第15章 扇骨美人皮(5)(1 / 1)

食夢館 珊瑚文學 1127 字 1個月前

夏之祭內,蓮葉田田,白藕粉荷擠在一處正熱鬨的緊。水榭旁的八角卷簷亭裡,煙青色的紗帳被從十裡長荷吹過來的風攪動的四處輕揚,一身水綠色衣裳的何遇斜斜倚在梨木雕花軟榻上,捧著一本書看得正入神。一身白底紅團瓔珞刺繡對襟襦裙的遲早早坐在旁側的團蒲墊上,手上拿著一個碩大肥美的蓮蓬,十指紛飛間,便有蓮子迅速落入桌上的汝窯白骨瓷碟中,綠白相間,霎是好看。遲早早時不時抬首看著斜倚在榻上的何遇,水紅的唇角來回抿動著,每每在她要下定決心張口時,窸窣的翻頁聲卻先一步響起,生生阻了她開口的機會。自從那日何遇將遲早早從聞人慕手裡帶回食夢館之後,便再未同她說過話。遲早早有心想同他認錯,可何遇卻連著幾日都將自己關在院中,遲早早知曉他煉香時不喜人打擾的習性,便也不敢再湊上去。好不容易瞧他今日偷得浮生半日閒來夏日祭乘涼,這才巴巴跟了過來,錯還未認上,何遇已先甩過來一籃子蓮蓬,語氣淡然:“若是無事,便替我剝蓮子罷。”本著認錯態度要誠懇的遲早早自然是殷勤兩籃子接了過來,打算一邊剝蓮子,一邊同何遇認錯,可蓮子是剝上了,錯還未曾開始認,何遇已先一步朝她擺擺手:“有事待會兒再說,彆打擾我看書。”桌上的蓮子剝了一碟又一碟,撐得十裡長荷下的鯽魚都翻了肚皮,何遇手上的《風華錄》從頭到尾翻了數遍,遲早早卻愣是沒有尋到可以開口的機會。“你剝這麼多蓮子做什麼?”何遇詫然的聲音自遲早早頭上落了下來,遲早早手上的動作一頓,抬首便見原本側臥的何遇不知何時盤腿坐了起來,一手握著《風華錄》,一手捏著眉心,臉上似乎還帶著幾分……迷茫。遲早早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拇指,跪坐在團蒲墊上,仰著頭咧著唇笑笑看著他:“討你歡喜呀!”輕紗拂動間,何遇眉頭的川字還未凝起,遲早早已小心翼翼捏住他的衣角,軟糯的語氣裡皆是十足的討好,“我錯了,我不該趁你入客人夢境時,私自出食夢館。所以,能不能看在我的蓮子把十裡長荷的鯉魚都喂飽了的份兒上,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低眉垂目的何遇側過頭,這才發現自己手側放著一碟少了大半的蓮子,波光粼粼的水麵上,浮著一層嫩白色,蓮子旁側的魚食還好端端放在那裡。何遇低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伸手一把將遲早早手中剝了一半的蓮蓬抽了出來,拽住她的胳膊讓其坐在自己身側。修長的手指挨個兒自架子上的一溜兒瓷瓶滑過,取了一個繪著伶仃桃花的白瓷瓶,細細將白瓷瓶裡的粉末撒在遲早早紅腫的指尖上。他臉上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來。遲早早心裡一時有些七上八下的,隻好僵著身子,咬著唇角怯懦解釋:“其實走到一半,我就想回來的,可是……可是那時候突然刮了一陣大風,我……”遲早早說到一半,又驀的停了下來。“之後呢?”“之後那陣風將我拽的越來越遠,我想呼救可是卻發不出聲音。”遲早早語速急促說完,雖說這確實是那天晚上她的真實遭遇,可現在說出來,她這個當事人都不相信,更彆說彆人了。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告訴何遇。良久,頭頂上寂靜無言,遲早早一顆心終是沉了下去。她抿了抿發白的唇角,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騙你的,其實是我……”“詳細說給我聽。”手腕的溫熱離開,何遇淡然的聲音旋即落了下來。遲早早有一瞬的怔愣,旋即倉惶抬首,眉眼裡皆是藏不住的歡喜:“你相信我說的?”何遇淡淡瞥了遲早早一眼,在她渴望的眸光裡,終是輕輕頜首。遲早早唇角一彎,迅速挪動著身子朝何遇身側偎了偎,開始劈裡啪啦說起那晚的事情來。何遇向來不喜歡彆人離他太近,有心想要朝旁側挪挪,可偏生被遲早早坐住了衣角,猝不及防便有清淡的茉莉香飄了過來。目光微側間,便見遲早早的發髻上簪了兩朵歪掉的素白茉莉。正說得起勁兒的遲早早,驀的察覺有發絲落了下來,手還未曾探出去,有一隻大掌已先一步替她將散落的墨發攏了起來,十指嫻熟的在她頭頂綰了個發髻,順帶還將她戴歪了的茉莉花扶正。“噯,老板,你綰發的手藝真好。”遲早早側過腦袋,由衷誇獎。何遇扯了扯袖子,沒什麼情緒答:“是你手藝太差。”“也不算手藝差罷,畢竟我綰出來的男子發髻也是很好看的。”遲早早有些鬱悶,自己明明是女子,一雙手綰男子的發髻綰的極好,卻偏生不會綰女子的發髻。她曾詢問過何遇,何遇隻扔給她一句,“女子的發髻太繁瑣。”換言之,是她人太笨綰不出來。何遇無暇顧及遲早早,單手叩在朱紅的雕花香爐上,一雙幽深的瞳孔逐漸騰起凝重之色。那日他進入客人夢境之後,總覺得心緒不寧,好似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初時他並未放在心上,直到在客人夢境裡傳來清脆的銅鈴聲時,他才意識到要麼是有人強行闖入了食夢館,要麼就是遲早早私自離開了食夢館。可無論是那一個,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何遇匆促從客人夢境裡出來後,在食夢館門外的歪脖子柳樹後,找到了他數日前給遲早早用來照明引路的夜明珠。而隱在食夢館匾額裡的溯洄菱花鏡裡顯現,在他入客人夢境不久之後,遲早早便自行出了食夢館。“你剛才說,那天食夢館門前有一溜兒紅白相間的燈籠?”何遇眉頭微皺,溯洄鏡裡遲早早是自行離開食夢館的,門前也並未有什麼燈籠。“啊……”正暗自反省的遲早早臉上的表情明顯一怔,反應過來忙不迭答,“那些燈籠間隔數丈遠,茜紅色的上麵都繪著畫,一個緋衣玉帶手握折扇的男子,和另外一個身穿鎧甲的男子,兩人或湊在一處比劍,或是一同飲酒閒聊,看著皆是極為親密的模樣。畫作繪到身穿鎧甲的男子,為緋衣男子遞過喜帖之後,便沒了下文。之後的燈籠全成了白底黑字寫著奠字的素白竹骨燈籠。”何遇手腕翻飛間,掌心多了一枚菱花銅鏡,遲早早有些狐疑看向何遇,何遇單手在鏡麵上拂過,銅鏡裡逐漸有亮光浮起,遲早早湊了過去,這才發現銅鏡裡浮現出來的正是那夜她離開食夢館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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