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樹梢,張燈結彩的將軍府,此時卻是急壞了眾人。恒泰下午跨上白馬之後,一去不複返,到現在都尋不到人影,而且吉時早就過了。本來富察將軍想了個法子,編了個借口說恒泰身體染了重疾無法下床,讓明軒代替恒泰去迎親,哪裡想到請示公主之後,公主死活不允,非要見到恒泰不可。此時公主就在將軍府,眾人陪著她就要往恒泰房裡去。可是誰不知道恒泰一去不回啊,這要是去了就該穿幫了。這要如何是好?所有人都是心驚膽戰的,富察將軍甚至做好了被聖上怪罪的準備了,可是哪裡知道,到了恒泰房裡的時候,恒泰竟然已經回來了,此時正虛弱地躺在床上,麵色蒼白。醒黛公主見恒泰這般模樣,已經是心疼得不得了:“恒泰你怎麼了?麵色這麼不好,這大夫可有說是什麼重疾?”富察將軍和福晉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茫然,他們都不知道恒泰是何時回來,何時躺到床上的,但是這樣一來倒是圓了富察將軍的謊,眾人見此都是鬆了一口氣。“多謝公主,但臣的身子臣最清楚,最多也就明天,想來也就可以痊愈了,吉時一到,臣即迎娶公主。”恒泰輕聲道。醒黛公主滿目擔憂,她哪裡會怪恒泰?“好!你先休息著,明日咱們拜堂也成,後日也成,怎麼都成。咱們兩個有一輩子呢。可你要先養好身子,行了,瞧見你了,我也就放心了些,我這就回房了!”醒黛公主說著,便有嬤嬤上來陪著公主走了。這公主下嫁,將軍府中自然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直接整了一個公主樓出來,專門給公主和恒泰住的。富察將軍屏退眾人,上來問話:“這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點害死這一大家子的人。”恒泰連忙坐起來,福晉看到了很是心疼,又將他按了回去。“哎呀老爺,你看恒泰這樣,你就彆怪他了。”“我明天再問你!”富察將軍重重哼了一聲,甩袖便走了出去。房內無人了,福晉才坐到恒泰床邊,她心中隱隱有種預感,這怕是和那連城姑娘有關係。“你告訴額娘,到底是怎麼回事?”福晉問道。恒泰也沒有瞞著福晉,畢竟她是知道連城存在的,並且連城想要進入將軍府,也必須有她的幫忙才行。恒泰便把事情的經過同福晉說了一遍,福晉歎了口氣,也是跟著捏了把冷汗。“唉,你啊你!叫額娘怎麼說你才好,你們兩個這樣天崩地裂的,實在是太危險了。我先前說找個機會把連城接進府來,原本也不著急,但看現在這個狀況,若不快些接進來安頓好,今後在外麵還不定闖出多大事來呢!”福晉念叨了一聲,“你容我想個周全的法子,我同郭嬤嬤商量一下,這事要怎麼辦才不露馬腳。”“謝謝額娘!”恒泰心中大喜,這大概便是因禍得福了。福晉站起來,吩咐他早點休息,便去找郭嬤嬤了。恒泰心中歡喜,他望向窗外的月,喃喃道:“連城,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了。”福晉說要找郭嬤嬤商量,倒也沒有騙恒泰,並且為了以免節外生枝,第二天一大早就讓郭孝去接連城進了府。正巧富察將軍也在,郭嬤嬤便將連城帶著去見了富察將軍。隻說連城是她的一個遠房親戚,老家發大水一家人死完了,剩下她一個,怪可憐的才投靠她,要將軍看在她的麵子上,讓連城留在將軍府,當個丫鬟就好。這種將軍府裡的內務,富察將軍素來是交給福晉的,連城既然是郭嬤嬤的遠房親戚,那麼留下倒也沒有什麼問題,索性就一並交給福晉去處置了。福晉便趁機說:“公主樓那邊得調些精熟人去伺候,我看這孩子,就先留在我那房裡吧。”郭嬤嬤連忙推了愣在原地的連城一把:“還不快謝謝福晉!你呀!這是交了好運,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伺候福晉,旁人想都彆想呢!”連城這才反應過來:“連城謝謝福晉!”“郭嬤嬤,你帶她去住處吧。”福晉直接吩咐道。“是的,老奴這就去。連城,跟我走吧。”郭嬤嬤拉了拉連城,將她帶出了大廳,直接朝下人房走。恒泰此時十分想來見連城,奈何他此時脫不開身,被將軍關在書房說話。說的自然是昨天他忽然走開的事情,這過去了一晚上,恒泰早就想好了說辭,隻說是匪徒猖獗來信挑釁,他看時機難得,便策馬去擒匪徒去了。將軍雖然仍舊氣怒,但是聽到恒泰的解釋,氣也就消了大半,想起今天恒泰還要同公主拜堂成親,便也沒有再為難他,於是這一茬兒也就這麼稀裡糊塗地揭過去了。是夜,將軍府中燈火通明,大紅的燈籠成對地掛,連城手裡提著一盞燈籠,將軍府真的很大,大到這一整天她都沒有遇到恒泰。不過這是一個好的開始不是嗎?一朵煙花在頭頂炸開,散落成無數個光圈將黑夜耀亮。跟著數朵煙花炸開,黑夜也亮得宛如白晝。她放下燈籠坐在橫欄上看著煙花。忽然想起前天夜裡,有個人也為她放了這樣美麗的煙花。連城心中一陣惆悵,明明江逸塵想要殺死恒泰,可是為什麼他這麼墜崖而死,她卻也並沒有多麼高興。隻是覺得失落,覺得某種東西從手邊滑過去,沒有抓住,就沒有了,短暫絢麗得就像著漫天煙花一樣。大概這個世界上,會為她放那一場煙花的人,也隻有江逸塵吧。前院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連城知道,這個時候恒泰一定穿著大紅嫁衣,手中握著大紅綢花,紅綢花的另一頭牽著醒黛公主。連城深吸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依靠在大紅柱子上。其實說不忌妒是騙人的,哪個女孩沒有幻想過自己的大喜之日。連城當然也有過,她還記得麗娘臨終前喃喃低語的話,她說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嫁給了一個大將軍。她說的今天都成真了,不過今天嫁給大將軍的人不是她,而是公主。是不是這個世界上,隻有公主可以隨心所欲地嫁給自己心愛的人,而彆人就是不行呢?不過說起來,她也從未在乎過什麼名分,更沒有巴望過這樣隆重的婚禮。不管怎麼樣,她的心已經雙手捧起來給了恒泰,在什麼時候呢?或者是在十五的花燈夜吧,他將她從人海中撈起來,那樣美麗的花燈之中,她錯愕地望著他的臉,不經意間遺失的,卻是一整顆心。“恒泰,隻要你好,隻要我還能在你身邊,我就已經很知足了。”她望著煙花喃喃地微笑著,“恒泰,我隻想在你的不遠處注視著你,看著你笑,看著你開心,這就是我最大的祝福,也是我最珍惜的幸福……”將軍府前院,宮女手執宮燈分列兩邊。恒泰牽著醒黛公主緩緩走來。司禮尖著嗓音喊:“天賜金玉,平安如意!”闔府儘皆歡喜,人群中隻有明軒感覺不忿。他眼神冷冷地望著恒泰,冷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不想看著恒泰如此風光的樣子,那隻會顯得他整個人越發無能和失敗。側福晉注意到明軒離開,有些不悅:“哎——你乾什麼去,這兒正觀禮呢。要是被你阿瑪瞧見了,又是一頓罵。”明軒不理,徑直走了出去。側福晉無奈,隻得跟了過去,一直站在側福晉身邊的佟毓秀見側福晉走了,回頭看了恒泰一眼,便也笑了笑跟了出去。“你這孩子,你大哥正拜天地呢。”側福晉終於在回廊處拉住了明軒,語氣裡稍稍有些責怪之意,“你這又是鬨的什麼彆扭?”“我這心裡就是不舒服。”明軒哼道。側福晉罵道:“你這死孩子,怨不得你阿瑪瞧不上你,你當額娘心裡就舒服了?你再不舒服那不也得做做樣子?”“要做樣子你做,我不伺候!”明軒冷哼一聲,扭頭就走。“唉,你這孩子,怎麼就說不聽呢!”側福晉歎道。佟毓秀跟了上來,見狀卻是笑了。側福晉瞥了她一眼,心中越發不悅,這個媳婦自打進門,就處處瞧她和明軒不順眼。“笑什麼笑!我再不濟也是你的婆婆,他再不濟也是你的丈夫!你以為明軒娶了你這個大小姐,那就不得了了?你瞧瞧外麵,人家娶的那可是公主。”“哼。”佟毓秀冷笑一聲,“公主?公主又怎麼樣,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側福晉聽她話中有話,不由得追問了一聲:“怎麼?”佟毓秀湊近側福晉,便將那日在亂葬岡,見到恒泰和連城摟摟抱抱的事都給抖了出來。“此話當真?”側福晉心中震驚,若真是這樣,那麼的確還有翻身的機會。佟毓秀笑道:“千真萬確。”“你說的那個姑娘,她如今在哪裡?”側福晉追問道。佟毓秀神秘一笑,眼神裡透著一股狠辣勁兒:“她就在這將軍府裡。”原來今天郭嬤嬤帶著連城去下人房的時候,正巧被佟毓秀無意間看到了,抓著個下人一問,才知道福晉竟然使了手段將連城接入了將軍府。這還真是上天有眼,天助我也。二人在回廊處一陣合計,很快便想出了個主意來,側福晉若有所思道:“看來,首先是要把這個丫頭調度到我房裡來。”“這是從福晉那裡要人,怕是隻有額娘你才能做到了。”佟毓秀哼道,“你在阿瑪耳邊多吹吹枕頭風,這事自然就成了。”煙花放完,夜空恢複了寧靜,連城提起燈籠回了下人房。同她合宿的是丫鬟小雪,見連城回來,很是和善地過來打招呼:“姐姐便是新來的吧,我是小雪。”“我是宋連城。”連城招呼道。“你怎麼沒有去看婚禮啊,可熱鬨了。”小雪嘰嘰喳喳地同連城說起婚禮上的細節,連城隻是笑笑不搭話,聽她絮絮叨叨地說。小雪很快收拾完畢上床歇著去了,連城在燭火下坐下,手執一麵銅鏡,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她忽然覺得有些陌生,總覺得以前那個刁蠻任性,古靈精怪的宋連城已經不見了。因為喜歡了一個富察恒泰,她讓自己變成了隱忍安靜的女子。放下銅鏡,連城在床上躺下,今天是恒泰和公主的洞房花燭夜,恒泰他又是怎麼樣的心情呢?懷著這樣的猜想沉入夢鄉,一夜無事。而公主樓中,恒泰挑起醒黛的蓋頭來,紅燭搖曳,美人紅妝,恒泰心中卻並不高興。他多希望此時坐在這裡的人是連城,他的心其實真的很小,人都說男人三妻四妾不奇怪,但他心裡有了個宋連城,就再也容不得一個醒黛了。“抱歉,我身體還未好全……”恒泰放下蓋頭,語氣略帶惆悵,“未免將惡疾染給公主,我還是去書房睡吧。”“哎!”醒黛輕喚了一聲,然而恒泰已經推門出去了。她咬了咬唇並沒有追出去,昨天恒泰的樣子她是看到的,身體抱恙是不假,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覺得有一絲不安,明明已經嫁給了想嫁的人,為什麼還會覺得心中沒底呢?紅燭高照,鴛枕空置,醒黛公主就這麼坐著,眼神裡有一絲茫然無措。恒泰推門出去卻沒去書房,他一路直奔下人房。他敲了敲門,連城本在做夢,此時聽人敲門下床去開,一看卻是一身紅袍的恒泰,心中大為震驚。“你怎麼在這裡?”連城驚呼一聲,“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不去陪著公主,你來這裡做什麼?”“你跟我來。”恒泰一把扯住連城的手,抓著她就往外跑,連城倉促地跟著他,回廊裡燈籠亮著,這一排排燈花過眼,連城的心跳突突突地,宛如要跳出心口來。終於行到一處偏僻角落,恒泰這才停下腳步,他轉身狠狠將連城抱進懷中。“我想你,連城,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連城心中一酸,反手抱住了他。“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但是恒泰,我不希望你因為想我而得罪公主,她現在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怎麼能將她丟在新房,就這麼來找我?”恒泰心中忽地有些煩躁,他這樣迫不及待地來見她,卻被她說了一通,她難道感覺不到他的心嗎?“因為我害怕你一個人孤單啊。”他輕聲說,“我害怕你在這樣的夜晚胡思亂想,害怕你覺得被我拋棄了,我隻是不想讓你一個人。”連城眼底一澀,猛地滾落兩行清淚:“對不起,我隻是……”他張開雙臂輕輕將她納入懷中,他低頭吻儘她的淚珠,他在她耳邊喃喃:“雖然我知道你不在乎什麼名分,但是連城,真的喜歡一個人,是會想給她全世界最好的。”“我現在很快活,跟你在一個院子裡、屋簷下,每天都能見麵,不用慌慌張張地,不用盼著你來,害怕你走,我就知足,我就心安了。”連城輕聲道。恒泰心中感動,他多想讓她名正言順地站在他身邊,可是現在的他無能為力。“陪我坐會兒吧。”連城從他懷中退開,徑步走到回廊邊,屈腿坐下來,她頭頂正是一盞大紅燈籠,恒泰坐在她身側,就這麼看著她,周遭一切在此時全都消散一樣,她的臉美得不可思議。“哪,連城。”他輕喚一聲。“嗯?”她偏頭來看他。“總覺得這輩子,能遇見你,真是太好了。”他低笑著說。第二日天才亮,富察將軍從側福晉床上起來,他昨日睡得好,今早臉色便極為不錯,他一邊由得側福晉給他穿衣一邊道:“這幾日還真是驚險得緊,好在醒黛公主總算是住進了公主樓,我這顆提著的心啊,可算是放了下來。這早上起來,竟也似少掉了幾百斤的分量一般,哈哈哈!”側福晉一邊應著,一邊便把話題朝連城身上扯,最後說到她房裡的丫鬟都沒有體己機靈的,言語中的意思,便是想要將軍做主,將連城調到她房裡來。將軍眉頭皺起來,稍稍有些為難:“又何必要福晉屋裡的?這不是好端端的添亂嗎?”側福晉便朝將軍訴苦,自然是這些年來滿心的委屈,將軍聽到後麵有些心煩,揮手道:“不就是一個丫鬟嗎,拿這樣的事情來煩我,下不為例,回頭我跟福晉說說看吧。”“謝謝老爺!”側福晉自然喜不自禁,這計劃中的第一步實現了,後麵可就好辦了。富察將軍行事素來雷厲風行,這才答應了側福晉,早飯的時候遇到福晉,便將這事同她說了。福晉心中詫異,不明白為什麼側福晉要將連城調到她房裡去,但是將軍已經開了這個口,一個才進府的丫鬟而已,若是不答應就顯得奇怪了。為了不暴露連城和恒泰之間的事情,福晉隻好答應這件事情。飯後,福晉便讓郭嬤嬤叫連城到房裡說話。連城跟著郭嬤嬤,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福晉特地叫她過去是有什麼事情。郭嬤嬤路上隻是歎氣,也不說話,連城幾次想開口問她都沒有開口。進了福晉房間,福晉也沒賣關子,直接就說了:“側福晉不知道是想做什麼,跟老爺要了你去她房裡伺候。”“啊?”連城怔住了,側福晉她都不認識,為什麼會指名要她?“你也彆想緣由了,連我都不知道她這又是賣的什麼藥。”福晉道,“老爺跟我開口,我沒法回絕,不給不成。你這去了,要機靈點。要是有什麼為難,告訴郭嬤嬤也行,直接跟我說也可以,我不會讓你為難。行了,你這就去吧!”“是,福晉。”連城應了一聲,正要往外走。這時候醒黛公主由恒泰陪著,來給福晉敬茶。連城微微側身朝恒泰看過去一眼,恒泰站在公主身邊,看上去也算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恒泰像是感覺到連城的目光,緩緩側過頭來,這一眼便再也無法挪開了。“喀喀。”福晉見狀連忙咳嗽了一聲。連城回過神來,連忙走了出去。恒泰有一瞬間分不清身在何處,他甚至都想追出去了,還是郭嬤嬤推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來。醒黛公主此時滿心困惑,她自然看到了恒泰看向連城的眼神,不過她並不知道恒泰和連城的事情,所以也沒有往那方麵去想。醒黛公主端著熱茶走向福晉,微微福了福身子:“見過額娘,給額娘奉茶!”恒泰此時心煩意亂,卻不得不陪著醒黛。福晉見恒泰沒有亂來,倒也稍稍放下了心來。這連城不在將軍府她是心驚膽戰,這接到了將軍府裡,她仍舊是膽戰心驚的。等到醒黛敬完了茶,福晉就拉著醒黛說話。恒泰借機走了出去,郭嬤嬤不放心地跟了出來。“怎麼回事?額娘喊連城來是做什麼?”恒泰問郭嬤嬤。郭嬤嬤隻好將側福晉將連城要到她房裡去的事情告訴了恒泰。恒泰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佟毓秀是知道連城的,這要到她們那邊去,到底是什麼意思?懷著困惑,恒泰起身去了將軍府賬房,他今日要處理府中賬務。賬房先生拿著賬冊跟恒泰彙報:“最近府中為了迎親,添了許些個花銷,單憑府裡的這些進項,有些個頂不住,最近老爺還要修建祖先祠堂,我這裡好不容易預留出了一筆銀子,可這樣一來府裡的財務倒是有些吃緊。這樣下去,我看以後每個月各房中的月銀隻怕都要減上一減,先挺過幾個月才是。”恒泰點點頭:“隻能如此了,就先照這麼辦吧。”正說著話,側福晉忽然帶著連城走了進來,側福晉看著恒泰,揚著嗓子道:“哎喲!恒泰啊!看看你可是忙壞了,這下了馬背上賬房的,日理萬機不說,還得要照顧公主,這家中的大事小事,哪裡有你不操心的?這樣忙下去,可怎麼行呢?可是呢,要是知道的,自然是知道大爺你習慣了操勞,並不稀奇。但要是那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弟弟明軒還真是沒本事,什麼忙也幫不到你。唉!要是這種話傳了出去,那明軒還怎麼活啊!要我說,你為何不讓明軒到賬房裡來曆練曆練,給你做個幫手也是好。”恒泰聽了側福晉的話就搖頭道:“不是駁您的麵子,這賬房原是個細致的活兒,明軒從來就沒碰過這樣的事情,如何就能做得下去?就算是要來,也得先學習些東西,還是慢慢再說吧!”側福晉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放棄,她又道:“唉!這世上的事,哪樣不是剛開始都不會,而隻要一上手,就慢慢會的?這是一個由生到熟的過程嘛!其實也好說,就看你給不給我們家明軒機會了。連城,你去求求大爺嘛!我這個老婆子,按禮儀是不能跪下來求大爺的,這不合規矩禮法,那麼,連城,你就替我跪下來求求大爺吧!”她說著,推了連城一把,連城有些無措地看著恒泰,恒泰忙道不用。哪知道側福晉忽地扯過連城,跟著就是一個耳光甩過去。“沒用的奴才,求個人都不會。”恒泰臉色猛然一沉,眼中已經溢滿寒光,他一把拉過連城,跟著便要同側福晉算賬。“唉,你果然在這裡。”偏巧此時,醒黛公主到了這裡,她瞧見恒泰麵上就是一喜,“我找你半天了,走,我們放風箏去。”醒黛說完才注意到恒泰身後的連城,還有站在一邊的側福晉,一時間有些茫然:“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哦——公主,我是見恒泰實在是太過繁忙,所以來勸他將賬房的事務交給明軒,這樣他才能多些時間出來陪著公主您啊!”側福晉見縫插針地想要利用醒黛。醒黛很是淡然道:“陪著我玩也是恒泰的閒暇消遣。家裡的事情,還是得他說了算,我不了解,也不參與。”側福晉心中憤恨不已,偏偏醒黛是她不能對付的主,無法利用醒黛,那自然還是繼續利用連城,她拽過恒泰身後的連城,笑道:“大爺啊!那您看,要我跟這丫鬟一起求您?”恒泰哪裡想讓連城受委屈,他此時也終於明白了,側福晉為什麼一定要把連城調到自己的房裡,這完全就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惜,他還不得不服軟,否則連城就要遭殃:“行吧!既然如此,就先讓明軒來管一段時間來試試吧!”“哎呀,恒泰我們去放風箏。”醒黛公主見他們說完了正事,便上前一步拽走了恒泰。恒泰雖然身不由己地跟著醒黛走了,但他心裡一直記掛著連城。剛剛側福晉那一巴掌可是照狠裡打的,她心裡是不是和臉上一樣疼呢?恒泰心煩意亂,曾經她古靈精怪靈氣逼人,可是如今呢,她處處都在受委屈。恒泰啊恒泰,你真的很沒用,沒辦法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讓愛著的那個人那麼卑微,沒有誰天生是應該卑微的,愛一個人難道不是應該嗬護她,保護她嗎?可是他都做了什麼呢?當著她的麵娶另一個女人為妻,讓她當個下人被人利用……他停下了腳步,將風箏的線團塞進醒黛懷中。“對不起公主,臣身體有些不適,先回去了。”“哎,恒泰!”醒黛喊了他一聲,可惜此時的恒泰哪裡聽得進醒黛的聲音?他的一顆心,全都在連城那裡。醒黛鬆開了手,風箏就這麼飛走了。她有些失落地回了公主樓,陪嫁的李嬤嬤見她滿麵愁容,很是心疼。“公主,你這是怎麼了?”“我總覺得,恒泰他不太喜歡我。”醒黛不是傻子,她能感覺得出來恒泰對她並不熱絡,她在他的眼裡,看不到她自己的影子。“不行,我必須做點什麼。”醒黛的手輕輕握成了拳頭,“我皇阿瑪是九五之尊,疼愛我額娘,不也親手給她剝葡萄嗎?我喜歡這個人,想為他做事,要他高興。”“哎喲公主,你可是萬金之軀啊。”李嬤嬤有些急了。醒黛阻止她往下說:“我自有分寸,你也不要去將軍和福晉那裡說什麼。”李嬤嬤雖然覺得醒黛的做法有欠妥當,但她是公主,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一個老嬤嬤也不敢多說什麼。是夜,恒泰照例拿身體不好為理由,不和醒黛同房,並且那個樣子,是完全聽不進彆人的話的。醒黛想去照顧他,也被他推脫了。她心中暗暗起疑,總覺得恒泰有事情瞞著她。這麼想著,醒黛便起了身,她沒讓李嬤嬤跟著她,隻說去院子裡走走,實際上卻是跟在了恒泰的身後。她是遠遠地跟,並且是挑著偏僻的地方走。這時候郭嬤嬤本是要去廚房查看明日福晉的早點,忽然瞧見醒黛像是跟在誰身後,她像是想到什麼,臉色驀地一變,頓時就掉轉方向,去尋福晉了。醒黛越走心中越起疑,因為恒泰根本不是去書房的,看樣子倒像是去下人房。可是這大晚上的,恒泰不休息去下人房做什麼呢?她滿心困惑地走過去,下人房一間一間走過去,她並沒有看到恒泰進的是哪一間。醒黛腳步頓了一下,她歎了口氣轉身就要走,可就在這時候,前麵一間房間裡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你先坐著,我給你倒杯水。”醒黛驀地一震,這個聲音是白天見到的那個小丫鬟的。說來也奇怪,她進府不久,但是遇到那個丫鬟的次數卻不少,並且每次遇到她都在很奇怪的場合,並且氣氛都很怪異。她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那房間的窗簾半卷,透過卷起的窗簾可以看到恒泰正端坐在桌邊,而連城倒了杯水放在他麵前。醒黛心中咯噔一下,想也不想就走了進去:“你們在乾什麼?恒泰,你不是說你去書房休息的嗎?”麵對忽然出現的醒黛,恒泰和連城都震住了。“公主……”連城上前一步,正要解釋,卻被醒黛瞪了一眼:“你給我閉嘴,恒泰你告訴我,你們在做什麼?”恒泰坐在一邊,臉色陰晴不定,有那麼一瞬間,他很想將一切都和盤托出,不在乎什麼身份地位,將他和連城的一切都說出來,讓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愛的人叫做宋連城!“哎呀!恒泰,讓你來拿個東西,怎麼這麼久?”就在此時,福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郭嬤嬤扶著福晉踏進下人房,剛剛郭嬤嬤急匆匆地去找她,她急匆匆地跑來了,郭嬤嬤的擔心還真沒有錯,恒泰還是沒忍住來找連城了,若是讓醒黛公主發現他們的私情,後果不堪設想。“額娘。”恒泰到了嗓子口的話被福晉打住了。福晉的視線從連城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桌子上的那框核桃上。“連城啊,我讓你剝的核桃你還沒剝完?恒泰你也真是的,我都說了明天就讓連城把剝好的核桃送到你房裡去,這急匆匆地來拿核桃,大晚上的讓人看見了可不太好。”“是、是我欠考慮了。”恒泰順著福晉的話往下說道。醒黛狐疑地看了眾人一眼,雖然福晉出現得及時,說的話也沒有什麼可挑剔的,但她總覺得哪裡不太對。“是這樣啊,原來恒泰喜歡吃核桃?這事怎麼不告訴我,我這個做妻子的,可真不稱職。”“公主是萬金之軀,這些小事怎麼能勞煩公主您?”福晉連忙道。醒黛毫不在意地在恒泰原先坐的地方坐下,拉過核桃竹筐,拿起一顆核桃就要剝:“既然恒泰喜歡吃,那我也學著剝一個。”“萬萬使不得!”連城上前一步想要奪下醒黛手中的核桃,哪知醒黛手一讓,連城抓了個空,“公主,這等粗活兒,交由我來做就好。”“無妨的,讓我剝一個試試嘛。”醒黛執意要剝,眾人也不好強行阻攔。福晉狠狠地瞪了恒泰一眼,要他上前去勸,恒泰此時心情有些複雜,並沒有去攔。醒黛雙手用力一按,卻讓尖銳的核桃殼兒刺破了手指。“哎呀,還真難剝。”“恒泰,還不快送公主回去休息!”福晉聲音裡多了一絲嚴厲的味道。連城也跟著勸:“天色不早了,還請恒大爺和公主早些歇著吧。”恒泰見連城和福晉滿麵焦急,恒泰隻好妥協了。“公主,我陪你回公主樓吧。”醒黛逞強卻鬨了個大尷尬,丟下核桃跟著恒泰走了。福晉歎了口氣,看著連城很是無奈:“連城,恒泰才新婚,你們這樣很容易穿幫,我把你接進府來,你就暫且忍耐一下吧。”連城心中委屈,她低下頭去,輕聲道:“福晉教訓的是,連城會注意的,也會讓恒泰不要經常來找我。”福晉點點頭,讓郭嬤嬤扶著她回房去了。連城坐在燈下,看著一筐核桃,心中萬般滋味千般愁。小雪從外麵走進來,瞧見連城麵色不太好,關切地詢問了幾句,連城隻笑著說自己沒事便轉身走了出去。第二天一大早,福晉便將恒泰喊到房裡去說話,說的自然是昨天的事情,恒泰心中早有準備。福晉其實勸的無非就是讓他再忍耐一段時間,等過幾個月就將連城從側福晉那裡要回來,再調到恒泰房中,慢慢地等大家都接受了,再將她收了房,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恒泰無奈,但除了福晉的主意,也彆無他法。醒黛公主回去也是一夜未眠,她輾轉反側,覺得自己這麼稀裡糊塗地嫁了,但其實她根本不了解恒泰吧,他喜歡什麼,她一無所知。不過看他和那個叫做連城的丫鬟倒是走得很近,那麼大概連城應該知道恒泰的喜好吧。因此第二天醒黛就去找連城,要她把恒泰的習慣喜好一五一十地都告訴她。連城看著醒黛的臉,忽然發現其實醒黛也很可憐,在她和恒泰之間,是橫著一個醒黛沒有錯,但是她對自己和恒泰的感情一無所知啊,她看得出來,醒黛也是非常喜歡恒泰的。看她容貌嬌俏,雖然有公主的刁蠻任性,但卻處處為了恒泰著想,就這一點看來,她就是個很好的姑娘吧。“好,我教你。”最終連城微笑著對醒黛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