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我們是某種……‘癌細胞’嗎？”

李耀喃喃自語，“‘地球之癌’？我喜歡這種說法，畢竟癌細胞是很難徹底消滅的，隻要有一星半點的殘留，就容易擴散和失控。”

“的確，即便‘地球意誌’真的存在，我們人類本來也是它的一部分，甚至是它至關重要的一部分——所以才叫‘萬物之靈’！”

灰霧女士道，“我們和地球意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令它沒辦法簡單粗暴抹殺掉我們，隻能采用‘精確打擊，重點清除’的方法，就好像治療癌症的‘靶向藥’一樣，‘天啟組織’就是這樣的藥物。”

“您這麼說，我就有點兒明白了。”

李耀想了想，道，“但我還是搞不懂，如果天啟組織是針對方舟基金會的‘靶向藥’，為什麼他們看起來不是特彆……給力呢？行動鬼鬼祟祟，不敢正大光明動手，和各國政府也沒什麼聯係的樣子，更像是藏頭露尾的恐怖組織，還沒方舟基金會來得風光呢！”

“方舟和天啟，破獄者和鎮獄者，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倒不能說一定誰比誰更強了。”

灰霧女士微微一笑，道，“正如我所言，天啟組織是一種‘靶向藥’，專門用來殺滅癌細胞的，那麼在‘治療’的過程中，就受到各種法則的束縛，不能乾擾這個世界特彆是人類社會的正常運轉——至於為什麼不能乾擾，這個我也不知道，或許還是涉及到代價的問題吧？

“倘若天啟組織和方舟基金會徹底撕破臉皮，雙方在數千萬人口的超級城市上空展開‘超能力大戰’，肯定會深刻影響世界各國的政治、經濟乃至文化，等等等等，方方麵麵，甚至導致人類社會的徹底失控和崩潰，或許，在這樣的失控和崩潰之下，反而會產生更多的覺醒者——對天啟組織來說，原本是要殺死癌細胞的，卻變成了刺激癌細胞的生長和擴散，那就糟糕了。

“另一方麵，你要知道天啟組織的成員同樣是覺醒者，是被關押在輪回監獄中的犯人，在他們的心靈最深處，同樣深埋著桀驁不馴和追求自由的因子，倘若地球意誌賜予他們太多力量，令他們深度覺醒的話，極有可能弄巧成拙，令他們識破謊言，覺悟真理，叛逃到我們這邊來。

“所以，你明白了吧，天啟組織既受到地球意誌的庇護、灌輸和命令，也受到地球意誌的監控和約束，他們不得不在某種法度之內，謹慎使用自己的力量，自然看上去小心翼翼，縮手縮腳。

“而我們就不同。

“我們背後雖然沒有什麼地球意誌當靠山，但我們的靠山就是自己，我們可以肆無忌憚、不惜代價覺醒無數次輪回之前的記憶，掌控無法想象的恐怖力量，並且毫不猶豫使用這種力量——所以，無數個輪回以來，破獄者才能和鎮獄者鬥個旗鼓相當，誰也無法徹底消滅誰。”

“原來如此。”

李耀大致明白破獄者和鎮獄者，方舟和天啟的由來以及矛盾了。

沉吟片刻，他覺得自己還是比較傾向破獄者——方舟基金會這邊。

而灰霧女士對他的態度也算開放，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並沒有“獵人”那種陰森和冷漠的感覺。

隻是，還有幾個非常關鍵的問題，李耀必須要搞明白。

“灰霧女士，冒昧問一句，你們究竟想要乾什麼呢？”

李耀斟酌著語氣道，“我是說，我大致搞清楚了方舟基金會正在做的事情——你們聚集了一批覺醒者，似乎還在搜尋並保護更多的覺醒者，特彆是覺醒者中的‘觀察者’，試圖拚湊出無數次輪回之前的秘密，我這麼理解，沒錯吧？”

“沒錯。”

灰霧女士點頭道，“我們當前的使命，就是發現並保護所有的‘觀察者’，再藉由這些觀察者的作品，去喚醒更多地球人塵封已久的記憶、熱血和自我，讓越來越多人覺醒到真我的存在，以及輪回監獄的真相——而天啟組織的使命，則是我們的反麵，要抹殺所有的觀察者，杜絕一切有可能令人覺醒的東西出現。”

“然後呢？”

李耀問道，“你們的終極目的是衝破輪回監獄，甚至毀滅地球，但光憑這些覺醒者的力量，能辦到這一點嗎？

“我當然不是小看覺醒者的能力，隻是，地球畢竟太大也太強了，而且還涉及到時間、輪回之類稀奇古怪，無法用科學道理解釋的東西，就算聚集十萬，一百萬，一千萬個覺醒者，一千萬個好像輝叔這樣，覺醒了‘七神之力’的強者好了，就能毀滅地球，突破輪回監獄？”

“我理解你的疑惑，但答案是——是的。”

灰霧女士淡淡笑道，“雖然看起來，相對於整個地球甚至是無限輪回的時間迷宮而言，覺醒者的力量並不強大，但紅極星卻告訴我們，隻要聚集足夠多的覺醒者，有足夠多的人同時燃燒熱血，激蕩神魂，把整個生命的力量都提升到極限，就會發生奇跡，這，就是我們衝出輪回監獄的關鍵！”

“奇跡嘛……”

李耀微微皺眉，“聽上去，你們對首領非常崇拜，深信不疑？”

“你是想說，世界上根本沒有奇跡，紅極星是在騙我們，他根本是個‘神棍’，對嗎？”

灰霧女士聽出了李耀的弦外之音，卻也沒有動怒，笑了笑道，“我能理解你對紅極星的懷疑，畢竟，要成為所有破獄者的首領，身上不可能不沾染‘神棍’的氣息。

“但我卻可以肯定告訴你，紅極星並非隻是我們這一世的首領——當無數人覺醒了前世記憶之後，都會不約而同地發現，早在前世，甚至前前世，追溯到過去五個輪回，紅極星都是我們的首領，曾經率領著不同名字的破獄者反抗組織，和地球意誌戰鬥，雖然屢戰屢敗，但每一次都保留了希望的火種，在世界被重啟之後，依舊遺留了寶貴的反抗信息，讓我們的組織得以重建，而他的實力也在一次次輪回中，變得越來越強，越來越像是可以……毀滅地球的那個人！”

“紅極星，毀滅地球……”

李耀吸了吸鼻子，忽然對方舟基金會的首領充滿了興趣，甚至產生一種非常熟悉和親切的感覺，這是怎麼回事？

“你可以想象到，一群貌似渺小的碳基智慧生命，要和整個地球抗衡，這是多麼艱難的戰爭。”

灰霧女士道，“如果不是紅極星一次次施展他不可思議的能力，在某種程度上侵蝕輪回監獄，將上一次輪回的能力和物品都保留到這一世，我們根本堅持不了這麼久。

“更何況，剛剛發生的一切，已經證明了紅極星的預言，奇跡是存在的，地球意誌已經怕了！”

“什麼？”

李耀道，“我不明白。”

“發生在西太平洋的超強地震，史無前例的海嘯，還有江南市的特大台風和暴雨，還有籠罩整片天地的雷霆——你覺得，這些都是正常的自然現象嗎？”

灰霧女士冷冷道，“一種天災偶發，或許是自然現象，但這麼多天災同時降臨，隻能說明一件事，我們方舟基金會的努力收到了成效，地球意誌害怕了，它不能讓我們繼續聚集更多的覺醒者，去創造‘奇跡’，它準備提前毀滅這一世的人類文明，‘重啟地球’，用最簡單粗暴的方法。”

“啊……”

李耀不知道該怎麼說，腦子裡一塌糊塗。

“根據我十幾世的記憶碎片來分析，地球意誌很少采用這麼簡單粗暴的方法來‘重啟地球’的，它——倘若它真的存在，更喜歡采用自然而然的方式，任憑人類文明自行發展，最終毀滅自己。”

灰霧女士指了指自己的大腦，道，“每次都是這樣，從二十世紀中葉到二十一世紀中葉，古老的東方帝國迎來複興，而西方的鐵血強權雖然隱隱呈現出衰退的趨勢，卻遠遠沒有喪失孤注一擲的實力，並且，寧死也無法忍受自己的墜落，最終，小小的地球無法容納兩大強權的野心，熱核戰爭以無比神聖、榮耀和光輝的名義打響，人類將終結自己的曆史和文明，用不著地球意誌出手。

“或許，對地球意誌而言，這是最節約資源，不用付出太多代價，也符合‘自然規律’的重啟方法，過去十次輪回裡，至少有八次都是這麼重啟的。

“但這一次，時間線才剛剛走到2018年，兩大強權之間的矛盾尚未白熱化，雖然貿易摩擦已經發生，但看起來仍有和平共處，發展新技術，尋找新突破的機會，一言以蔽之，人類尚未失去理智和希望，並沒有走到‘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臨界點。

“所以，地球意誌沒辦法依靠人類毀滅自己，它隻能采用最笨拙，最粗暴，最消耗資源並且要付出沉重代價的方式，乾涉自然規律，憑空製造一場場天災人禍，掀起‘世界末日’來毀滅我們——若非逼不得已，它不會這樣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