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桌已經坐滿了人,女人們精致漂亮,雕琢的像擺滿鮮花的花瓶,男人們穿著正裝,難掩蓋身體裡散發出的虛偽氣味。這一桌子的人各懷心思,表麵倒很和諧。
坐在主位的易柏韜今年已經七十八了,精神矍鑠,到現在都沒放權,估計還能再鎮幾年場子。
易時陸小口吃著餐盤裡的食物,儘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這一家子的虛情假意他懶得理會。
“時陸還在做那個什麼……電台主持人?”餐桌上又有人挑起了這個話題。
易時陸保持微笑看向說話的人:“大伯父,我的工作一直沒換過。”
“電台主持人……怎麼不和崇禮一樣進家裡公司幫幫忙啊,隨便拿點分紅也比做這個體麵。”周圍有意味不明的輕笑聲。
“哎呀電台主持人有什麼好的啦,老老實實吃工資,娛樂圈嘛又挨不著,小明星也算不上,連點曝光量都沒有。”
易時陸放下了手裡的刀叉,用餐巾紙慢慢地擦了擦嘴巴:“當然是不能和大伯母當年的風光比,鋪天蓋地的曝光率,不過……”易時陸垂眸一笑:“要隻是負麵新聞依我看倒不如不曝光。”
難得表麵維持的體麵也要被撕破,汪茜趕緊出來和稀泥:“吃飯吃飯,甜甜,吃飯的時候不要說話哈。”
看著汪茜懇求的眼神,易時陸終歸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他尚且都不能完全脫離易家,更不要說汪茜還要在易家過日子。易時陸把氣咽下去,就當什麼也聽不到,不再管其他人說什麼,隻是在心裡腹誹。
算是無功無過地熬過一頓飯的時間,易時陸要回家,汪茜攔著他不讓他走:“甜甜,你好久沒回來了,和媽媽一起回家,陪媽媽聊聊天好不好?”
易時陸再不想回溫崇禮在的那個家,架不住汪茜軟磨硬泡,心裡有鬆動。易直經過他們身邊,難得鬆了口:“待會兒一起坐車回去,你媽媽最近很想你。”
易直從不說軟話,話說到這種份上,已經算是低頭了。易時陸有種贏了的快感,表麵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既然媽媽想我,那我就陪媽媽回去聊聊天。”
易直盯著他看了幾秒,偏過臉:“你現在倒是知道孝順兩個字怎麼寫得了。”
眼看著情況又要不對,汪茜立刻站出來,半開玩笑似的哄著易直:“兒子長大了嘛,肯定要比小時候懂事,你也不能總把他想成以前那個樣子。”
除了易柏韜和大伯一家本來就住在莊園裡,其他人都陸陸續續從莊園離開,易時陸認得易直的車,看著熟悉的車開過來,想也沒想就坐了上去。
等車門關了才發現坐在後座的另一個人是溫崇禮。
他下意識要下車,溫崇禮不慌不忙開了口:“早說你這麼多年沒長進了,見了我除了躲還是躲,表麵裝的像個刺蝟,剝開殼,裡麵就是個兔子。”
易時陸停住了推門的手:“兔子也比瘸子好。”
溫崇禮很輕很輕地笑出聲:“不見得。做兔子,就要有被人抽筋剝骨放上餐桌的覺悟。弟弟,你說你是不是兔子?”
溫崇禮就是有這樣的本事,溫和的說幾句話就能搞得他心裡發悶,他要發脾氣,好像還顯得他自己小肚雞腸。
易時陸深吸兩口氣,聽見司機問溫崇禮:“溫先生,開車嗎?”
溫崇禮笑笑:“開吧,時陸就在我這裡,我們好久沒像這樣,說說話了。”
車緩慢起步,易時陸一時不知這門到底是推還是不推,等行駛出莊園,易時陸把手收了回來。
如果這時候鬨著要下車,反而顯得他好像是怕溫崇禮一樣。
車速越來越快,這一路上的風景原本是不錯的,隻是黑夜掩蓋,再好看的風景也變成一團急馳而過的墨色圖塊,不知道過了多久,有星星點點的瑩白落在了車窗上。
易時陸聽見溫崇禮平穩的聲音,他說:“弟弟,下雪了。”
下雪了。
易時陸忘了在哪裡聽過這樣一句話,下雪的時候,無論做過什麼錯事,都可以被原諒,但就隻在那一天。
這種浪漫的說法可化解不了積怨,易時陸嗤笑一聲,從後視鏡看向溫崇禮,後視鏡裡的溫崇禮看著他,突然溫柔一笑,嚇得易時陸在心裡狂罵臟話。
他偏過頭剛想質問溫崇禮是不是有病為什麼要偷看他,卻發現溫崇禮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似乎已經睡了很久了。
易時陸疑惑地再次向後視鏡中看去,那裡的溫崇禮也是閉著眼睛的。
……又是幻覺?
為了確定到底是不是幻覺,易時陸問司機:“你剛才有沒有聽見溫崇禮說話?”
司機說:“溫先生剛才說話了嗎?是有什麼吩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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