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宮裡已是深夜,許蓴洗完了以後回寢殿,看到謝翊穿著素縑袍正靠在床邊的引枕上低睫凝神,也不知在看什麼。燭火明亮,他一身肌膚玉也似的在素絹中若隱若現,清美麵容粲然生光,許蓴幾步快步走了過去:“九哥看什麼呢?”
他一邊說著一邊已挨著謝翊的身子蹭過去,正打算進入今夜的主題,一眼卻看到謝翊手裡卻正在把玩一對扇子,那扇子下墜著的粉桃碧璽正是適才自己剛剛見過的……
他麵孔一熱:“九哥……您怎麼……”九哥也太促狹了,當麵不說,自己走了他卻派人去買了來,在這等著呢。
謝翊道:“我看這對桃子雕得玲瓏可愛,果然巧奪天工,便讓他們買了下來一起和卿卿共賞玩,現近看才知道原來這另有乾坤。”
許蓴:“……”
謝翊卻一本正經將那對桃墜一合,霍然正合成了一隻完整的碧璽粉桃,粉紅碧綠,寶光流轉,十分精美。
許蓴:“……”
謝翊看著他笑:“原來是分桃之意。既然扇墜如此了,扇麵的畫也不得而知了。”
謝翊慢慢展開其中一把扇子,裡頭滿紙繾綣,夭夭灼灼,卻是兩男子正賞桃,肌膚如蜜桃吹彈可破,衣衫纖薄,輕袍緩帶半解半披,輕紅淺碧。
畫的人顯然功力非常,用色上佳,兩男子意態從容,眉目生輝,都是難得的美男子。整個畫麵也並不令人覺得輕/褻下/流,因著兩人神容端雅,柔情蜜意,便是衣衫半解,交頸把臂,卻全無輕佻之態。
許蓴麵色緋紅卻仍是忍不住也仔細看那畫上風流,十分愛那如水一般延綿筆意。謝翊轉過那麵扇子,看到背後細楷題著阮籍的詩“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丹青著明誓,永世不相忘。”
許蓴讚道:“這首詩與畫倒是相稱得緊,果然流盻發姿媚,言笑吐芬芳。”他又好奇看向另外一把扇子:“那一把呢?畫的什麼?”
謝翊將那扇子遞給他,卻不打開,許蓴正是興頭之上,興致勃勃打開,卻仿佛頭上淋了一把冰雪,猝不及防道:“啊……”
隻看那扇麵卻是清冷滿紙,雪堆寒枝,落雪將一雙墳頭掩埋,延綿相連。之前那滿紙陽春繁花,風流韶秀,都轉做寥落冬雪,冷寂墳塋。
許蓴圓睜了眼睛,看了看謝翊,又將那把扇子轉過來,看後邊兩個字“白首”。
他仿佛胸口被什麼重重一擊,鼻尖微酸,眼圈發熱,低頭看著那把扇子,扇主人先畫榮,再畫枯,先寫歡好,再寫彆離,本可以繼續題阮籍的那首“墓前熒熒者”,畫那“榮好未終朝”之意,他卻偏選了雪落墳上,正如白首之誓,言雖簡,意已賅。
許蓴目光落在白首二字上,隻覺得蕩氣回腸,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才好。
謝翊看他神態有點心疼,但卻也知道製出這一雙扇子的主人立意深遠,難怪那店主見了他們才舍得拿出來賣,幸而自己派人去買了回來,否則過了幾日那走私查起來,臨
海侯霹靂行雷,整治軍風,這店主隻怕也要被牽連。
罷了,看在這店主乖覺份上,還賣了這樣一對扇子給他們,且饒他一命,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謝翊將那扇子闔上,慢慢道:“願覩卒歡好,不見悲彆離。”他握著許蓴的手:“歇了吧?”
許蓴眼圈通紅,依偎入謝翊懷中,帶了些鼻音:“嗯。”
謝翊心道倒是朕錯了,本以為睡前賞了桃夭,正好助興,誰想到倒戳了心,罷了,這孩子多愁善感的,今晚先生了氣又傷感起來,眼見著今晚也隻能安穩睡了。
誰知道許蓴卻忽然轉過頭穩準狠銜了他的唇,倒帶了些狠勁兒地使勁吮了他一口,謝翊嚇了一跳,忍不住失笑:“做什麼這麼急。”
許蓴眼圈微紅:“人生苦短,我與九哥還分彆了這許久,忽然有些後悔,今後不可不珍惜此刻。”
謝翊心中感動,便也溫存一番,兩人興儘後許蓴氣喘籲籲仍是眷戀不休隻吻著謝翊肌膚,低聲道:“轉眼鶴發雞皮,到時都白了頭,九哥也不能嫌我不如今日之玄發朱唇。”
謝翊又被他逗得發笑:“到時我比你老得快,我倒要擔心你嫌我了。”
許蓴哼哼:“九哥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美人,西方有佳人,皎若白日光……修容耀姿美,順風振微芳。”
他忽然坐起來:“叫他們備丹青筆墨,我要畫畫九哥。”
謝翊哭笑不得,看他尚且赤著身子,一身肌膚結實緊致,泛著微光,心中喜愛,伸手拉了他手腕逼著他躺下:“歇著吧,一會兒一個主意,明兒起來,你還得去查你那些走私吧,眼見著就要上朝了,事多得很,你倒閒情逸致起來了。”
許蓴雖然順從依偎著謝翊,心中有些不足:“如今心中正有那靈光一現,現在畫九哥肯定畫得最美。”
謝翊卻伸手將他按在懷中笑道:“嗯,朕倒阻了你流芳百世了,朕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