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然不知馬上要麵臨外食禁令的許蓴正在興高采烈地迎接他期盼已久的新船。
兩條簇新的鐵甲大船從外洋開到津海港口的時候,整個港口都轟動了,港口水師嚇了一跳,拉了鐵索去攔,待知道是市舶司訂下來的緝私大船到了,也便報到了秦傑那裡。
本就是擇了吉日靠岸的,等到秦提督滿麵春風帶著人浩浩蕩蕩到了港口,許蓴也帶著市舶司的一眾官員都已在那裡了,盛長天陪著他在甲板上指點著,聽說秦提督來了,許蓴便也帶著市舶司的官員迎了出去。
兩邊相揖後,便由秦提督領頭,帶著將士及市舶司登船的官員們燃香,奉了三牲,寫太平文疏,恭恭敬敬祭船神、祭天後娘娘,祭海神。
長風浩蕩,白帆獵獵,鞭炮聲中,太平文疏燒了扔入海中,祭祀儀式完成。
官員一行便由盛長天、陸九皋帶著介紹了兩艘大船的內外設施。
秦提督看著兩艘船都各自帶著附船,船身及其高大,船身漆黑,用金漆漆了船名在船身,一曰“萬歲號”,一曰“千秋號”,詫異道:“如何起這樣的名字?還以為要起些蕩海平波之類的名字威風些。”
許蓴笑道:“國朝萬歲千秋,豈不是極好祥瑞?”
秦提督笑道:“極是。”
一行人簇擁著上了船,裡裡外外看過船內外,驗過大炮射程,親眼看著雷霆炮聲一出,遠處島上靶子碎為齏粉,又看那蜈蚣快船放出去演習了抓鉤鐵索攔截船隻,衙役上船查抄貨物的演習,十分讚賞:“大善!我上次在閩州看到的戰船都不如這一艘威猛矣!”
負責介紹的陸九皋傲然道:“都是按目前最好的技術來做的,威遠炮、百子銃、巨弩、發動機,都是最新的。”
秦傑卻拿了手中的雙眼望遠鏡來愛不釋手了一回:“連這個也比我們那單筒的千裡遠要清晰多了,還輕便,這日常觀訓練操演也用得上啊。”望遠鏡身上還鑲了鏤銀純銅花紋,越發精美古樸,倒似裝飾品一般。
許蓴笑道:“提督看得上便留著使,我這裡還訂做了兩隻供船上用的。”
盛長天卻看了眼許蓴,這下明白為什麼之前專門叮囑做幾l個特彆精致好看的望遠鏡了,原來等在這裡呢。
秦傑大喜道:“這東西確實於領軍上有大用,如此我就卻之不恭了!”
許蓴滿不在乎道:“這才是明珠得投明主,寶馬配英雄呢。”
秦傑已被拍得渾身舒適,拉了許蓴的手十分親熱道:“此事宜早不宜遲,既然船到了,自然立刻便要拉出去練一練。”他壓低聲音道:“自許兄弟說了緝私船的事,我就一直留心。果然如今正有一線索,今晚子時港口集中,在座船上安排好,醜正,我們就出發,把新船拉出去溜溜,兄弟們也該動動手腳了。”
許蓴剛拿到新船,本就心癢難搔,臉上大喜道:“極好!今晚便要仰仗秦將軍帶我們出去見見世麵,若能首戰告捷,正好祭了天後娘娘和船神!”
秦傑亦是豪
情滿滿,與他又交代了晚上的行動,帶多少人,及時集合,又私下攜了許蓴手道:“緝私這種事,是要守密的,人多嘴雜,你也知道難保有些吃裡扒外的,因此先上船,開船後再說地點,到時候我領一條船,兄弟你領一條船跟著我們就行。”
許蓴笑道:“願聽提督差遣。”
秦傑十分喜他知情識趣,這才心滿意足地帶著人走了。
許蓴這才也交代董憲和徐廷傑:“且回去安排衙役們今夜都上船,好歹練練手,此事需保密,決不可外泄。”
董憲和徐廷傑拱手應了,董憲卻又道:“那秦提督沒說要去哪裡?”
許蓴滿不在乎道:“估計怕軍情外泄,因此沒說目的地,等集合了出海了再確定,畢竟是緝私。”
董憲看了徐廷傑一眼,輕聲咳嗽了聲道:“緝私這種事,總難保槍炮無眼,尤其是海商走私,多半都帶著私人護衛,很是凶殘。不若就由咱們領著衙役去看看,讓水師營打頭陣便算了。”
許蓴道:“怕什麼?咱們這鐵甲船,船身堅固,兩位副提舉若是沒信心,可在船上堡壘處歇著就行。”
董提舉臉皮抖了抖道:“本該效忠大人,但下官這幾l日鬨肚子得厲害,晚上上船隻怕一不小心失禮人前,倒誤了大人行動,也要讓秦提督看不起咱們市舶司。”
許蓴笑了聲:“董大人在家好生歇著養身子吧,無妨的。”他又看了眼徐廷傑:“徐大人家裡孩子才滿月,恐怕也要看顧一二,今夜也不必去了。”
徐廷傑麵上一熱,知道這位許大人年少氣盛,顯然是看不起他們貪生怕死,但一想到這位許大人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如今還要親自帶著船出海去緝私!這炮彈無眼!手下多的事,如何要親自曆險?
他厚著臉皮道:“屬下們自然是要效忠大人的,願為大人馬前卒,隻是家裡夫人確實還在坐月子,老母又病了……”
許蓴點了點頭,並不在意,也打發他們回去,自己卻留在了船上與表哥、陸九皋說話。
盛長天才不解地問許蓴:“怎的這秦提督看著仿佛這船是他囊中物一般。”
許蓴歎息:“他總督津海衛海防,市舶司的緝私船,自然也要受他調度的,更何況緝私亦要他派兵。但不是如此巨大利益,如何引得彆人為我們緝私呢。隻彆變成空看著好看就行,但凡有走私這事,定有人裡應外合,若是到時候我們去哪裡緝私,哪裡就有人提前通風報信,那就隻成了白白擺設的東西了。”
盛長天笑道:“你可還欠著製船的銀子呢,祖父說了,親兄弟明算賬,這項銀子家裡替你墊著,船廠也給你優惠了許多,但成本你還是得還。”
許蓴嘿嘿一笑:“多謝外祖父,多謝我親哥,我請哥哥吃飯,已在蓬萊樓治下了接風宴。”
盛長天也笑:“請陸先生吧,他可是為你這兩艘船花了大心思了,親自帶著徒弟做的,所有材料都用的最好的。”
陸九皋正在一旁仔細驗看著剛剛發過的火炮,聽到他們說話轉頭道:“不
必客氣,我是報許世子恩情,再說了,世子大手筆,舍得投入在大船上,我也技癢,做出來這樣好船,我也算平生誌得遂。”
盛長天道:“花這麼多錢,可彆最後好處都讓彆人拿了。”
許蓴微微一笑:“肉在碗裡和在鍋裡是一樣的。今晚便能一試身手,若能首戰告捷,按朝廷法令,這緝私可留百分之二十為本司公用,到時候便可狠狠賺一筆了。”
他默默心中道:表哥隻看到津海衛市舶司之得失,我九哥擁有天下,津海衛之得失就是天下之得失。秦提督這是在為市舶司保駕護航,這樣我才能賺錢多多的呀。
盛長天卻看他唇邊帶笑,眼角被海風吹得微微帶著些紅暈,昳麗風流,心頭一呆:是了,我都忘了他可是皇上的相好,說不準這提督哪一天就是幼鱗當了,那確實是肉橫豎爛在鍋裡。
一時眾人心中各懷叵測,笑嘻嘻下了船,許蓴卻又想起來一事,轉頭命夏潮:“去城守營請霍都統,就說我閩州表哥送了新船過來,我今夜為表哥接風,還請霍都統賞臉參加宴會。”
又笑著和盛長天說話:“我在津海衛認識了個豪傑,極豪俠慷慨的,不可不介紹給表哥認識。”
盛長天道:“如此說來,倒要認識一二。”
一行人騎馬到了蓬萊樓,盛長天悄聲笑道:“我依稀記得這是姑母的產業吧?”許蓴悄聲道:“正是呢,位置不好定,還是自家吃飯自在,說話也方便。”
蓬萊樓這裡設了兩個雅間,一個雅間專設一席,許蓴與盛長天、陸九皋接風,薑梅陪客,又請了霍士鐸過來;隔壁單設一個雅間專門讓定海、春溪和鳳翔衛的兩位統領、侍衛小廝等隨從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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