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怪物瞬間震怒了。
它認出來了,就是這隻醜蟲子從中作梗,讓自己沒能吃到那隻嬰靈!
自沉睡海底幾個世紀以來,它就一直以這片土地上源源不斷生出的冤魂和煞氣為食。
那隻被親生父親活活吃掉的嬰靈怨氣衝天,狠厲凶惡,是絕佳的珍饈美饌。沒成想竟然被超度了,害得自己因饑餓與憤怒,生生從長眠中蘇醒。
現在,醜蟲子竟還要和自己搶這個人類的靈魂!
這個人類的靈魂,是它吃過的裡麵最特彆的。
比風中搖曳的燭火更微弱,比萬世久遠的恒星更古老,也比羊水裡的胎兒更稚嫩。
是早已存在了億萬斯年的時間門,還是尚未誕生?
無論怎樣,這都是一個無比美味的靈魂。
它垂涎欲滴。
這裡是它的意識,在它的領地,它就是至尊。
它要把那隻膽大包天的醜蟲子碾死,休想奪走它的美餐。
它山巒般的身軀劇烈震動起來,一對長滿毒刺、流淌著黃綠色膿液的畸形鼇鉗,從身體兩側轟隆隆地伸了出來,整片海域都仿佛要被攪得顛倒過來。
那隻白紙蝶在它跟前,簡直比一粒沙子還微渺。
可是,白紙蝶雖身處充滿毒瘴的暴烈漩渦之中,卻平穩得像在真空,連包裹它的那隻水泡都沒有破,高高揚起的觸須也是紋絲不動。
潛伏於深海的怪物暴怒了,可怖的鼇鉗高高揚起,凶狠地砸向了它。
那隻纖薄美麗的白蝴蝶依舊停在那兒。
“噗。”
水泡泡破了。
一瞬間門,一隻龐然巨碩的蝴蝶怪物轟然顯現。
“嘩——”
三對漆黑羽翅舒展開來,本就暗無天日的海底,頓時陷入了更加深濃的黑暗。
祂揮動一根觸手,緊緊卷纏住深海怪物的鼇鉗,隻聽一陣劈裡啪啦的碎裂之聲,混合著憤怒驚懼的嘶吼,腥臭深紅的粘稠液體噴射了出來。
那對鼇鉗就這麼被硬生生地撕扯下來,連帶出一大團凝膠狀的惡心血肉。
“哇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隻深海怪物爆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像極了人類幼兒的痛哭。
鬨出這麼大動靜,溫衍被吵得清醒了過來。
映入眼簾的就是他那個便宜老公正在把那隻深海巨怪大卸八塊,慘怖嚎哭連綿不絕,震耳欲聾。
“……”
高漲的靈感讓溫衍的直覺格外敏銳,他立時感覺到古蝶異神的力量明顯更強大了
但這是不是意味著,祂承受的業力也更多了呢?
因為,祂的樣子比上次見到的時候,更可怕了一些。
尤其是用業力重鑄血肉的三對翅膀,更猙獰,更畸形,也更震撼。
溫衍心尖微動。
不知為何,他想到的卻是祂被打入無間門地獄前十分美麗的樣子。
意識到衍衍老婆正在看自己,祂這才從暴虐的殺戮欲中回過神。
祂慌裡慌張地抖掉翅膀上的汙物,乖巧又小心地問:“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溫衍抿緊嘴唇,搖了搖頭。
祂像一隻大型犬那樣蹲在巨岩上,腦袋上的觸須緊張地來回晃。
“我們現在還在它的意識中,我隻是在它的意識裡將它殺死,你必須儘快離開。”
溫衍輕聲說:“謝謝你。還有上次事,也要謝謝你。”
祂的觸須ber地繃直了。
兩隻大眼睛裡的無數隻複眼,也放射出了興奮的光。
溫衍心想不妙。
祂輕車熟路地用兩根最細最柔軟的觸手,將他輕輕卷起,貼貼蹭蹭。
溫衍看在祂救過自己兩次的份上,忍了。
“我已經拿到了一把鑰匙,很快就能拿到第二把了。等集齊全部的鑰匙,我會送你一份禮物。”
“是你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要的東西。”
溫衍沒聽明白,想問祂到底是什麼,但意識已然浮出了海麵。
他像溺水者終於攀到岸上,用力呼喘著氣。
“衍衍,你怎麼了,是做噩夢了嗎?”
耳邊傳來江暮漓微微沙啞的嗓音,竟莫名和古蝶異神詭譎瘋癲的聲線有一絲重疊。
江暮漓的手臂正箍在他的腰上,修長白皙,有著漂亮肌肉線條。
不是觸手。
“就是有點睡得不踏實。”溫衍說。
頂多是再也看不了《加勒比海盜》和《海底總動員》的程度。
江暮漓把他摟過來,“那就再睡一會兒。”
溫衍窩在江暮漓懷裡,鼻腔裡儘是他身上獨有的蜜一般的香氣,驅散了縈繞不散的潮濕海腥味。
他對這種香氣真的毫無抵抗力,每次聞到,心裡就會變得熱熱乎乎。
而且,現在房間門裡窗簾拉著,光線微微滲透進來,形成絕妙的明暗度。
在這樣的恰到好處的光影裡,江暮漓的臉簡直好看到不可思議,就像藝術館收藏的精美絕倫的油畫。
溫衍皺縮成一團的心,慢慢舒展開來。
江暮漓對他而言,等同於人間門的幸福,
身為人類的幸福,他第一次、也隻有在和江暮漓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真實體會到。
江暮漓也在凝視他,用那雙仿佛水墨勾勒般的鳳眼。
“衍衍,我想親親你。”
溫衍臉頰燒了起來。
老夫老妻了,倒不至於為了一個吻而害羞。
隻是每一次,都絕不會止於一個吻。
江暮漓湊過來,吻住他的嘴唇。
江暮漓真的特彆會親,他才被親了一會兒,身體就不受控製地弓了起來,鼻腔裡泄出一點輕聲細氣的哼哼。
江暮漓又去親他的睫毛和耳珠。
溫衍被他親得暈頭轉向,軟著嗓子抗議:“這樣還怎麼睡回籠覺呀……”
江暮漓撩開他微微汗濕的額發,親了親他的前額。
“再親一下。”
溫衍回摟住他的頸項,用比蚊子叫還輕的聲音說:“想親多少下都可以。”
***
如果知道自己會死在徐小雨頭七剛過這天,葉美婷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高興。
送粽儀式結束後,她大大鬆了一口氣。這個累贅外甥女人死了,魂也滅了,她父母留下來的房子和存款,也終於能名正言順歸自己了。
嘖嘖,什麼叫好事成雙啊!
可沒想到,接下來的每一天,她開始整宿整宿地做噩夢。
無比恐怖又無比真實的噩夢。
徐小雨扭曲著腫脹青紫的臉,抱著血淋淋的嬰兒,獰笑著向她追魂索命。
那天,把徐小雨綁去地下診所強行的引產的人裡也有她。
文叔承諾事成之後,會給她一萬塊錢當作酬勞。
她也是沒辦法,誰讓她現在很需要錢呢。
她兒子剛結婚,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她不能不為兒子考慮。
沒過幾天,她不止做噩夢了,還開始夢遊。
每一次,都會發現自己在小閣樓上醒來。
狹窄逼仄的小閣樓,散發著黴味與潮氣,正是徐小雨從小住的地方。
等兒子蜜月旅行結束後,葉美婷吞吞吐吐地跟他講了最近的事,可他完全不為所動,隻當成笑話來聽。
“媽,我早就勸過你,這些封建迷信的東西聽不得,你還那麼信。”
葉美婷臉色慘白,“我沒胡說,是真的都是真的!她……她不會真的回來找我吧?”
兒子不屑地笑了,“我看她敢。行啦,就算她真變成鬼,我也找揍不誤,她最怕我了。”
他從小就以欺負徐小雨為樂。雖然這套房子是徐小雨父母的,但他一直認為徐小雨才是寄人籬下的那個。
後來,徐小雨一見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似的,彆提多有意思了。
有了寶貝兒子的寬慰,葉美婷心裡稍微舒服了一點。
她出門買菜,回來的時候有點飄雨。
她撐開一把從便利店順手牽羊回來的透明長柄傘。
隔著傘,她看到前麵站了一個紅衣服的女人。湊近點,才發現原來不是紅衣服,是血把衣服染紅了。
她顫抖著移開傘。
什麼都沒有。
她鬆了口氣。
自己怕真是出現幻覺了。
再說,現在是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量那死丫頭也不敢出來。
她重新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