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登記當天,新姑爺把老丈人的門牙打掉了。

即使是見多識廣的街道乾部,也是頭一回聽說這種奇葩事。

恰巧快到午休時間,眼見外麵有熱鬨瞧,街道的一群小乾部全都放下飯盒,緊隨鄭東妹的腳步追了出去。

趙強是在趕來領證的路上,與鄭大爺發生爭執的,街道辦距離事發地點不遠。

一行人趕過去時,鄭大爺早已被人抬到了三輪車上躺著。

他下巴和耳朵上都是暗紅血漬,三輪車周圍的雪地上,也落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可見當時的出血量不算小。

鄭東妹對外人不假辭色,對父母卻十分孝順。

甫一見到她爹這副慘樣,腿都有些發軟。

她心裡對趙強有氣,說出口的話便橫衝直撞的,“你怎麼把我爸打成這樣啊?”

趙強一臉冤枉:“我沒打他呀,他拽著我衣服,阻止我跟你領證。咱們不是約的十一點半嗎,眼瞅著就要遲到了,我一著急就推了大爺一下。地上有點滑,他沒站穩,磕到三輪車車把上,就把門牙磕掉了。”

他指著車把說:“你看這裡,還有他的牙印呢!”

他當時手下確實加重了力道,但也不至於把老頭的門牙打掉啊!

老頭掉了牙,根本原因還是磕的!

鄭東妹扒開親爹的上嘴唇,發現左邊的門牙已經不翼而飛了。

右側的那顆門牙似乎也有點鬆動,她伸手在那顆牙上摸了摸,惹來親爹殺豬般的嚎叫。

鄭大爺之所以沒能在第一時間告狀,就是因為這顆要掉不掉的門牙。

他每次開口說話,都感覺那顆牙在左右活動,被舌頭一碰就疼。

鄭東妹暫時顧不上追究責任,焦急地問:“這牙怎麼辦啊?”

劉金寶湊上來瞧了瞧說:“找個牙醫拔了吧,大爺這牙一碰就疼,肯定影響吃飯。這種牙留著也沒什麼用了!”

鄭東妹跟親爹商量:“爸,我先帶你去拔牙吧?”

鄭大爺不舍得拔牙。

到了他這個年紀,嘴裡沒剩幾顆好牙了,拔一顆少一顆。

但他也知道這樣硬挺著不行,隻好含恨點頭。

趙強像是要將功補過,拉著鄭東妹說:“醫院還挺遠的,而且拔牙也不便宜,要不我幫大爺把牙拔了吧?”

“你會拔嗎?”

“那有啥難的!他那顆牙已經鬆動了,輕輕一拽就能下來,隔壁金旺的壞牙就是我幫著拔的!”

大家不知金旺是誰,以為他有過給人拔牙的經驗。

鄭東妹尋思去醫院拔牙的目的也是要把牙薅下來,於是點頭讓趙強試試。

隻有跟他一個車隊的車夫知道,金旺是他家隔壁金家的老狗。

鄭大爺心裡恨死趙強了,怎麼可能讓他給自己拔牙!

他捂著嘴嗚嗚嗚,不許趙強靠近。

見狀,趙強隨手往天上一指,說

:“快看!”

鄭大爺下意識抬頭看向空中,還沒看清天上有什麼,就感覺自己嘴裡驟然一疼,那顆半掉不掉的門牙,一下子就被趙強眼疾手快地掰了下去!

圍觀眾人都隨著他一哆嗦。

葉滿枝更是直接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啊啊啊,我打死你這個混蛋!”鄭大爺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子,沒有牙齒的顧忌後,追著趙強踢打。

趙強躲到鄭東妹身後說:“你看到了吧?大爺剛才就是這樣打我,不讓我跟你領證的!”

鄭東妹覺得她爸有點無理取鬨,皺眉說:“爸,我跟趙強領證的事,你們不是同意了嗎?怎麼突然就反悔了?”

鄭大爺往雪地上呸了一口血,口齒漏風地說:“我們之前沒看清這小子的真麵目,現在看清了,當然不能讓你們結婚!”

“大爺,你不就是為了拉活的事,看我不順眼嗎?你自己說說,我把你帶出家門以後,讓你乾過活嗎?”趙強義憤填膺道,“你一個大老爺們,天天擱家待著,像話嗎?大娘也在家待著,你看我說啥了?東妹現在是理發大師傅,你這樣多給她丟人啊!”

鄭東妹眼神複雜地看了親爹一眼,什麼也沒說。

“你看哪個大老爺們總在家裡守著?我怕外人說咱家閒話,才把你帶出去一起上工的。但我也沒讓你乾活啊!車是我蹬的,貨也是我搬的,給你買肉包子吃,我吃菜包子,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圍觀眾人覺得趙強這小夥子說得在理,姑爺能做成他這樣真挺不錯了。

然而,鄭大爺卻差點背過氣去。

他確實沒蹬車,但他走路了呀!

趙強那癟犢子,自己坐在三輪車上,讓他在後麵跟著。

上坡的時候,還得幫他推車。

現在正是冬天,他那棉鞋在雪地裡走上半個小時就被凍透了。

他一輩子也沒遭過這種罪啊!

這小子剛來他家的時候,說得挺好,說什麼把他們老兩口當成親爹親媽照顧,對鄭東也像親大哥一樣。

他剛開始確實表現不錯,家裡一些重體力活都是趙強幫著乾的。

可是,自從兩人決定領證以後,事情就開始不對了。這小子不但鼓動他出門乾活,還想給他老伴也找個工作!

今天更是當著那麼多車夫的麵,嗬斥他一起推車!

直覺告訴鄭大爺,這親事結不得,所以在他趕來領證的路上,鄭大爺反悔了。

鄭東妹聽了事情原委,生氣地說:“爸,你怎麼回事啊?家裡剛過了幾天好日子,你咋又鬨騰起來了?趙強又沒讓你乾活,你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這人認死理,誰的話在理,她就聽誰的。

她爸今天明顯是想耍賴,胡攪蠻纏了。

鄭大爺氣憤道:“反正我不同意你們結婚,他都把我打成這樣了,你要是還敢跟他結婚,我就不認你這個閨女!”

“你說這種氣話有啥用?不認我的話,誰

供你吃喝!”鄭東妹拉上趙強,氣呼呼地說,“走吧,人家小葉乾部把表格都填好了,趕緊去把證領了!”

趙強乖乖任她牽著,扭頭問:“小葉乾部,現在還能領證不?”

“嗯,我加個班,加急幫你們辦了吧,”葉滿枝往鄭大爺臉上的血跡瞟一眼說,“領了結婚證,你們趕緊帶鄭大爺去醫院看看。”

一行人回到街道辦,給鄭東妹和趙強辦理了結婚登記手續。

葉滿枝將結婚證遞給他們,真心實意地說了一長串祝福語。

趙強拿著結婚證連聲道謝,笑著問:“小葉乾部,我老丈人不願意跟我出車,我也不想勉強他。咱們街道的煤爐廠不是在招工人嗎?能不能讓他去煤爐廠乾活?”

葉滿枝婉拒:“煤爐廠的工人暫時隻招45歲以下的,你來煤爐廠正合適,鄭大爺的年紀有點大了。”

*

領了結婚證的鄭東妹,帶著親爹去了趟衛生站。

據劉金寶透露,這新鮮出爐的翁婿倆,在衛生站又乾了一架。

葉滿枝一下午都在聽鄭家的八卦,跟著大家一起哈哈哈。

下班在院兒裡碰上林青梅的時候,笑意還掛在唇角上。

“你傻笑什麼呢?”林青梅挎著她的臂彎說,“人民體育場那邊澆了冰場,咱班不少同學相約周末去滑冰,你也一起去唄。”

“但我不會滑冰呀!”

葉滿枝對所有娛樂活動都很感興趣,她其實挺想去滑冰的。

不過以前市裡沒有冰場,想滑冰隻能去冰封的江麵上滑。

由於每年都有孩子掉進冰窟窿的新聞,老葉嚴令禁止自家孩子上江麵玩耍,所以葉滿枝長這麼大從來沒有滑過冰。

“我也不會滑,到時候咱倆一起學!”林青梅搭著她的肩膀說,“自打你跟吳團長談了對象,整天形影不離。你能不能把他甩掉,單獨出去玩一天啊?”

“我倆沒形影不離吧……”

吳崢嶸最近在搞新項目,她在忙煤爐廠,每周能碰上兩三次就不錯了,其餘時間大多靠飛鴿傳書。

林青梅翻個白眼,“咱們音樂會最近的幾次排練,吳團長好像都來了吧?”

“嘿嘿,他下午要送我去黨校學習,去音樂會隻是順便的。”

“我不管,你就說這周末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學滑冰吧!”林青梅一臉夢幻地暢想,“等咱倆學會了滑冰,也能像我二哥似的,滑得飛快,稱霸冰場!”

葉滿枝爽快地答:“能!”

她已經可以想象自己禦風飛行,稱霸冰場的場麵了!

不過,她要跟班裡的同學一起玩,自然不能帶吳崢嶸。

這個小可憐就隻能自己過周末啦!

翌日與對方見麵時,她試探著問:“這周末你有什麼安排嗎?”

“軍代室要在周末組織拉練,預計中午才能結束。”

“怎麼又要拉練啊?”

葉滿枝原以為軍代室那些軍官

偏向文職,主要搞搞產品驗收什麼的。

與吳崢嶸相處久了才發現,他們的訓練任務還挺重。

三不五時就要搞一次拉練,而且冬天比夏天更頻繁,每次拉練回來以後,棉襖都是濕透的。

吳崢嶸簡短答了句“任務需要”,望向她問:“你是不是有什麼安排?”

得知他要參加拉練,葉滿枝在心裡偷偷竊喜了一下下,故作遺憾地說:“哎,人民體育場新開了冰場,青梅喊我去滑冰,我本來想跟你一起去的,既然你還有正事,那就隻能算了。”

她每次言不由衷的時候,總會搖頭歎氣,吳崢嶸早發現了她這個習慣。

眼見對方又開始搖頭,他斂起唇邊笑意,認真地說:“那我把拉練時間延後吧,先陪你去滑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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