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太仆(1 / 1)

「在身毒設立牧師官?」

「太尉這是何意啊?」

「也不曾聽聞身毒有什麼牧場或良馬.....」

當太仆將太尉的命令帶回了太仆府的時候,上下的官員們都表示有些無法理解。

太仆坐在上位,這位月氏出身的外族太仆,如今年紀也過了半百,在大漢可算是位高權重,負責全天下的馬政,畜牧業也歸他管。大概是因為漢初受夠了沒有戰馬的苦頭,劉長時期養馬成為了天下的共識,在劉長的不懈努力下,廟堂在武威、隴西、天水、安定、北地、上郡、西河、朔方等八郡設牧師官,養馬三十萬匹。

如今的大漢已經不缺戰馬了,全力以赴可以動員起十萬人的騎兵大軍,足以橫掃天下,當然,也沒有什麼敵人值得動員這樣規模的軍隊。

同時,畜牧業也在高速發展,畜牧業起初的發展不算順利,因為過去畜牧業的發展靠祭祀....祭祀需要用到大量的牛羊,廟堂會在各地準備牛羊來準備每年的祭祀。但是在劉長上位後,取締了一係列的祭祀,「武最餘孽」還在天子嘴邊,很多提議重啟祭祀的人都被冠上這樣的罪名,直接流放西北,到現在,也沒有什麼人再敢談論祭祀的事情了。

反倒是劉安,趁著劉長不在的時候,偷偷舉辦了幾次春種祭祀和秋收祭祀,使得百官略微心安,看來目前「天子不祭」的可怕局麵隻是暫時的,等到這位暴君不在了,會有所好轉。

取締祭祀使得畜牧業受到打擊,可當商業發展起來後,畜牧業卻開始迅速起步,紡織業拉動了整個畜牧業,而民間的富裕情況,使得肉類市場有了更大的缺口,唐國等地區成為了大漢最重要的肉類提供地,畜牧業愈發興盛,已經成為了大漢不可或缺的一個重要支柱。

馬政和牧政的發展,讓這位太仆的地位也越來越高。

太仆的背已經有些佝僂,可身材依舊粗壯,留著濃密的胡須,鼻梁挺直,眼神深邃,人高馬大的坐在上位,頗有些「月氏大單於」的模樣。

太仆是異族出身,可他為人並不粗糙,不是什麼塞外莽夫,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黃老大家,他跟劉長算是師出同門,曾跟隨蓋公學習黃老,對黃老學派有著全新的研究,大概是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截然不同的環境裡,黃老學派裡的很多思想,在他這裡總是能得到不同的解釋,在黃老內部,也是公認他為黃老大家,有德賢者,地位很高。

劉安跟他的關係非常不錯,劉安曾跟著他學《盤盂篇》,直到如今,也時不時來拜訪,一起探討學問。

而在月氏人內部,太仆的地位更是高的無法想象,他的影響力甚至超過了這一代的月氏王,月氏王是大漢內部正式冊立的封王,但是這個諸侯王有點特殊,沒有自己的從屬,反而更像是徹侯,在名義上是月氏人的統帥,可在影響力上還是不如這位太仆,太仆就像是月氏族的「不死老祖」,守護本族數年的那種...因為唐國的奇特氛圍,月氏人的漢化速度非常快。

經過了幾十年的聯姻雜居,生活在唐國的這些月氏人,基本看不出與其他百姓的區彆,他們開始大量的采用漢名,取字,參與考核等等,南越王趙佗就曾上書告知劉長。

說自己麾下出現了第一個擔任縣令的月氏人,有生之年能看到生活在塞外的月氏人來南越擔任縣令,讓他感受到了大漢天子的無上仁德,如今大漢的強盛博大,故而上書表明情況。

大漢境內有很多的胡人,在其中最為強盛的就是月氏人了。

比起月氏人,生活在燕國的烏桓人就是反麵典型,這群人總是反叛,抗稅等等,廟堂裡有人說這是燕王養寇自重,為了凸顯諸侯王的必要性而針對他們,使得他們叛亂,也有人說是燕王暴虐,為了維持龐大的軍隊而重稅賦,從

而導致這樣的局麵,不過這樣的叛亂在大漢還是小打小鬨,引不起任何波瀾。

太仆輕輕撫摸著胡須,認真的說道:「太尉既然下了令,不管我們是否知道,都是要遵從的,太尉之才能,不是我們所可以想明白的,他要我們設立新的牧師官,肯定是有著他的道理。」

「從西庭國到孔雀國這段地區,也算是不錯的牧場,雖然不如北地等郡,若是在這裡設立,那需要得到西庭國的相助,我要給西庭國太仆寫信表明情況,你們就先去做好準備吧。」

眾人起身,急忙答應。

太仆皺著眉頭,隱約有了些自己的猜測,太尉是要讓自己委派更多的牧民,占據走廊那一片的牧場,從而加強大漢與身毒的聯係嗎?

西庭國的太仆是誰來著?

想起來了,是西庭王的舅父竇廣國。

這個人還是挺有才能的,是吳王親自舉薦,陛下送去輔佐西庭王的,他應該能與自己配合好。

太仆低著頭寫起了書信,就在他認真書寫的時候,忽然有甲士入內,稟告道:「太仆!太子殿下求見!」

太仆一愣,急忙丟下了手裡的筆,「哎,哪有做大臣的讓君王求見的道理?快跟著我去拜見殿下!」

當太仆急匆匆的出門拜見的時候,劉安卻搶先行禮,兩人行了禮,太仆就與太子返回了內屋,劉安看著他案上的筆和墨,「耽誤了您的大事,實在是失禮啊。」

「不敢,殿下上坐。」

兩人坐下來,簡單的寒暄了一番,劉長雖說打壓了很多的儒家,可他也重要了不少的儒家,還有法家,提拔的黃老反而不多,劉安則跟他相反,天生就跟黃老這幫人是同夥,太仆也是劉安最先拉攏的大臣,在劉長不在的時日裡,太仆幫了大忙,多次幫著劉安打掩護,在朝議時說的其餘大臣啞口無言,時人稱為能臣。

寒暄了片刻,劉安苦笑著,欲言又止的模樣。太仆見狀就令官吏們外出,關上了門。

「太仆啊,我並非是有意來叨擾,隻是這..阿父又將燙手的事情丟給了我,這件事,我也不好跟外人談論,隻好與您來說。」

太仆跟劉安除了是黃老同道外,還沾點親,太仆的兒子圖唐,迎娶了平陽侯曹窋的小女兒曹薑,這是太子的親舅父家,按理來說,太仆的兒子圖唐還得叫太子為兄長....不過,圖唐跟太子不太親近,他跟太仆不同,這廝自幼生在黃老之家,長大後卻開始鑽研起儒學,拜了申培為老師,也是浮丘伯的徒孫,先前在太學裡跟代王相處的很好,後來進了食貨府,有功升遷到廷尉,目前在廷尉擔任廷尉史。

當然,劉安這番話,還是有點收人心的意思,太仆笑著回答道:「殿下有什麼事,直言無妨。」

「阿父讓我來給趙禹案善後,偏偏裡頭牽扯了太多的人物。」

「我那個傻...咳咳,大漢洨侯呂產,因為趙不害的懇求,居然幫助他偷偷將惡俠給放進了城內...他到現在還以為人家是因為殺了羞辱自己父母的人而受到了通緝,不能進城,隻是想進城看一看...還有禦史中丞,曲周侯,這位明明知道趙禹的行為,居然還當作不知道,都可以算是同黨了,最難辦的就是我的兄長齊王了...這人還派了刺客去殺晁錯..」

「阿父自己覺得棘手,就讓我來操辦...可我要怎麼辦呢?呂產是我的長輩,按著律法,他是應該被處死的,但是...有大母在,誰敢處死他?」

「大母從不偏袒自己的族人,但是偏偏呂產有所不同,他的阿父呂澤,是大母的親兄長也是大母最為重視的人,大母多次給阿父說,想讓阿父追封呂澤為王...呂產是呂澤唯一的子嗣了,難道還能處死他嗎??」

「至於曲周侯,他阿

父跟很多人都是至交,如夏侯嬰,周勃,灌嬰,王恬啟,陸賈,柴武,劉敬等人..若是乾掉了他,如何麵對那一群開國老臣呢??」

「齊王就更麻煩了,那是我的兄長啊...現在各地削藩鬨的很凶,要是乾掉了他...」劉安滿臉的無奈,「阿父這是覺得自己不好出麵,就讓我來操辦啊。」

太仆認真的聽著,隨即笑了起來,「臣以為,倒也不全是如此。」

「陛下若是有心處置,哪怕是親如呂產,貴如劉襄名如酈寄,都無法逃脫,定然是要被一並處死的,呂產是呂澤嫡子,那呂台又如何呢?劉襄是陛下猶子,不能殺也能除國,齊王又不是隻有這麼一個兒子...至於老臣,陛下就更不在乎了。」

「陛下讓殿下來操辦這件事,不是要您去殺了他們,是想讓您來收複他們啊。」

「當初陛下離開的時候,您得罪了很多大臣,與呂氏族親的關係也不如陛下那般親近,這次削藩更是得罪了諸侯王,陛下是要讓您重新與他們交好...這難道不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嗎?殿下可以設宴,召見這些人,我想,殿下麾下肯定也有粗人吧..殿下應該是知道怎麼去做的。」

太仆笑嗬嗬的說著,劉安一愣,隨即問道:「阿父讓我去處置這些人,我卻利用這個來拉攏他們,是否會得罪了阿父呢?」

「若是晁錯真的死了,您還要這麼做,當然是會徹底激怒陛下,可現在晁錯無礙,陛下是個重視當下的人,並不在意您有私心,若是您能將壞事變成好事,他就不會在意,當然,若是您辦不好,將壞事變成了更壞的事情,那就不好說了。」

劉安笑了起來,隨即搖著頭,「我身為阿父的兒子,居然沒有您看的通透啊。」太仆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是看不出來嗎?

是不能看出來,必須要有個不會被陛下輕易懲罰的人點醒才能看出來吧?不然以太子身邊那數千才俊,難道沒有一個能看出來的嗎?

當然,太仆還是沒有點破,有些話,兩人心知肚明就好。

太仆跟劉安親近,也是有些說法的,太仆雖然是外族,但是跟陛下的關係非常好,陛下每次見到太仆,總是以兄弟稱之,在私下的宴會裡,劉長甚至拉著自己的兒子們,讓他們將太仆稱仲父...這是多大的恩德啊,反正太仆是感動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大漢向來有輕視蠻夷的傳統,在大漢,唯一值得重視的外族是匈奴人,其餘都被稱為雜胡,當然,匈奴人同樣如此,這兩個都看不起其餘雜胡,月氏就是在雜胡的範圍內。

儘管他已經官居九卿,甚至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奉常候選,就等著陸賈辭位,擔任奉常後就可以看向禦史大夫的位置,從禦史大夫再看看左右相,可依舊還是有人看不起他。

先前劉長不在的時候,太仆參與朝議,大臣說不過他,就低聲說「雜胡無狀,不可與之論」。

當然,說這番話的大臣第二天就因為家裡私藏甲胄被拉出去棄市了,可有這樣想法的人並不少。

而陛下是唯一不會如此輕視他,還能托付大事的,陛下在離開之前,總共召見了三個人。

呂祿,張不疑,太仆。

太仆隻管馬政?管皇家的車馬,作用可並不少。

也是劉長囑托他,讓他好好幫助這位不成器的太子,他兒子的親事都是陛下有意而為之的。

在得到太仆的「指點」後,劉安看起來反而愜意了很多,他也不再說這些政務,反而是再度聊起了家常。

聊了許久,劉安起身告辭,太仆則是繼續寫完了自己的文章。

此刻,,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太仆卻沒有急著休息,反而是令人準備馬車,離開了家。

太仆的目的是北軍的

校場。

周亞夫此刻擔任這裡的主將,得知太仆前來,上上下下都很客氣,戰馬對軍隊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而且犒賞三軍也離不開太仆,縱然是傲如周亞夫,對太仆也是客客氣氣的,甚至可以說有些熱情,負責後勤的人都不能得罪啊,一旦行軍,牛羊反而是最好的物資,戰馬更是重中之重,將軍們哪敢對負責這兩個東西的大臣無禮呢?

太仆前來,就是給周亞夫帶來了些犒賞品,以天子之名義,分發些肉食。

「有勞太仆了...這些時日裡,北軍全力操練,肉類從不缺乏,這都是因為您的功勞啊..」

「不,是陛下重視你們,特意交代,讓我不能缺了你們的肉食戰馬,我隻是奉陛下的命令而行事,不必多禮。」

「那也還是您的功勞啊。」

周亞夫說著,笑了笑,說道:「您在這裡稍等,我出去清點下近期內的耗費

他又看著身後的軍侯說道:「你在這裡保護太仆!」年輕的軍侯急忙稱唯。

周亞夫剛離開,太仆就急忙看向了那年輕的軍侯,急忙從衣袖裡掏出了幾塊零嘴,笑嗬嗬的就遞給了那年輕人。

「繼...來,我特意給你帶的,都是唐國那邊送來的零嘴..快吃!」王繼目不斜視,「太仆!末將正在...」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嘴裡就被塞了一塊零嘴。

王繼嘟著嘴巴,猶如一隻鬆鼠,瞪著當朝太仆,眼裡既是驚愕又是些委屈和憤怒。「大父!!你怎麼又來了!!」

「我不是說了嗎,不想讓彆人知道,我是憑借著自己的騎射本事進了北軍,他人若是知道,豈不是要說我是憑借了太仆的權勢?」

太仆不管這個,又掏出了零嘴,「你放心吧,彆人不會知道的,快吃吧,等會你家將軍就要回來了!」

「大父!我已經十八歲了!不,十九歲了!您...」王繼氣的險些跳了起來。

「你的軍功卓著,就是知道了,誰又敢說你是憑借我來擔任這樣的位置呢?你家將軍還是周勃的兒子呢,有人說他是憑借家世當的將軍嗎?休要胡思亂想!」

王繼隻能麻木的直視前方,任由太仆將零嘴一塊又一塊的塞進他的嘴裡。周亞夫在帳外清了清嗓子,隨即走了進來。

太仆笑嗬嗬的,還是方才的樣子,一旁的軍侯臉頰圓滾滾的,周亞夫強忍著不去盯那他的臉,「太仆,事情都辦妥了,您跟著去看看?」

「好,好,那我回去了啊。」

太仆說著,跟著周亞夫離開了這裡,王繼則是怒氣衝衝的走回了自家的營帳。

剛剛回來,就是幾個甲士起身迎接,他們看著王繼的臉,看了片刻,隨即有人開口問道:「軍侯?太仆來了?」

「我不知道!」

軍侯雖然有軍功,英勇善戰,但是畢竟年輕,這些甲士們跟他相處的還是不錯,沒有太多上下之彆,平日裡就跟好友一般,有甲士忍不住說道:「自從軍侯來到北軍之後,我們這牛羊肉的供應量乃是直線上升啊...」

「謠言,這都是謠言!」

「我能當上軍侯,是因為我騎射了得,我舅父就是個尋常的軍侯!!」王繼堅決的說道。

甲士深以為然,點著頭,隨後指了指自己的嘴角。王繼急忙擦了擦嘴巴,然後再次說道:

「我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太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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