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天下第一人(1 / 1)

青冥天下的三千道人,井然有序進入第五座天下,其中白玉京占據最多份額,千餘人之多,此外玄都觀,歲除宮,仙杖派,兵解山等,都是第一流大門派,兩三百位道人不等。再下一等的仙家,人數依次遞減。可不管出身什麼門派,大多都屬於青冥天下的正統道官,因為道牒製度,通行天下。

此外還有三千佛門子弟。

以及瘋狂湧入第五座天下的流徙難民,開門兩年,就已經近千萬之多。

元嬰修士之下,三教九流皆有,山上修道之人,山下凡俗夫子,魚龍混雜,經曆過劫後餘生的大悲大喜,眾生百態。

他們分彆來自東南桐葉洲和西南扶搖洲,不過扶搖洲和桐葉洲人數極為懸殊,扶搖洲不過是東部沿海地帶的遷徙而已,桐葉洲卻是舉洲逃難。

各有一位大劍仙負責開辟出兩道大門。

以劍開門者,劍氣長城老劍仙,齊廷濟。

文聖一脈,左右。

這兩位劍仙,除了負責開門,還要守住大門,不被大妖摧破。

三千道人大致方位在東,白玉京道士已經合力打造出一大片雲海,紫氣浩蕩,降下一場場雨露甘霖,潤澤大地。

雲海高低不平,一切高出雲海的山頭,都是白玉京和其他道士的爭搶之地。

有些山頭,離地不遠,有些山頭,空有高度,依舊無法高過雲海,靈氣、運數多寡使然。

白玉京道士按照五城十二樓、各自師門大同小異的授意,儘量揀選相鄰的五座山頭,篆刻五嶽真形圖,分彆以法寶壓勝山頭,聚攏靈氣。每當五嶽生成,就是一個大王朝或是藩屬小國的雛形,除此之外,還有妙用,浩浩蕩蕩的天地靈氣,被“拘押”至山嶽山頭附近,五嶽地界內眾多隱匿蹤跡的天材地寶,往往就會藏掖不住寶光異象,一旦被白玉京道士循著蛛絲馬跡,就可以立即將其搜羅,有點類似涸澤而漁的手段,事實上卻不損靈氣半點,反而還能將零散氣數凝為一股股氣運,縈繞五嶽,或者驅逐到大江大河之中再穩固起來,作為未來山水神靈的府邸選址。

但是玄都觀的劍仙一脈,最是讓白玉京道人惱火,隻占據幾座靈氣尚可的山頭,便開始專門來拆台,做那明擺著損人不利己的勾當,每次隻等辛苦篆刻五嶽真形圖的四幅,玄都觀道士這才偷偷畫上一幅自家道觀的劍仙指路圖,五嶽圖哪怕少了一幅,就算是全廢了,臨了再去另外選址某座新山嶽,何其不易,再者損失之大,不可估量。

因為玄都觀劍仙一脈的失心瘋舉措,使得歲除宮在內幾大頂尖仙家,大有意外之喜,紛紛締結契約,大致圈劃出各自地盤,儘量減少不必要的衝突,一切隻為趕在白玉京之前,儘可能多的,將那些擁有洞天福地資質的風水寶地,速速收入囊中。

總之,三千道人,各有各的長遠謀劃,大大小小的衝突不斷。

三千僧人位於西方。

扶搖洲逃難之人,湧入北方。

桐葉洲流徙難民,位於南方。

劍氣長城劍修占據的那座城池,居中。

寧姚是獨自禦劍先去的東方,遙遙見到那座道意盎然的紫色雲海後,略作思量,她便直接往南而去。

山水迢迢,天地寂寥。

但是咫尺物當中,又多出了兩顆古怪頭顱。

隻是廝殺卻遠遠不止兩場。

這當然意味著至今暫未命名的第五座天下,凶險極大。

天門那邊,陸沉伸出一根手指,搓著嘴唇,笑眯眯道:“孫道長,如此傷和氣,不太合適吧?我回了白玉京,很難跟師兄交待啊。差不多就可以了嘛。我那師兄的脾氣,你是知道的,發起火來,喜歡不管不顧。到時候他去玄都觀,我可勸不住。”

小師弟山青站在一旁,神色凝重。

斜背著那隻“鬥量”養劍葫的小道童,有些幸災樂禍,巴不得陸沉跟孫道人相互撓臉。

孫道長愧疚道:“貧道這些徒孫,個個不遵祖師法旨,跟脫韁野馬似的,年輕人火氣還大,做事情沒個分寸,貧道有什麼辦法,不然壞了規矩,去幫你勸勸,當個和事佬?”

一直豎起耳朵偷聽對話的小道童,隻覺得這孫道長真是會睜眼說瞎話,自己得好好學一學。以後再遇到那個老秀才,誰罵誰都不知道呢。

孫道長又笑道:“不過陸道友得事先與儒家聖人打好招呼,總不能讓貧道壞了不出大門百丈的規矩,畢竟是禮聖親自與咱們雙方訂立的規矩,貧道對禮聖還是很敬重的。陸道友你不一樣,膽兒肥,還有那麼個好師父當天大靠山,可貧道就不巧了,玄都觀開山老祖早走了,貧道就是最能打的,真要與人打架輸了,找誰哭訴去?”

陸沉無奈道:“小道與那禮聖不太對付,孫道長會不清楚?”

孫道長哈哈笑道:“年紀大了,容易忘事。”

小道童佩服佩服。

山青皺緊眉頭。

再這麼被玄都觀攪和下去,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步慢步步慢,二掌教師兄那樁通過第五座天下、湊足五百靈官的謀劃,極有可能要比預期往後推移數百年之久。

陸沉抬手摩挲著那頂蓮花道冠,笑著安慰這個雙腳在地、心卻憂天的可愛小師弟,“每一個大大小小的結果,都是萬千大道之顯化。順其自然,旁觀便是。”

陸沉是真不在乎那些白玉京道士和玄都觀劍仙一脈的衝突,但是有些事情,好歹得說上一說,以後回了白玉京或是蓮花小洞天,與師兄和師父都能敷衍過去。可在小師弟眼中,事情近在眼前,就是他自己事,說壞不壞,說好卻也絕對不好。

陸沉蹦跳了兩下,使勁眺望南方,“小臭牛鼻子,你該辦正事了。我可以幫你將那枚鐵環和養劍葫,一並交給儒家聖人。”

小道童勃然大怒,“陸掌教,你說話給小道爺客氣點!”

這個觀道觀的燒火小道童,在陸沉這邊,一直比較守規矩。

他其實自己是半點不怕陸沉的,但是師父去往青冥天下之前,與自己交待了三件事,其中一事,就是不要與陸沉結仇。

再就是取出其中一座藕花福地,擱放在這第五座天下某處,那處地盤,如今暫時尚未有人跡。

桐葉洲有一座雄鎮樓,是一棵歲月悠悠的梧桐樹,名為鎮妖樓,與那鎮白澤差不多的意思,讀書人做點表麵文章罷了。

老觀主並未去動鎮妖樓的根本,但是沒有那枚屬於老道人的鐵環作為大陣樞紐,就意義不大。所以這其中,可以多出一筆功德買賣來。再加上鬥量養劍葫,就是兩筆。按照小道童自己的猜測,師父若是不小心與道祖論道,吵輸了,好歹還能憑借這兩樁功德,讓禮聖老爺幫忙說情,師父和自己就可以重返浩然天下,不用留在青冥天下看人臉色。至於師父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最後到底會怎麼做,小道童無所謂,反正習慣了與師父相依為命。

而陸沉稱呼燒火小道童為小牛鼻子,是罵人,一罵罵倆,連他那位上了歲數的師父一並罵了。當徒弟的當然不能忍!

陸沉說道:“小牛鼻子,老觀主好不容易為你攢下點香火情,都快被你用完了,悠著點。”

小道童疑惑道:“怎麼講?”

燒火道童一向以觀主首徒自居,隻是老道人卻從不將小家夥視為什麼嫡傳,這也是人生無奈事。

陸沉笑道:“藕花福地一分為四,將桐葉傘贈送給陳平安,是算準了陳平安的心路脈絡,一定會放心不下,肯定要在那邊結茅修行,修道觀人問心,然後遇上無數對錯是非難明的瑣碎困局,事如鵝毛,堆積成山,搬遷起來,可比同等重量的搬運山石,要難多了,到最後陳平安就隻能發現,修道一事,原來隻此本心一物可以照顧好,由大及小,由繁入簡,由萬變一。到時候的陳平安,還是陳平安,又不是陳平安,因為與老觀主成了同道中人,離儒家道路便遠了些。你如今隨身攜帶其中一座藕花福地,就是老觀主在提醒我,對你要忍著點,讓著點。”

小道童點了點頭,恍然道:“有點道理。”

孫道長笑道:“一個敢瞎說,一個敢裝懂,你們倆倒是絕配。”

陸沉不以為意。

小道童右手探入左邊袖子,裡邊有張梧桐葉。

正是其中一座藕花福地所在。一分為四,老秀才的關門弟子帶走一份。一個被觀主丟入福地的年輕道士,失去記憶,然後與南苑國京城一位官宦子弟的遊學少年,在北晉國相逢,少年當時身邊還跟著一頭小白猿。

陸抬占據其一。

鬆籟國俞真意,藕花福地曆史上,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修道之人。他所在的福地,如今被觀主師父帶去了蓮花小洞天。那個得了道祖一句“小住人間千年,常如童子顏色”天大讖語的俞真意,必然是有大氣運傍身的了。小道童都要羨慕幾分。

小道童猶豫了半天,從袖子裡又摸出一枚鐵環,交給為人、做事、言語、修行都不太正經的陸沉。

要知道這個陸沉,可是浩然天下出身,“離經叛道”第一,連那至聖先師都被陸沉在自己書中假借寓言罵過的。

小道童跟老秀才關係是不錯,可跟文廟半點不熟,所以不太願意跟那些印象中古板迂腐的聖人打交道。而且聽陸沉說這座天下,古怪不多,但是極大,獨自遠遊,小心被那些古怪當做果腹的口糧。

陸沉手握鐵環,雙膝微蹲,擺出一個氣沉丹田的武把式,然後身形旋轉一圈,一腳踩地,一腳翹起,身體前傾,將那鐵環使勁丟擲出去,化做一道璀璨虹光,破空去往儒家聖人坐鎮天幕處。

小道童伸長脖子,提醒道:“可彆丟歪了,害得儒家聖人一通好找。”

孫道長笑嗬嗬道:“不是應該擔心此物砸了儒家聖人一頭包嗎?讀書人最要臉麵,到時候文廟追責下來,陸沉丟的鐵環,鐵環卻是你的,所以你跟陸道友各占一半過失,他可以撂挑子跑路,你帶著那座福地跑哪裡去?”

小道童尷尬乾笑道:“不至於不至於。”

使勁瞪著陸沉。

陸沉點頭道:“心穩手準,指哪去哪,絕無半點紕漏的可能。”

孫道長點頭道:“指哪打哪。”

小道童越來越心虛,看了眼幫自己做事的陸沉,再看了眼幫自己說話的孫道長,有些吃不準。

孫道長搖搖頭。

這個燒火道童真是個小傻子。鐵環掠空遠去,一去千萬裡之遙,光是那條路線上的遺留氣息漣漪,就足夠讓陸沉更加精準地推衍山河萬物了。

這讓孫道長很是懷念北俱蘆洲遇到的那個陳道友。

那才是個真正願意動腦子多想事情的,也確實當得起東海老觀主的那份長遠算計。

遙想當年,山上相逢,雙方各自以誠待人,患難之交,關係莫逆,所以才能夠好聚好散。

“陳道友,做人要厚道。”

“孫道長,買賣要公道!”

此時孫道長撫須而笑,這般腦子靈光的年輕人,還是很討喜的嘛。就是所過之路,太過寸草不生了些。好在離彆之際,最後一句心誠的“道長道長”,就都補救回來了。

一直沉默的山青突然問道:“小師兄,我想要獨自遠遊,可以嗎?”

陸沉一拍額頭,苦笑道:“同輩師兄弟,問這些做什麼。難不成不在青冥天下,你就走不出百丈之地了?”

孫道長撫須而笑道:“陸道友,可喜可賀啊,找了個好師弟。”

山青朝小師兄和孫道長打了個稽首,然後轉身一步跨出百丈外,禦風之際,便已經破境躋身玉璞境。

幾乎同時,西方一位佛子亦是破境。

陸沉點點頭,抖了抖手腕,“還好還好。差點沒忍住。”

孫道長微笑道:“陸道友何苦為難自己,下次與貧道說一聲便是,一巴掌的事情,誰打不是打。”

小道童憂心忡忡問道:“陸掌教,你怎知我以後要將‘鬥量’葫蘆暫借文廟?師父親自施展了障眼法,你又不知桐葉洲之事……”

陸沉笑道:“身居高位,每天無事,可不就是隻能胡思亂想,猜東猜西,想南想北。”

小道童伸手摸了摸身後的巨大金黃葫蘆。

陸沉說道:“這枚鬥量,老觀主,你,此地聖賢,中土文廟,寶瓶洲繡虎,楊老頭,一路輾轉,最終是要送到一個姓李的姑娘手上的。”

小道童皺眉道:“又是陸掌教瞎猜的?”

有些舍不得這場離彆,哪怕這枚“鬥量”最後肯定還會還回來。

陸沉笑道:“有沒有想過,七枚養劍葫,最早出自誰手?”

一根藤蔓,結出七枚養劍葫,歸根結底,就是浩然天下的某個一。

七條脈絡流轉,合而為一。

道祖閒來以此觀道,與那坐看一池蓮花的花開花落,水滴落何處,是同理。

道祖道法通天,卻又不會真如何,文廟自然沒有理由打斷這些紮根浩然天下的脈絡。

小道童說道:“當然,然後?”

孫道長微笑道:“對牛彈琴,雞同鴨講。”

這可就是一罵罵四個了。

陸沉無奈道:“孫道長,我還

是很尊師重道的。”

孫道長疑惑道:“說啥?貧道老糊塗了,耳朵也不太靈光。”

陸沉一笑置之。

反正師父自己都不在意,當徒弟的就不要多管閒事了。

隻剩下個腦子一團漿糊的小道童。

他隻知道道祖親手種植的那根葫蘆藤,“結果”之後,就是天底下最好的七枚養劍葫。

倒懸山春幡齋,劍仙邵雲岩那棵“得天獨厚孕育而出”的葫蘆藤,自然遠遠無法媲美。

小道童背後這隻金黃大葫蘆,作為天地間最珍稀的七枚養劍葫之一,名為“鬥量”,裝了無數的東海之水,傳聞整個東海水麵都下降了數尺。隻是觀主師父沒讓他養劍,轉而用來捕蛟、養蛟,尤其是“飛升”青冥天下之前,老觀主也悄悄做成了件大事。

當初李柳和顧璨在海上歇龍石重逢,上邊竟然沒有一條蛟龍之屬布雨休歇,便是此理,因為桐葉洲兩邊海中水蛟,幾乎都被老道人捕捉殆儘,其它海域的水蛟,也多有主動進入“鬥量”之中。而位於倒懸山和雨龍宗之間的那條蛟龍溝,疲蛟無需中途停靠歇龍石。

儒家聖人當初沒有阻攔此事,當然有文廟自己的考量。

此外六枚價值連城的養劍葫,分彆養劍數量最多,名為“牛毛”。名字不佳,但是品秩和威勢,都很嚇人。也最能幫助主人掙取山上劍修、劍仙的人情。

本命飛劍胚子成形最快,名為“終南山路”。資質越好的劍修,本命飛劍越多,一旦擁有此枚養劍葫,最是相得益彰。

溫養出來的飛劍最堅韌,名字也怪,就一個字,“三”。

最鋒芒無匹,劍修一劍破萬法,葫蘆中劍又可破萬劍,名為“心事”,心想事成的心事。

飛劍最小最細微,出劍最快,可以煉化到真正無形,無視光陰長河,“立即”。

以及最能夠反哺主人體魄,適宜裝酒,修士飲酒就是在汲取劍氣,並且毫無隱患。名為“美酒”。寓意人間美好事,飲醇酒第一。

總計七枚養劍葫,不知為何都獨獨遺留在了浩然天下。

小小寶瓶洲,洪福齊天,擁有兩枚,正陽山那枚紫金養劍葫“牛毛”,曾經給了一位被師門寄予厚望的女子劍修,蘇稼。

當然不是正陽山的祖傳之物,正陽山還沒有那樣的底蘊,屬於半路而得。

風雪廟也有一枚雪白養劍葫。被四十歲就躋身上五境劍仙的魏晉早早得到。小道童猜測正是那枚“美酒”。

此外中土神洲白帝城城主的大弟子,獲得一枚“三”。皚皚洲劉氏財神,半買半搶,得手一枚“終南山”,珍藏已久,從不輕易示人。放出話去,它會是嫡子劉幽州以後成親的聘禮之一。

北俱蘆洲北地大劍仙白裳,獲得了那枚“終南山路”。

但是“心事”和“立即”,這兩枚最適宜劍修捉對廝殺、最具攻伐的養劍葫,卻一直不知所蹤。

小道童想要找回場子,於是嬉皮笑臉道:“陸掌教,要不要見見某位陸氏子孫?”

陸沉見陸抬。讓人想一想就有趣。

陸沉笑道:“一個在倒懸山都沒辦法點燃三清香火的孩子,就不用見了吧。”

孫道長舉目遠眺,嘖嘖稱奇,好一個山青,還是有點意思的。

嘴上說遠遊,竟是直奔一處玄都觀新占山頭,看架勢,是要殺絕元嬰之下的所有玄都觀一脈道人?

陸沉哎呦一聲,跺腳道:“不像話不像話,真不怕小師兄給孫道長打死嗎?”

孫道長點頭道:“趕狗入窮巷,是要狗急跳牆的。”

孫道長自己都這麼說了,那陸沉就無話可說了。

孫道長隨即嗤笑一聲,“理是這麼個理,可真有那麼好殺?身上寶物茫茫多,戰力修為加一境,又如何?貧道的玄都觀劍仙一脈,比不得白玉京老小仙人們富貴錢多,可這打架嘛,還是有點本事的。”

西方一位少年僧人,幾乎與山青同時破境。

玄都觀一位年輕姿容的背劍女冠,稍慢一些破境。

但是仗劍迎敵山青,有一戰之力,雖說肯定難以獲勝,但是拖住山青片刻就行。

玄都觀修道之人,下山行事,要麼和和氣氣任人打罵,不輕易與人打架,要麼直接動手,而且一定往死裡打。

此外玄都觀道士還……最喜歡喊同門喊朋友,一起圍毆敵手。

所以玄都觀的下五境道士,往往都是見過天大場麵的。

當然躋身上五境之後,就彆如此光明正大行事了,按照老祖師的說法,就是傳出去不好聽。

至於不那麼光明正大的私底下如何,孫道長常年在外遊曆,看不見聽不見,當然管不著。貧道收弟子,弟子收徒孫,隻管傳授道法、劍術,以後下山遊曆,給玄都觀長臉還是丟臉,你們自己看著辦。

事實上,孫懷中一向小事不管。

因為有句口頭禪,“貧道修道有成,所以心平氣和。”

老觀主隻管大事。

所以又有口頭禪,“貧道此生習劍勤勉,為了跟傻子講理嗎?”

陸沉其實在第五座天下新開兩道大門後,就經常掐指心算。

孫道長問道:“就那麼掛念浩然天下?”

陸沉微笑道:“在驪珠洞天,擺了多年算卦攤子,難免牽掛幾分。”

孫道長抖了抖袖子,抬手後掐指如飛,咦了一聲,說道:“又巧了。不曾想陸道友遠遊他鄉沒幾年,比貧道少多了,因果卻如此之深。更沒有想到咱倆各走各路,從無碰頭,竟然還有那麼點因果交集。不過貧道是善緣,陸道友卻是惡果,貧道替你揪心啊。”

陸沉附和道:“是揪心啊。”

畢竟曹慈如今才山巔境。

當年他重返故鄉天下,在那小鎮擺攤子給人算命,可惜他身邊隻有一隻勘驗文運的文雀,若是再有一隻武雀,齊靜春的障眼法就不管用了。

陸沉抖了抖袖子,不再掐指推衍演化。

孫道長還在袖中掐指,笑道:“陸道友這就撐不住了?”

陸沉沒好氣道:“觀主少在那邊裝模作樣。”

孫道長大笑著抬手抖袖,哪怕做做樣子,也算贏了你陸沉一場。返回玄都觀,就與嫡傳弟子聊一聊,還要“叮囑”他們這種小事,就莫要與徒孫們念叨了。

陸沉感慨道:“這座天下開了門,五座天下,一氣貫通了。”

孫道長收斂笑意,點頭道:“算一最難。”

兩兩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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