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鶴院是標準的四進院落,由西角門進來,左右兩側分彆是小廚房和下人們休息的地方。

走過影牆,再往前是垂花拱門,裡麵是主屋,主屋的左右兩側是東西廂房,用抄手遊廊連著。

主屋中間是會客廳堂,西側是主臥,這是玉搖光住的地方,東側是次臥,這是鄭隱居住的地方。

鬆鶴院的西廂房,則是宋時綏小時候住的屋子,她一直在這裡住到十四歲,葵水來了之後才從這裡搬走。

自從宋時綏從這裡搬走後,西廂房就一直空著,到如今已經空了七年。

夜幕低垂,月色冷冷,西廂房的燈正亮著,玉搖光提著一盞四角琉璃燈,站在落了一層薄薄灰塵的梳妝台前。

梳妝台已經空了,上麵放著一個紅色的繡球,紅色綢麵上繡著一對活靈活現的戲水鴛鴦,另一麵繡著一對高飛的大雁,繡球六角都縫著長長的黃色穗子,最底下的穗子是紅色的,係著一個紅繩編織的同心結。

那年宋時綏十二歲,輕功小有所成,正是每天都閒不住的時候,玉搖光每年都會回一趟皇宮,怕她一個人在山莊裡覺得憋悶,就帶著她一起去了玉京的皇都。

途徑蘇州時,正趕上蘇家小姐繡球招新,那蘇家小姐生得美貌,婚事卻坎坷,隻好高結彩樓,拋打繡球卜婿。

這繡球也不是隨意拋的,踩樓周圍早有家丁守著,隻有才貌俱佳,一表人才的年輕公子才會被放進來。

宋時綏非要看熱鬨,用輕功溜了進去,玉搖光無奈,隻好跟在她身後,來到了蘇家小姐的彩樓下。

玉搖光姿容甚美,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一身月白衣衫立在那兒,讓人無法移開眼睛。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於是那蘇家小姐的繡球就朝著他拋來了。

眼看著那繡球就要落在他懷裡,玉搖光暗中揮出一道無形的氣勁,將那從天而降的繡球擊開,落在一旁看熱鬨的宋時綏懷裡。

宋時綏捧著繡球,傻眼了。

蘇家小家的繡球招親自然是被他攪黃了,那蘇家小姐看到宋時綏年紀小,長得也嬌憨可愛,也沒有怪罪,反倒把繡球送了她。

這繡球精致,宋時綏會拋著玩,有時玉搖光會用內力把繡球拋出很遠,宋時綏便運起輕功去追,如果在繡球落地前沒有接住,玉搖光就會在她臉上畫一道胡須。

宋時綏很喜歡這個玩法,後來繡球被樹枝刮破,玉搖光便差人縫補,還沒等繡球補好,宋時綏便搬出了鬆鶴院。

過了一陣,繡球被送過來,西廂房已經空了,玉搖光心情沉鬱,便把那繡球放在空了的梳妝台上。

梳妝台的左邊是放置衣物的櫃子,玉搖光打開櫃子,上麵那層板子上放著一個古樸精致的檀木盒,玉搖光伸出手,把檀木盒子拿了出來。

盒子很大,玉搖光一件件翻看裡麵的東西。

泛黃的書頁裡夾著乾枯的銀杏葉,上麵用墨水畫了一隻奇怪的狗頭,是六歲的宋時

綏無聊時畫上去的。

再翻過幾頁,書裡麵夾著一片向日葵的花瓣,是七歲的宋時綏舉著大向日葵到處亂跑時掉在她頭上的。

再翻過幾頁,書裡麵夾著一朵蘋果花,是八歲的宋時綏偷偷放在他頭上的。

這是一本史冊,很厚,裡麵夾了很多東西,玉搖光慢慢看著,琉璃燈放在梳妝台上,裡麵的蠟燭靜靜燃燒著,燭光透過淺金色的琉璃,灑在月白色的衣衫上,清冷的顏色頓時變得溫暖起來。

玉搖光翻到最後一頁後才慢慢把書合上,從木箱裡拿出一個一掌寬的桐木筆盒。

筆盒裡裝著許多隻毛筆,每一隻毛筆上都帶著齒痕,年幼的宋時綏會無意識地咬筆杆,玉搖光怕她傷了牙齒,花費很久時間才讓她改掉咬筆杆的毛病。

箱子裡放著一卷寫滿字跡的宣紙,用月白色的發帶捆著,解開發帶,宣紙展開,玉搖光一頁頁翻著,上麵的字跡從歪歪扭扭變得井然有序,最後是一張流暢漂亮的行書。

她的一手好字,都是他一點一點教出來的。

玉搖光出神看著,仿佛再一次見證了一個小小的嬰孩是如何長成現在這個亭亭玉立的女孩。

他的唇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溫柔的笑意。

可是很快,他的笑意漸漸淡了,眸中的神色漸漸變得又深又沉。

他合上檀木盒子,把它放在櫃子中,拎起梳妝台上的琉璃燈走出了西廂房。

鄭隱正站在門外,看見玉搖光的麵色,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心裡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果然,下一瞬,玉搖光開口說道:“鄭叔,你去小時家裡轉轉吧。”

鄭隱一愣,“天色已晚,去小時家裡做什麼?”

玉搖光神色淡淡:“金月王朝的小太歲不知所蹤,廣寒醫仙自然會派人尋他的愛徒。”

鄭隱深吸了一口氣。

“打鬥之中,房屋受些損傷也在情理之中。”

鄭隱又深吸一口氣,胡子都飄了起來。

玉搖光說道:“隱叔,女子有孕,若是照顧不好,小時會受苦。”

鄭隱再次深吸一口氣,胡子飄得更高了。

玉搖光又說道:“廣寒醫仙神通廣大,絕非善類,若是真的尋來,小時該怎麼辦?”

鄭隱轉身,轉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宋時綏這一天都很恍惚,知道她有孕,一群人什麼也不讓她乾,喝口水都得喝熱的,她實在受不了,乾脆一個人回到臥房裡,躺在床上發呆,時不時就要摸一下小腹。

這種感覺太神奇了,她正在孕育一個小生命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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