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梭。
五十年時光悠悠流過。
清虛幻境裡,始終有一片區域被雲霧封鎖著。除了秦桑化身每隔十餘年進去一趟,便再無人進出。
包括謝潛和謝安在內的謝家弟子,進入清虛幻境修行時,雖然好奇這片神秘的地方有什麼,但也隻敢偷偷瞄兩眼,不敢有絲毫僭越的舉動,規規矩矩沿著林中小道,走進為他們準備的木樓。
無人打擾清修,本尊修為逐步提升。
從進階元嬰中期到此次閉關,不算在風暴帶的三十七年,中間也有數十年時間,每每有時間,秦桑都會爭分奪秒修煉,隻是被各種事務牽製了精力,無法安心修行,提升不顯著。
和之前相比,煉化舍利子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
千裡迢迢,遠來中州,絕對是值得的。
閉關的過程中,秦桑幾乎沒遇到一困幾十年大難關,即便遭遇瓶頸,隻要耐心參悟一段時間,或者暫且停下功法,轉而修煉《火種金蓮》,轉換一下心態,回頭再試,便可以順利突破。
不出意外,再用三四十年,他的修為便能臻至元嬰中期頂峰,著手準備突破。
得益於本命靈劍的七枚劍符和洗身池。
滿打滿算,真正靜修的時間僅百年左右,天靈根的天才不過如此,前提還要得到類似佛骨舍利灌頂的機緣,否則被瓶頸困住上百年都是常事。
元嬰後期的瓶頸,估計不會像之前那麼容易。
但秦桑信心十足!
不知有沒有機會在第一次天劫降臨之前突破元嬰後期。
放眼整個修仙界,能做到這一點的,無不是絕世天才。
和本尊一起閉關的肥蠶和啞姑沒有大變化。
自家本命蟲蠱天目蝶,秦桑尚且沒能找到最佳的培育辦法,對肥蠶自然是愛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喂給它一枚萬靈果。
隻能等以後外出遊曆時,帶上肥蠶,讓它自己尋覓食物。
肥蠶進階第四變後,能明顯感覺到,啞姑的狀態越來越好,但離蘇醒還遙遙無期。
天目蝶也有提升,但跟不上主人的速度。
秦桑不隻用以前學到的巫族血飼之法,還結合之前在北海搜集到禦蟲秘術,以及這些年讓化身通過種種渠道購買到的中州傳承秘術,互相印證,總結歸納出一套獨屬於自己的培育方法。
天目蝶修行的速度快了一些,但肯定比不了巫族秘術。
本尊閉關。
化身在明處。
清風道長,謝家老祖的名號,漸漸被涿州各方勢力所熟知。
當年秦桑和承幻子一戰,僅用劍術克敵,完勝承幻子。
最開始的幾年,這個消息在周圍傳得沸沸揚揚。很多人都好奇,和秦桑交好的清風道長神通如何,期待謝家和六虛門打一場。
讓外人失望的是,雙方都非常克製。
謝家弟子從來隻在浮渡郡境內活動,似乎忘記了當年賭鬥贏來的半個洪平郡,實際上還是由六虛門控製。
六虛門起初非常戒備,見謝家隻經營浮渡郡,並未表露出太大的野心,也不好做出針對謝家的舉動。
彼此相安無事,謝家安穩發展,正是秦桑想要看到的結果。
秦桑不白占用謝家的洞府。
化身扮演的謝家老祖也算負責。
不僅親手治好謝安身上的傷,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在謝家開壇講道,雖都是非常淺顯的內容,卻正是謝家子弟需要的。
如今,謝家之中有一個天賦不錯的後輩成功結丹,但離出元嬰還差得遠,很多事還需秦桑親力親為。
每當秦桑講法時,周瑾也會拖家帶口前來聽道。
按照秦桑傳授的丹方煉製出丹藥,給阮瑜服下後,順利治好了痼疾,且阮瑜修為突飛猛進。
周瑾發自內心感激秦桑,常常以秦桑的記名弟子自居,樓台觀和謝家亦有通家之好。
麾下有這兩個勢力便足夠了。
秦桑自知初來乍到,根基淺薄,開宗立派非朝夕之功,不打算在中原廣納門徒,還是以自身修行為要。
《冰魄神光》的進展不如人意,化身將大部分時間用在《通寶訣》上。
《通寶訣》頗為順利,修煉的一定的火候,化身已經能夠操縱四乘螣蛇印對敵。
由於得到的是完整的《通寶訣》,雖不如琉璃契合,威力要強過在童靈玉手裡的時候。
通過《通寶訣》可以控製靈寶,也不會像太陽神樹那樣直接把主人吸乾,勝在靈活,比太陽神樹用著順手。
除修煉之外,秦桑也沒有忘記自己此番來中州的任務。
化身不全是待在清虛幻境,時不時會出關,結交其他道友,並且親自去不念山拜訪過陸章,見識了中州超級宗門的氣象。
得其引薦,結識了幾位不念山的元嬰。
除此之外,化身也主動接觸包括六州堂在內的幾個頂尖商會,委托他們打聽鬼母的消息。
中州不乏綽號鬼母的修士,卻不是秦桑要找的。
這有些出乎秦桑的預料。
按照常理而言,鬼母也是新到中州,和中州勢力沒什麼恩怨瓜葛,沒必要隱姓埋名。隻要出來活動,肯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秦桑甚至開始懷疑,鬼母不會在穿過風暴帶時,不幸遇到凶獸襲擊,重傷甚至隕落了吧?
樂觀點兒想,她現在正在某個地方療傷。
遲遲找不到鬼母,秦桑也不能乾等下去,仔細斟酌之後,挑選出一些鬼母感興趣的信息,主動向外散播,等她循跡找來。
被譚豪救出水牢後,鬼母並未出爾反爾,雖沒能救活譚傑,也已儘力了,且幫譚豪得到結嬰機緣,至少不是窮凶極惡之輩。
除非鬼母已經進階化神,秦桑和化身聯手,手握兩件靈寶,不怕她翻臉。
至於天同殿和天相殿,同樣沒什麼進展。
之前見陸章一無所知,秦桑就有預感,這兩座仙殿在中州很可能存在不尋常的秘密,不然何至於封鎖的如此嚴密。
後續調查時,秦桑便存了幾分小心,按部就班行事,避免暴露自己的目的。
等本尊出關,進階元嬰後期,再大舉進行調查也不遲。
……
清虛幻境。
秦桑的化身也在靜修。
《冰魄神光》未煉成,化身隻有靈寶作為底牌,平時對敵的手段也不夠豐富,秦桑準備繼續提升化身的修為,再考慮外出遊曆。
清晨的蒲山,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謝家弟子或飛雲端,或立山巔,沐浴朝陽、吸納紫氣。
輪到謝潛在外處理俗務。
看著這些朝氣蓬勃的後輩,謝潛不自覺露出期待的笑容,期待的是謝家的未來。
他已近暮年。
在清虛幻境修煉,又得到秦桑指點,修為雖有進步,但壽元所限,已經喪失結嬰的可能。
生前能看到謝家重振,謝潛已心滿意足,自覺不虛此生,無愧九泉之下的謝家先祖。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看了眼謝家石。
如今的一切,都是那位賦予的!
此人究竟是不是謝家老祖?
謝潛對此沒有絲毫疑慮,因為他從不去想這個問題。
正欲返回廳堂,謝潛突然注意到,橘紅色的朝陽下麵似乎有一團雲彩,正向蒲山方向飄過來。
天朗氣清,空中雲氣稀薄。
唯有這團雲彩凝而不散,速度飛快。
謝潛凝目細看,意識到雲彩本體其實是白色的,想到一個人,立刻收起臉上的輕鬆表情,鼓動真元,聲音傳遍蒲山:“所有人速速返回洞府,不經允許,不得外出!”
謝家弟子一陣騷動,不敢違逆老祖的命令,山上眨眼間便人影全無。
謝潛則掐了個隱身訣,匆匆遁入清虛幻境報信,“老祖,不念山陸長老來訪。”
蒲山外。
白雲上,兩道人影並肩而立。
其中一人正是陸章。
另一人卻是位身披袈裟的僧人。
僧人樣貌堂堂,濃眉大眼、兩耳如輪,頗具佛像,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但其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極為渾厚,比之陸章竟也不落下風。
僧人立在雲頭,雙目微闔,單手撚著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詞,不知是在誦經還是在做什麼。
陸章並未打擾僧人,保持著沉默,直至看到蒲山,抬手一指道:“霄行禪師,前麵就是蒲山了。”
霄行禪師動作一頓,放下手掌,凝目看去,目光掃過蒲山,眼中浮現一絲疑惑。
陸章看了出來,微微一笑,打了個機鋒,“禪師難道也會被外相迷惑?”
“阿彌陀佛。”
霄行禪師誦了聲佛號,“山不在高!想必山中另有乾坤,才能留住清風道友。”
陸章點頭,“禪師放心,清風道友的修為不次於你我,那位秦道友更是超凡脫俗,同階修士難有敵手,肯定大有來頭,找他們肯定沒錯。喏,清風道長已經知曉我等來訪……”
話音未落,護山大陣的玄光便向兩側分開,一道人影迎出山外。
陸章揚聲道,“清風道友,我等冒昧來訪,沒打擾道友清修吧?”
“陸道友說的哪裡話……”
秦桑和陸章已經非常熟悉,失笑搖頭,早就注意到陸章旁邊的僧人,“這位高僧是?”
“貧僧法號霄行。”
霄行禪師上前一步,“見過清風道長。”
“可是甘露禪院的霄行禪師?”
秦桑微怔,暗自凜然。
在中原多年,秦桑已經打聽過中原各大超級勢力,對甘露禪院絕不會感到陌生。
無他,當世甘露禪院有一位化神修士,慧光聖者!
甘露禪院位於江左六州,天下最富庶之地。
在江左六州,亦有一個不弱於甘露禪院的道門仙宗,正是秦桑在風暴帶遇到的八景觀,真君法號丹羽,與慧光聖者齊名。
秦桑欲尋覓化神機緣,探索風暴帶之外的秘密,以後少不了和他們打交道,卻沒想到甘露禪院會主動來訪。
他和甘露禪院應該沒什麼交集,總不會是為竺蘭寺討回公道的吧?
腦海裡瞬間閃過無數念頭。
秦桑征詢陸章,卻沒得到什麼提示,臉上喜色不減,“二位來訪,敝山蓬蓽生輝,快快有請!”
說話間,秦桑將二人引入山門大殿,各自安坐。
“道友不必擔心,是我向霄行禪師引薦於你,想詢問道友幾個問題,”陸章欠了欠身,解釋道。
秦桑‘哦’了一聲,“不知貧道有什麼能幫到禪師?”
他也在暗中觀察對麵二人。
之前沒聽說不念山和甘露禪院有什麼聯係,可能是二人有私交。
霄行禪師和陸章對視一眼,“貧僧可否冒昧問一句,清風道長和秦道友,之前在東海何方仙山修行?”
我怎麼知道?
秦桑心中腹誹。
他的來曆根本就是編的。
“貧道之前的洞府在青羊島,至於秦道友,不經他允許,恕貧道不便透露,”秦桑倒也沒有撒謊。
就是不知,中州有沒有青羊島。
霄行禪師撚動了幾下佛珠,似在回憶,片刻後對陸章搖了搖頭。
陸章問道:“東海仙山,絕大多數都在近海,越往深處行,海島越是稀疏,妖獸橫行,人跡罕至,元嬰修士也輕易不會涉足。道長所在的青羊島,難道是在外海海域?”
在編造來曆前秦桑就已經有所準備,對答如流道:“不瞞二位,貧道修為低微之時,因惹到一個仇家,被迫逃亡,僥幸登上青羊島,被島上一位前輩收留,得以存身。此島不在深海,但算不得近海,周圍確實不甚安全,很難找幾個性情投契的道友。”
“那便是了!”
陸章撫掌而笑,扭頭看向霄行禪師,“禪師不必麻煩了,此人若來自外海,清風道友應該有所耳聞。”
秦桑心中一動,咦道:“二位是在找什麼人?”
霄行禪師不再賣關子,“不錯,此人來曆不明,我們懷疑可能來自東海。不過,禪院雖有些弟子在東海遊曆,但極少涉足外海。幸得陸道友指點,便來向清風道長請教。”
聞聽此言,秦桑心中一動。
聽霄行禪師和陸章的語氣,他們要找的那個人得罪的不是霄行禪師一人,而是整個甘露禪院。
中州頂尖勢力大費周章,門中高手到處奔波,搜捕一個人。
這種景象,怎麼有點兒熟悉?
秦桑腦海中當即閃過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