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衝出影像畫麵的最後一刻,骷髏怪鳥似乎有所感應,腦袋扭動,猩紅的眼睛向這邊兒掃了一眼,最終定格在這一幕。
目光仿佛能穿透影螢石,帶著驚人的瘋狂和凶厲,重重擊在觀者心神之上,令人毛骨悚然。
這種感覺,確實是真正的凶獸!
影像不是假的。
秦桑凝視影螢石良久。
這頭骷髏怪鳥和他遇到的兩頭凶獸都不一樣,不知風暴深處到底有多少凶獸。
老者達成目的,恭恭敬敬將秦桑送進洞府,征得同意後,喚來衛士,守在洞府前聽候差遣。
接著,老者走下山,繞了一圈,不動聲色轉進城主府,停在一座湖邊的古樸木樓前,躬身行禮,低聲說了幾句。
木樓內寂寂無聲。
傳音入耳,老者應了聲‘是’,退出城主府,繼續守城門。
洞府內。
秦桑似乎對老者的舉動一無所知,布下幾道禁製便趺坐靜思,運轉周天。
洗去一身風塵,體內的真元也在逐步恢複。
此去西漠路途遙遠,養足精神才好動身。
三個月後。
秦桑從入定中醒來,神清氣爽,逗弄了一會兒天目蝶,想起整理千鈞戒。
雖然他和琉璃儘量節省,啟程時準備的靈石和靈丹也用去了七七八八,後麵如果有涉及元嬰之間的交易,隻能以物易物。
尚不知曉佛骨舍利的下落,他必須考慮可能會麵臨交易的局麵。
秦桑身上能拿得出手的寶物不在少數。
單就兩支鎮靈香,便能讓元嬰修士趨之若鶩。
但這些寶物不能輕易出手,秦桑梳理了一番,最合適拿來交易的是陽傀晶和融合了陰傀晶的傀儡。
找對擅長傀儡之道的修士,這些便是至寶。
相信他們有辦法分離出陰傀晶。
身外化身褪去傀儡身,不能融合傀晶,而師姐不在身邊,他有太多事要做,不可能耗費精力從頭學習一門傀儡之道。
用來換取對自己有利的條件和資源,是最理智的選擇。
思索了一會兒。
秦桑起身,走出洞府。
……
城主府內。
幽靜的湖麵忽然浮現一個黑袍人,一閃出現在木樓前,輕輕拍了兩下木門。
安卓蘋果均可。】
“進來。”
裡麵傳出清雅的聲音。
黑袍人整了整衣衫,推門而入,抱拳道了句大哥,便迫不及待道:“下麵的人遞上來消息,那個人已經出關,看樣子要出城了。此人孤身來此,出手闊綽,身家定然豐厚,道兄何不發信號?”
屋內陳設簡陋。
一位青衫修士盤坐蒲團,麵前擺放香爐,燃著一根線香,香氣澹雅。
此人正是白鴉山之主。
青衫修士緩緩睜開雙目,語氣平和,“此人敢孤身在外遊曆,大搖大擺在陌生地界閉關數月,賢弟覺得,他會沒有依仗?”
黑袍人嗬笑了一聲,“依仗的便是金丹後期嘛,那又如何?聯合左近幾位道友,加上道兄的手段,未必拿不下他。”
青衫修士卻搖頭,“我們能在北荒附近站穩腳跟,靠得便是謹慎。這種買賣,往日一二十年未必做一次,否則白鴉山早已惡名狼藉。近些年,因風暴之變,來往之人增多,為兄也未能忍住誘惑,動作著實頻繁了些。賢弟自以為隱蔽,實則瞞不了有心人。”
黑袍人並不蠢,聞言遲疑道:“道兄莫非懷疑他是……”
“凶獸引得修仙界人心惶惶,有大勢力想找一個據點,觀察風暴帶變化,實屬正常之事。多年經營白鴉山帶來的名氣,反而成了拖累。為兄已經時刻準備棄島讓賢,賢弟也要及早做考慮。至於此人,有圖謀也罷,沒有也罷。”
青衫修士頓了頓,“隨他去吧。”
‘啪!啪!啪!’
話音剛落,門口突然響起掌聲。
屋中二人登時色變。
“誰!”
黑袍人急轉身,掌中已經多了一口長刀。
一眼便看到,門口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道士,麵如冠玉、氣質出塵,含笑看著他們,為青衫修士方才的判斷鼓掌喝彩。
黑袍人毛骨悚然,此人很可能是跟著他潛入進來的,而他們竟然毫無察覺。
‘唰!’
黑袍人舉刀便斬,可長刀還未出手,便覺一根手指在麵前飛速放大,接著雙目一黑,軟倒在地,人事不知。
此時,青衫修士才剛剛站起身,掌心多了一柄鐵骨扇,看到此景,登時僵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不愧是一城之主,沒等到你來找我,貧道隻好親自過來了。”
門口之人正是秦桑。
他自顧自走進屋中,扯了個凳子坐下,衝蒲團一指,“請坐。”
青衫修士臉色鐵青,眼底滿是恐懼。
他倒也了得,神智很快恢複幾分清明,不敢查看黑袍人是生是死,長揖到地,“晚輩寒鴉參見前輩,晚輩有眼無珠,不知是前輩大駕光臨,怠慢失禮,望前輩恕罪。”
“不用拘束,”秦桑和顏悅色,“貧道隻想問你幾個問題。”
“晚輩定知無不言。”
青衫男子深吸口氣,卻不敢坐下。
秦桑也不勉強,“貧道正欲去北荒遊曆,你手裡應有北荒的堪輿圖吧?”
青衫男子立刻取出一枚玉簡,雙手呈給秦桑。
“這張堪輿圖是晚輩七十年前在天北樓購得,北荒局麵曆來混亂,各方勢力更迭頻繁,這張圖上多數已經不可信,不過山川地理不會有錯……”
秦桑將神識探入玉簡。
堪輿圖上仔細描繪的範圍,其實隻局限於北荒東側的部分,其他地方大片大片空白。
不過,通過堪輿圖,秦桑對中州建立了初步的印象。
中州和北辰境有點兒像。
修仙界有一個完整的大陸,不像北海三境分裂。
不過,中州幅員遼闊,遠非北辰境可比。
按照堪輿圖上的描述,北荒比北海三境加起來還要大一些,但因為絕大部分都是不適合凡人甚至修士居住的蠻荒之地,又是中州最貧瘠和混亂的區域。
中州最富庶之地,當屬北荒南方的煙雨十九州,號稱彙聚天地之靈秀,宗派林立,尤其佛道兩門最為興盛。
由於相隔甚遠,玉簡裡跟中州有關的信息很少,非常籠統。
不過,寥寥幾句裡卻著重提到了秦桑不久前才聽到的那個名字——八景觀。
僅有八個字。
道門之宗,真君道場!
真君。
中州道門對化神期大能的尊稱。
“果然有化神真君,怪不得八景觀行事如此霸道!”
秦桑目光微凝,又有些疑惑,“獵凶之時,那位真君為何不出手?”
他視線繼續移動,煙雨十九州以西,便是世稱西漠的地帶,常見沙漠戈壁,信息就更少了,幾乎相當於沒有。
另外便是大陸東方,被中州修士稱為東海的海域,有許多海外仙山,不乏海外散修和勢力。
青衫修士此刻就誤以為秦桑來自海外仙山。
此東海非彼東海,和長髯道士提到的東海歸墟沒有半點兒乾係。
北海有極,而東海無涯。
當然,這隻是低階修士的認知。
秦桑知道,東海儘頭肯定也是風暴帶。
中州的疆域著實廣闊,怪不得令瀟湘子讚歎不已,算上海域和陸地,北海和滄浪海都遠遠不及。
“前輩神通廣大,天下之大都可去得。恕晚輩才疏學淺,對北荒的大能和勢力並不了解,不敢妄言,誤導前輩。前輩抵達北荒後,不妨去一趟天北樓,晚輩也可以代勞。另外,北荒有九災……”
說著,青衫修士忙又取出一枚玉簡,“晚輩並未在北荒遊曆太久,隻經曆過一次雷災,是能危及晚輩性命的災劫,對前輩而言當然不算什麼。不過,還有可能出現各災齊至的情況,危險程度暴增,前輩最好稍加防範。”
青衫修士毫無保留,把他知道的一切一股腦說了出來。
秦桑得到他想要的,甚為滿意,頷首道了聲:“打擾了。”
接著,他身影由實轉虛,就這麼在青衫修士麵前消失。
青衫修士隻覺背後涼颼颼的,不知何時驚出來一身冷汗,僵立了足足一炷香之久,才敢動彈。
此時,秦桑已經出現在海麵上,向南飛遁。
“北荒好像有瀟湘子前輩提及一個地方,若是順路,去看看是否有主人,回頭可作為洞府備選……”
秦桑想起瀟湘子在玉簡裡記錄的一次遭遇,打定主意,遁速如電。
途中幾乎沒有停頓,直至抵達北荒,找到堪輿圖上標注的一個坊市,花費重金在天北樓購得囊括整個北荒山川地理的堪輿圖,對北荒有了更深的了解。
不費吹灰之力,秦桑找到目標——天裂穀。
此去天裂穀,需繞行一段,還可以接受。
隨即,秦桑便踏上征程。
他單人獨行,並未刻意隱蔽行蹤,但也極少接觸北荒的勢力。
北荒邪魔當道,局勢混亂,大勢力都不太好打交道,秦桑現在還是以佛骨舍利為重,不想節外生枝,乾脆不與他們接觸。
危險是相對而言的。
秦桑和身外化身兩個元嬰中期修士,在哪裡都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勢力,遭遇北荒九災也能輕鬆應付。
……
天裂穀。
此地高原山脊,不知緣何裂開,蜿蜒無際,穀行地上,因此得名天裂。
北荒流傳,天裂穀乃是赫赫有名的凶地之一,九災輪番發生,不知多少修仙者葬身於此。
縱然危險,仍讓北荒修士趨之若鶩,原因便是天裂穀生長了無數珍稀的靈藥,有著彆處沒有的機緣。
天裂穀的一個缺口處,周圍山峰上人影綽綽,低階修仙者彙聚於此,專注盯著穀內濃重的雲霧,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開穀了!”
突然有人大喊。
接著,各山上都爆發出歡呼之聲。
隻見穀內雲氣滾滾,以極快的速度變得稀薄起來,原本視野裡白茫茫一片,現在能夠隱隱看到穀內的草木。
所謂的‘開穀’,是天裂穀附近修士約定俗成的叫法。
在雲氣稀薄的這段時間,九災出現的頻率將大大減少,乃是最好的入穀時機,修士都是以穀內雲氣變幻來判斷進出的時間。
當地修士都知曉進退,對雲氣的規律了如指掌,不會深入穀內。
雲氣變化極快。
歡呼聲還未落下,如潮水般退入天裂穀深處,視野愈發清晰。
有人按耐不住了。
一道金光衝下山峰,一閃沒入雲中。
下一刻,各山頭遁光閃耀,爭先恐後進穀。
此刻,秦桑正站在不遠處的一座山峰上,看著眾修入穀的景象,不禁想起自己修為尚低的時候。
他手裡握著一枚玉簡,裡麵是天裂穀概略,據此分析出來,瀟湘子前輩記錄的那個地方,應該就在這一帶。
玉簡上並未說明瀟湘子前輩當年為何來天裂穀。
他在天裂穀遊曆時,意外發現一處古修洞府,是個上佳的修行之地。
當時他以為隻是一個廢棄的洞府,並未太在意,後來在北海意外得到一本古經,想起洞府的陣法,和古經上記載的有頗多相似之處。
洞府深處似乎另有乾坤!
對秦桑而言,洞府裡麵是否有寶物並不重要,這座洞府倒是不錯,靈氣充裕,位置極佳,足夠清幽。
修士魚貫而入,穀外已經看不到人影。
秦桑徐徐飛入穀中,使了個咒訣,即便從那些低階修士身邊掠過,他們也毫無察覺。
同樣被蒙蔽感知的,還有穀中的妖獸。
天裂穀常年被雲霧封鎖,內裡卻是鬱鬱蔥蔥,美不勝收。
美景下暗藏危險。
不過,如意寶珠的罡罩足以應付。
他似閒庭信步,在穀內穿行,周圍漸漸看不到其他人影。
如此走了不知多遠,來到附近修士聞之色變的天裂穀最深處。
秦桑神色微動,終於找到瀟湘子描述的地形標誌,八座石峰呈八卦之勢排布,而古修洞府就在此地西南方向。
他立刻轉向西南,急掠數百裡,身影忽地頓住,看著麵前的景象有些發怔。
玉簡裡描述。
這裡一座碧玉湖泊,洞府便藏在穀底。
此刻哪裡還有湖泊的影子?
地上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地洞周圍溝壑縱橫,即使時隔多年,秦桑也能看出端倪,這些是劍痕!
很顯然,此地已經被人捷足先登,連洞府也被一並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