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聲敲在所有人耳邊，咚咚咚的鼓點砸過心臟。

這間夜總會是華宴安家族名下的產業，每次在H城邀請朋友聚會，大多訂在這裡，熟門熟路。

結果今天好不容易請來了稀罕的客人，正要帶人逛逛，一下樓，卻正撞見喝醉的混混鬨事，酒保毫不頂事，十分敗壞印象分。

華宴安皺眉，出聲喝止，終於有穿著製服的酒吧安保趕來，忙點頭哈腰地道歉，上去拉開喝醉了酒的男人。

男人醉得不輕，見到有人阻止，反而更被激怒，手上力氣更大，拽著夏棠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邊扯。

他身上濃重的酒氣刺鼻，夏棠才收回視線，酒杯踉蹌拽到他身邊，手臂生疼，掙紮了好幾下也沒掙脫得開，被勒得快沒氣。

還要聽見男人嚷嚷著“叫自己女朋友喝酒有什麼不對”

她本來是想咬這人一口，讓他鬆開，但因為看見了樓梯上的人，計劃沒法實施。

那樣子太丟臉了。

在這種狼狽的時候遇見，就夠倒黴的。要是再披頭散發地跟人打一架，就不僅是狼狽，是丟臉到這輩子可以不用再在陸霄麵前出現了。

猶豫的這幾秒，男人已經跟酒保起了衝突，他把酒瓶在欄杆上敲碎，握著斷碴四處揮舞。玻璃碎片亂飛，周圍人尖叫連連，夏棠也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兩個小心翼翼安保圍著他，像圍著一顆滿是刺的仙人掌球，先把人趕到一邊去，再挑選地方下手。

路已經讓開，華宴安擺擺手，打算略過這個插曲。

他微微側身，正要跟身後人介紹，卻看見看見陸霄走下樓梯，看見了什麼一樣，進入二樓混亂的人群裡。

頭頂彩燈的光芒旋轉，一寸寸轉過他的眉眼。男生的身高放在哪裡都引人矚目，何況是麵無表情走近的時候，無形的壓迫下人群自覺避讓，分開一條路。

連兩個酒保都愣了下，讓開來。

夏棠正努力地偏過頭，避開男人的酒瓶，視線低著，隻能看見麵前人的膝蓋。

隻看到膝蓋她就已經知道是誰了。

來不及出聲，胳膊上的力道就驟然一鬆。

陸霄無視男人手裡鋒利的酒瓶碎碴，伸手扭住他的手臂。男人吃痛鬆手，另一隻手用酒瓶刺來，被鉗住手腕。

玻璃尖刺指著陸霄的瞳孔，他麵無表情，單手握著男人的胳膊向後彎折，幾乎擰成一個銳角。

震耳欲聾的音樂裡，仿佛也能聽見骨頭折斷的細小的劈啪聲，男人痛得表情扭曲，背弓起來，喉嚨裡嗬嗬地喘氣。

陸霄才終於鬆開手，拿過男人手裡的酒瓶，像從小孩手裡取過玩具，隨手丟到遠處。酒瓶砸得粉碎，引來一陣驚叫。

陸霄一腳踹在男人肚子上，把人踹進滿地碎片裡，走廊上圍觀的人群連連後退，喧嘩都被壓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下。

男人還沒明白發生什麼，就掙紮著爬不起來，下一秒，陸霄走上前，掐著男人的脖子將人提起來。

交錯的光線裡，酒精混雜著尼古丁的氣味湧動。男人疼痛恐懼交加，徹底醒了酒，被掐得麵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

男人身邊的同伴慌亂後退，看見陸霄的樣子，一時甚至沒想得起去幫忙，隻驚恐萬分地想要先躲遠點。

局麵一時更加混亂，音樂聲，尖叫聲，酒瓶碎片被踩過的劈啪聲。

華宴安扶著欄杆，也是目瞪口呆，反應過來後心急如焚，看見樓下問詢而來的保鏢，立刻催促：“站著乾什麼，還不快去勸勸！”

又囑咐：“留點分寸！那是客人！你們就勸勸！”

衛川生今天也在，落在後麵，正和新認識的漂亮姑娘打著電話，等事情亂成一鍋粥，才姍姍來遲下樓。

見到這場麵，也愣了下，困惑不到半秒，一轉眼就看見邊上女生的人影。立馬福至心靈，把正要上去的幾個保鏢拉回來：“停停停，這裡沒你們的事。”

華宴安還要說點什麼，卻被衛川生按回去，拍著肩膀讓他安心。夏棠終於逆過不斷後退的人群擠進去，到陸霄身邊。

握住他的手腕，大聲喊道：“喂！夠了！”

音樂聲裡，好像隻有這樣的音量，才能讓人聽見。

從她的角度隻能看見陸霄輪廓鋒利的側臉，沒有回頭，也沒有鬆手。眼瞳漆黑，手指繼續一根根收攏，看著男人的表情變得越發灰白。

他在這種時候最難搞定。

夏棠不得不整個抱住他的胳膊，用力拽著他往後拖，像在拉一堵水泥牆，拽得氣喘籲籲，終於在仿佛真要鬨出人命之前，讓他鬆開手。

陸霄垂下手，沒多少表情地轉回視線，對上她的目光。

“你沒常識嗎？”夏棠仍在氣頭上，抬起頭瞪他，怒氣衝衝說，“踹一腳不就行了，這麼掐會死人的！”

光線掠過，照過麵前人堅硬像青金石似的臉龐，陸霄看著她，嘴唇削薄，像是正要說什麼，卻被開門聲打斷。

身邊包廂門打開，正是王安柔所在的房間，先前的男生擺著張不耐煩的臉，來看外麵出了什麼事，鬨騰吵得人遊戲都玩不成。

他帶來的保鏢一直守在門口，往邊上退了退，讓出一條路。

男生剛要發作，忽然認出麵前人的身份，表情收斂的同時，語氣帶上了下意識的震驚和諂媚：“陸少？”

夏棠轉過頭，包廂裡的人陸陸續續出來，都好奇看來。

她才注意到自己還抱著陸霄的胳膊，配合滿地狼藉的場麵，一副情感糾葛相當複雜的晚間八點檔新聞的情形。

“你們兩個……”男生看向她，又看向陸霄，不確定道，“……認識？”

“嗯。”夏棠乾脆承認，“是認識。”

她看向陸霄，仍然抓著他的胳膊，叮囑道：“你在這裡等著。”

說開鬆開手，撥開門口的男生擠進包廂，拿到自己的書包，又匆匆出來，一手拎著包，一手抓住陸霄的手腕，拉著他走下樓梯。

圍觀的人群和酒瓶碎片都被甩在身後。

華宴安望著消失在人群裡的兩個人，不明白自己請來的人，怎麼就這麼被帶走了，還想再乾點什麼，被衛川生攬住肩膀，帶到一邊，自顧自走下另一側樓梯。

包廂門口，男生還沒反應過來，文思思探出頭，正巧瞥見一眼，有些熟悉道：“剛才夏棠拉走的那個人是誰？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王安柔也在門邊，偏頭想了想，回憶起來：“那不是夏棠的男朋友嗎？來過宿舍樓下的那個。”

“男朋友？”男生轉過腦袋看她，不可置信道，他又抬頭看向樓下，“剛才那個可是……”

熱舞的人群裡，兩個人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