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偏過視線,樓道沒有光線,可站在轉角邊,能夠清楚地看見樓下。
她當即否認:“不是,他就隻是……”
解釋到一半,又覺得偏移重點,垂著眼抿了抿唇,抬頭迎上麵前人的視線,用更硬邦邦的語氣說:“不管怎樣,都和彆人沒有關係。是我和你的事。”
她仰頭,看著陸霄的臉,手還放在口袋裡,不自覺攥緊:“之前和你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已經……”
“我不同意。”陸霄開口截斷。
語氣不容反駁得像個暴君,單方向向她下達宣判決定。
渾身帶著能掉冰碴的低氣壓,看著她,將電話裡的拒絕,又當麵重複了一遍:“我也已經說過了,我不同意。”
“這件事不需要你同意。”夏棠直直看回去,指甲掐著手心,同樣頑固地加重語氣,“隻要我同意就夠了。”
其實有很多問題,還沒有來得及問。
比如說,他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上次電話之後,他母親用了什麼辦法,讓他沒有音訊。
都是問了一定就會讓人心軟的事。
在心裡模糊的疼痛泛起來之前,她眼睛一眨不眨,也不挪開視線。隻要對麵人問一句為什麼,就能有一大堆的理由告訴他,跟他說,為什麼現在分開才是最好、最劃算的事。
但陸霄沒有,他上前一步,影子更加靠近,外套裡微寒苦澀的氣息壓過來,是不知道多久才積攢起來的寒意。
夏棠被他握住手腕,圈住她的指骨冰冷且堅硬,力度傳遞到皮膚。
她下意識低了下睫毛,第一次發覺,原來這家夥的手也可以這麼冷。
這一次,陸霄的耐心仿佛已經消耗殆儘,不打算再聽她任何理由或是借口。
傷口冷冷掛在眉骨上,他垂眸,居高臨下,平鋪直敘地開口道:“我知道送你回來的那個人的名字。”
夏棠的注意力仍然在被握住的手腕,動了動,沒能掙脫開他的手,不明白他這句話的用意,抬起頭。
陸霄漆黑的眼珠像浸泡在湖水裡,眉眼在黑暗裡冷冰冰的鋒利,繼續道:“我知道他的家在哪裡,父母的工作,有哪些親人,哪些朋友。”
被他握著的手腕,皮膚下脈搏正不穩地跳動。
夏棠有種身體從指尖一寸一寸冷下來的錯覺。
樓道裡的溫度好像又變低幾度,寒意襲上脊背。
陸霄口吻冷靜,冷靜得像結冰湖麵下的屍體,從骨頭裡滲出寒意,視線筆直陰翳地落在她的頭頂,指骨一樣凜硬:“父親是企業職工,母親是全職主婦,還有一個八歲的妹妹。”
“如果他的父親突然丟掉工作,母親背上外債,我猜,他應該不會再有心情,繼續辦什麼社團,或是打算和誰談戀愛。”
夏棠沒有眨眼,瞳孔裡倒映著他的臉。
心臟筆直墜下去,仿佛落入冰溪裡。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出離憤怒,認真地用力試圖抽出手,克製不住語氣地質問他:“你在調查我認識的人?”
“是。”陸霄沒有鬆手,又朝她走近一步,陰影塗抹的輪廓格外堅硬且鋒利,傲慢冷淡得有如一塊青金石,從口吻到神情,都顯然的缺乏耐心,“我在查他們。”
“如果我想,我就能讓他們每一個,都突然開始倒黴。”
調查,騷擾,破壞,隨手捏碎。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都輕而易舉。
他要毀掉什麼東西太過於簡單。就像從樓上向下扔的高爾夫球,就像差點被踩斷的同學的骨頭,垃圾桶裡被棄之如敝履的點心。
看不順眼的就砸碎,不喜歡了的就丟棄。
可是,仍然有哪些地方不對勁。
為什麼陸霄會做這種事?
為什麼做這種事的是陸霄?
夏棠的胸口裡像被塞進了一百隻亂飛的蝙蝠,嗡嗡嗡發疼,站在影子裡,尤其陌生地看著麵前人熟悉的眉眼。
他的確成熟了,成長了,不再用直接明了的暴力,有了更聰明的辦法。
聰明地威脅人,聰明地恐嚇人,聰明地達到目的。
這本來是,他母親才會用的手段。
她扯緊唇角,看著麵前人,想往後退,離他遠一點,但被扣著手腕不允許。
陸霄壓眉,格外不喜歡她用這樣的表情看著自己,往前走一步,影子壓迫而來。夏棠背靠到門上,再也沒有地方可以退。
這好像是似曾相識的姿勢,兩個人鼻息交錯,陸霄傾身,熟悉的氣息降臨而來。
壓低的影子裡,是靠近過千百次的距離,親密得像下一秒就要接吻。
“喂。”夏棠繃著喉嚨,覺得這家夥不可理喻,用力踢他的腿,咬著牙說,“放開,我都說了我不想——”
“我也說了,我不同意。”陸霄眼睫一動不動,又咬字清楚地重複一遍,無動於衷說,“如果不想,那就在這裡報警。”
居民樓的樓道並沒有多好的隔音,隻要在這裡叫一聲,其餘的鄰居都會被驚動。
夏棠抿著唇,用膝蓋想頂住他,但被輕易地按下去。
他又靠近,幾乎把人壓在門板上,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進入衣袋裡,握住她的手指,也握住她手裡攥著的鑰匙。
夏棠在極近極近的距離裡,看見他的眼睛。陸霄另一隻手捧上她的臉頰,扣住下頜,漂亮的眼睛全部沉在陰影之中。
吻落下來,沒有管女生正在踩他的腳,洶湧而來的占有欲報複在唇瓣,舌尖撐開牙關,細致地、仔細地,沿著舌根遊移。
鼻尖壓著鼻尖,呼吸一瞬間咬在一起,空氣全被掠奪,讓人腿也發軟。
夏棠想咬他的舌尖,但是沒能用得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