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已經升到了雲層之上,外麵是青藍色的天空,無遮擋的陽光映在舷窗上,濃密的白雲從下方流過,像是棉絮鋪成的海洋。
這是一架灣流商務機,設計做了隔音處理,儘量將發動機轟鳴的噪音降至最低。飛機向著晨昏線前行,休息艙裡配備有專門定製的睡床,讓人能一覺在睡夢裡抵達目的地。
陸霄斜額坐在舷窗邊,沒有去那張為他準備好的睡床,眼睛映著窗外的流雲。
黑西裝的助理坐在斜對麵,抱著平板,正在例行說明落地後的事宜,屆時他的父親也會在場。
一家三人預計在會員製餐廳用餐,安排好的記者已經等待在門外,隻待拍下合適的照片,公布在財經版麵,向外界傳遞出仍然家庭穩定,不存在內部矛盾糾紛的訊息。
陸霄靠在座位裡,麵無表情,臉上一動不動落著來自於玻璃窗外的陽光。
口袋裡躺著一條花朵項鏈。
不算很好的寶石,也不算很貴的首飾。被放回到手裡,而後再握攏。
每一條棱角都像冰冷切割著掌心。
可是最終也沒有被遺棄在那一天夜晚鋪天蓋地的暴雨裡。
日光爬上扶手,也爬上他的手指,陸霄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他想起夏棠小時候,在電視機前追完了一整部的偶像劇。
應該是很流行的電視劇,每天她都到時到點地在屏幕前看得目不轉睛,拿出了看動畫片的專注度。
老實說,那是部跟動畫片也差不了多少的電視劇,一臉幼稚的主角們在布景成城堡式的房子裡,浮誇地談情說愛。
實在是些很無聊的東西。
但夏棠很羨慕。
她不知從哪裡聽說,他們家也有莊園一樣的城堡,也有電視劇裡一樣的尖頂和漂亮的拚花玻璃窗。
於是在某天放學後,她跑到花園裡攔住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紙迭的戒指,大概是手工課上迭的作業,粗糙到了極點。
“喂,”她說,“我們以後結婚怎麼樣?”
她的確是說了結婚這兩個字。
陸霄聞言,目光瞥過她,覺得她終於是看了太多沒營養的電視,像新聞裡說的那樣看到腦子裡塞滿了廢物。
“我聽說跟你結婚,就能住進你家的城堡裡。”她說,手裡捧著那枚醜兮兮的戒指,“我們現在訂婚的話,我就把這個戒指送給你。”
“不要。”陸霄用看蠢貨的眼神掃視過她,“誰會和你結婚啊,白癡。”
那時他們的關係稍微好了一點,不再像之前那樣相看兩厭的差勁。
陸霄一個人住著整棟房子,屬於祖母的那些照片,都被整理進了相框和厚相冊裡。但是除了他自己以外,再也沒有人打開查看過。
夏棠沒和他一般計較,哦了一聲就把戒指塞回口袋裡走掉。
第二天早上,陸霄坐在車裡,看見她又背著卡通書包,走過坡道去等校車。心裡想的卻是,她昨天的那枚戒指是不是還在。
想也知道隻可能還在。他們學校裡那幫窮酸的同學裡,哪有人家裡買得起城堡。
而她的戒指又那麼難看。
陸霄坐在車裡,看著她的影子從車窗後遠去,矜傲地想,如果她的態度足夠誠懇,看在實在沒人答應她的份上,也不是不能勉為其難收下那枚戒指。
反正有那麼多房子,房子裡又有那麼多空房間。她大概就像一條毛毛蟲那麼大小,把她放在隔壁,又不會怎麼占地方。
直到放學後,在自己家的後院,陸霄看見夏棠和林清讓正隔著柵欄說話。她又又掏出那枚戒指,問他:“喂,我們以後結婚怎麼樣。”
林清讓偏著頭思索兩秒,而後露出一個笑:“好啊。”
陸霄站在原地,覺得這兩個人都不可理喻。
這麼荒唐的請求,正常人一開始不應該就斬釘截鐵地拒絕嗎?
怎麼會有人真的答應這麼可笑的求婚,和這麼醜的戒指。
柵欄邊的兩個人仍然沒有看到他,已經在交換戒指,林清讓的手伸過圍欄,夏棠高高興興地拿出戒指給他戴上。
“喂——”
陸霄在後麵,不爽地出聲喊:“你們在乾什麼?”
“我們在交換戒指啊。”夏棠奇怪地回頭看見他,順帶告訴他,“林清讓家裡也有城堡,他答應給我留房間了,不需要你和我結婚啦。”
“有人訂婚是隔著柵欄訂的嗎?”陸霄說,“你還站在我家的花園裡,不能跟其他院子裡的人訂婚。”
林清讓始終安靜地戴著那枚戒指。
世界上當然沒有那種法律,也沒人能阻止女孩把戒指想交給誰就交給誰。
可他卻沒由來地覺得那麼生氣。
在夏棠反問說:“哪裡有這種規定了。”時,過去擋在他們兩個麵前,跋扈地告訴她,如果她想住在林清讓家的房間,那就儘管去好了,這邊屋子的房間已經不屬於她了。
直到入睡前,陸霄也沒有再見到她。
也許是真的住到了隔壁去,兩個人正在玩新郎新娘過家家。
他胸口堵著一股灼熱的怨氣的,從床上跳下來,要叫司機送他去隔壁,當麵看看他們兩個人在乾什麼。
打開門,卻看見女孩穿著睡裙站在門口,兩隻手都放在身後。
“喂,你還在生氣嗎?”她問。
【遲來的更新,想寫完這一部分再放,結果今天還是沒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