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暗流(1 / 1)

後半段的路程裡,兩個人又都默默地沒有說話。

夏棠在離學校遠一些的地方下車,手上拎著打包來的關東煮。

她回頭,望著坐在車裡的人,又轉身走幾步折回去,兩手搭在車窗邊問:“等找到那群冒充你名號的人,你打算怎麼做?”

陸霄抬頭看她,斜著額,漫不經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夏棠不放心地敲了敲車玻璃:“喂,畢竟是在學校,再怎樣也不能做得太過分,知道了嗎?”

這句話沒得到回複,大少爺轉回臉,車窗搖上,出租車跟著駛入夜色。

隻剩她直起腰,對著遠去的車尾燈輕嘶聲。

回到宿舍的時間也正好是晚自習下課,宿舍裡飄起一股關東煮的香味。趙悅月見到吃的兩眼放光,也忘了自己那點憂慮之情,一起分食夜宵。

夏棠趴在桌邊,揉著臉,決定到明天早上再補作業去。

另一邊的衛川生完全沒這麼清閒,手機已經被他開了靜音模式,社交軟件的彈窗仍然閃個不停。

一群來打聽八卦的、探口風的、自首的、求饒的、招供指使者的,不敢直麵陸霄那尊煞神,都紛紛跑到了他這裡。

這夥人如果隻是單純假借陸霄的名號私底下在學校裡為非作歹仗勢欺人,那也就算了——還偏偏這麼巧,惹到了不該惹的人頭上。

想想這場麵,喜歡的女生梨花帶雨地跑過來拽住你的衣擺,說著求你幫幫我,幫我我什麼都會做。是個男人都要怒發衝冠。

陸霄打來電話時,聲音裡煞氣果然重得像剛從冰庫裡拿出來的陳年屍體。

參與了這件事的人一個個互相檢舉,名單已經整理完全。衛川生瞥了瞥坐在邊上的這大爺,抽了抽鼻子,總覺得能在哪聞到一股關東煮的味道。

“林清讓呢?”陸霄突然問。

“他啊,參加家庭聚餐去了。”衛川生坐在沙發上,端起桌上的冰甜酒喝了一口潤潤喉嚨,聳肩,“你也知道的,他們家的情況。”

說到這裡,他又側過眼,問了同樣的問題:“等找到了人,你打算怎麼做?”

“你覺得呢?”陸霄反問。

行,你是大爺你做主。

衛川生默默摸了摸鼻子,看向窗外。

仍然夜色深深。

夜晚的CBD,車流如織,黑漆銀飾的加長款勞斯萊斯幻影也不得不跟隨在紅綠燈前的隊列裡緩緩行進。寬敞的車廂足夠坐下一家四口人,每個人都是端莊的正裝,靜默著誰也沒有說話。

林清讓安靜地坐在父母對麵,餘光入神看著窗外流逝的燈火。

在他身邊,林清行眼都不抬,徑自窩在椅背上握著手機打遊戲,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嚼著口香糖。

“你瞧你現在,像副什麼模樣。”父親繃著麵孔,沉聲嗬斥,“這就是你在學校裡受的教育?”

林清行當做耳旁風地用小拇指做了個掏耳朵的手勢,低著頭混不吝地笑:“我是不像樣?哪有您另一個兒子像樣呢?您說是吧。”

“林清行!”一身禮裙的母親壓低聲音嗬道,“誰教你這麼跟父母說話。”

和林清讓一樣黑發褐瞳、穿著禮服的少年呲了呲牙,稍微坐正點身體,仍然低頭盯著手機不再說話。

氣氛如一潭死水,粘稠冷凝。

林清讓對麵是母親冰塊般的臉,在斑駁的燈光下,像戴著青銅麵具,已經這樣戴了千萬年,以至於都生鏽腐蝕,隻有那冷冷端莊的表情仍然留著。

對著自己丈夫在婚內和彆的女人生出的孩子,大概也的確沒法露出更多的表情,再多,這張保養得當的美麗麵孔隻怕會粉碎。

他心裡想,安靜垂著眼,脊背筆直地在車內端坐。

直到回到房間,關上厚重的棕色木門,林清讓才拿出手機,看見那一長串紅色的未接來電,最新一個在三分鐘前。

同一個號碼又撥進來,他一麵走向床頭的玩偶,一麵慢條斯理接通電話。那邊的聲音像終於見到救星,急促恐懼,劈裡啪啦像響起一串驚懼的鞭炮。

他嫌吵地微偏頭,把手機拿遠了些,手裡拿起毛絨玩具,兔子的兩隻長耳朵分開,露出沒精打采的雙眼。

等到那邊的話全部說完,他才開口,捏了捏兔子的長耳,全然的漫不經心:“誰告訴你,我的意思,就代表陸霄的意思?”

那邊的反應一如他預料。

“在生氣之前,不如先聽聽彆的話。”林清讓慢條斯理地換了一側聽著手機,“就算你明天不去學校,他們也會找到你,問是誰指使你這麼做。但你什麼都不能說,轉移責任也好,甩給彆人也好,說自己隻是一時頭腦發熱也好,你都不能說出我的名字。”

“你問為什麼?”他歪著頭,看著玩偶垂頭喪氣的臉。

聲音仍然洋洋盈耳,好像就在人麵前,笑著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你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時候,把他徹底給惹怒了。坦白了,他就不會對你怎樣了嗎?不,該有的報複一樣也不會少,還會加上來自我的一份。”

“但是,如果你能聰明地什麼也不說,起碼你還有我來幫你,不是麼?”

電話掛斷,林清讓扔掉手機,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黯淡不見月光的天色,低頭又點燃一根香煙。

火光映著瞳孔閃而複滅,他抬頭,吐出青白的煙霧,心裡不由得也期待起明天。

期待事情會以怎樣的方式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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