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彆的,更麻煩的是行李箱,本來就質量堪憂又用過很久,在經過昨晚之後徹底報廢,夏棠隻能用兩根繩子捆起來,勉勉強強還能夠推著走。
她打開門時,看見外麵放著的那隻嶄新的行李箱。
昨晚的事其他人也隱隱約約都知道,她顯然和陸霄吵了一架,小時候他們也常常掐架,但大人的爭吵和小孩子的矛盾畢竟是兩碼事。
何況是陸霄先摔門而去。
今天早上司機把這隻鋁合金行李箱放到門口,沒有任何說明,他也一頭霧水。
隻有夏棠知道是為什麼。她在門口蹲下,伸手敲敲行李箱硬邦邦的金屬外殼。冷冰冰的純黑色,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可是偶爾也會像棵被折斷的杉樹,孤零零一個人立在暴風雨裡似的。
明明他既沒有被折斷,也沒有孤零零啊。夏棠懊惱地想。最多最多隻是失戀而已,每個人類都會失戀的,乾嘛就他一副那麼委屈的樣子。
司機開車送她,夏棠把行李箱留在了門口沒有帶走,推著自己的舊箱子。
門口的暴馬丁香花都已經凋謝,淡黃的槐花和大朵的木蘭落在地上,被車輪挾著落葉碾過。
後座放著跌打藥。她拿起藥瓶,聽見司機說:“啊,對了,那也是小少爺讓我交給你的,說是看見你昨天摔傷了,塗上應該能好些。”
夏棠沒摔傷,唯一的傷留在手腕上,變成一圈淡淡的淤青。她垂在腿邊的指尖曲了下,覺得手裡的藥瓶沉得像鉛塊。
把臉貼在玻璃上,心想這家夥還不如一直當個脾氣糟糕的混蛋呢。
周末學校裡人丁稀少,司機一直將她送到宿舍樓下。
“好好學習。”不善言辭的司機最後說,像家長一樣拍了拍她的肩。
從他的手上有暖意流入。
入住宿舍相當順利。舍友除了李子沫和趙悅月,另一個也是文靜又好相處的女生。周日晚上,趙悅月回宿舍時在書包裡藏了四罐低度的罐裝果酒,大家盤腿坐在地板上,舉起罐子相互碰杯。
“那個……先歡迎夏棠成為我們的新舍友,還有,那什麼……月考加油,期中必勝!”趙悅月豪氣乾雲地說著致辭。
大家都紛紛說著期中必勝,舉起罐子碰在一起,痛飲才4度的啤酒。
從這周開始就得每月一考,好在宿舍裡學習氣氛濃鬱。
夏末秋初的天氣反反複複,女生宿舍樓下的桂花開放,陽光燦爛直射,走過都能聞到馥鬱香氣。
本來以為就要這麼老死不相往來,才過一周,夏棠又在學校裡見到了陸霄。
側廊連接著A班教室,回到樓下G班隻用從它邊上拐進樓梯,課間本該鬨哄哄的走廊卻氣氛異常,她心裡一頓,有所預感地順著他們的視線朝前看。
陸霄站在走廊那一側儘頭,仿佛回到了第一天在學校裡見到他時的場景,在人群簇擁之中,劍刃一樣鋒利突出,像是要劃開人群。
對於他回到學校的事,校園論壇裡罕見的安靜如雞,好像生怕被人順著網線找到本人地址,原因大概已經寫在了陸霄的臉上。
一眼望過去,男生的眉眼漆黑又冷然,眉峰冷冽,比平時還要生人勿近的氣場。
夏棠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臉,在口袋裡攥了下手指,沒有眨眼。
她定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被李子沫拉著衣角,和其他人一樣退到走廊邊上,儘量不擋他的路。
陸霄身邊跟著衛川生,他穿一件花裡胡哨的油漆彩噴圖樣外套,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嚼著口香糖,眼梢輕搭著沒精打采,也被身邊這台製冷機凍得不輕似的表情。
見到夏棠他才忽然來了精神,跟她揚起眉梢使了個顏色,又拿餘光輕瞥身邊人。
沒反應,誰都對他反應。
陸霄麵無表情地走進教室,衛川生輕嘖聲,抬步跟上,不忘最後朝夏棠瞪眼,眼裡滿是“我靠你把這大爺惹毛了就留我一個人對付嗎?”的譴責之意。
夏棠當做沒看見。
空氣裡的涼意讓腳後跟有點冷,等那兩人走進教室,走廊上窸窸窣窣的八卦聲才開始重新流淌。
也還好麼。夏棠心想,雖然臉色差勁了一點,起碼還能正常來上課。
說不定用不了幾個月就能讓這件事翻篇,初中時她往他咖啡裡加芥末,到最後也就是一周沒說話而已。
說不定還能趕在畢業之前,心平氣和地互送道彆賀卡。
她和李子沫走進樓下教室。十月天氣已經開始變冷,女生們一個個不知怎麼好像都很抗凍,隻有她頂不住,成為班上第一個換上秋季校服的人。
升入高三,教室裡嘰嘰喳喳的聲音少了很多,連徐凱陽都變得比從前老實。
月考結束,人人都領到了自己的成績。夏棠本來在給試卷上的幾何題重新畫輔助線,就聽說了隔壁班有男生被陸霄踩到骨折住院的消息。
自動鉛筆脆弱的筆芯一用力就啪地斷開,線也變成一段歪歪扭扭的波浪。
他們說那男生考完月考太興奮,在走廊裡踩到陸霄的鞋麵。但陸霄沒接受道歉,隻要求等價的報複,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腳踩在男生的鞋子上,直到踩至骨頭斷裂。
雖然他脾氣很壞這點算是全校的共識,但像這樣實打實的情形,的確已經有很久沒有出現。大家提起來時,八卦裡甚至還透著點興奮。
夏棠捏著自動鉛筆,眼角微微地抽搐。
八成是以謠傳謠。她心想,那可能這麼誇張。
但心裡又隱隱約約不能完全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