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棠覺得他真的很煩,就像個被奪走了清白之身的喋喋不休的小處男——雖然這麼說好像也確實沒錯。
他們還能算什麼關係。
隻是從前認識,又一不小心睡過一覺的關係。
雖然是她主動的,但他作為一個神誌清醒身強力壯的年輕男性,如果不情願,早就應該及時阻止才對。
除非他其實也很情願。
側廊裡經過的傭人,讓他們的談話沒能繼續。
要避開這家夥的追問其實很容易,夏棠在學校住宿,一個月都未必能見上一麵。但下一個星期的某天,她坐在教室裡,突然被班主任叫出去,接家裡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陸霄的母親用溫柔又不容置疑的聲線問她,願不願意轉學去陸霄所在的學校,作為監督。
“從升學率和教學質量上來說,南郡都是一所不錯的學校。”對麵的嗓音不緊不慢,“不必擔心學費和其他問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意願。”
聽到這聲音夏棠就知道,她自己的意願一點也不重要。
那時候握著電話的手像是麻木了一樣,後背無知無覺地冒汗,她從辦公室的玻璃桌上能看見自己的倒影,嗓子機械發聲,大概全部都是同意:“好……謝謝您,能給我這個機會。”
轉學手續辦得尤其快,整個下午,班上的同學都圍在她桌前驚奇地詢問,怎麼這麼突然就要轉學。
是很突然。
放學後她坐著陸霄家助理的車回到大宅,車後備箱裡叮叮當當的是她宿舍裡的一半行李,還有一半,或許得改天再拿。
那天陸霄更晚才回到家,帶著一身室外的寒氣,風塵仆仆地殺回來,不知道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個消息,氣勢洶洶地在夏棠房間門口堵到她。
傭人房門口人來人往,夏棠拉著他去了走廊儘頭洗衣房。
陸霄的臉色很難看,皺著眉問:“是那個女人強迫你的?”
每當他心情不好,就會把他母親叫做“那個女人”。
至於他父親,是“那隻老公雞”。
“不是。”夏棠靠在洗衣機上說,“她隻是跟我打了個電話,是我自己同意的。”
陸霄陰著眉宇,當即轉身就走。
夏棠不得不拉住他:“你去哪?”
“去找她。”陸霄冷著眼睛,朝門外走去,“讓那女人彆牽扯進其他人。”
這家夥的力氣很大,拽著他就像拽著一輛汽車,夏棠隻好用力抱住他的手臂,胸口壓到手肘。
從背後都能察覺到男生身體突如其來的僵硬。
關於混亂夜晚的記憶,忽然又清楚地複蘇在觸覺上。
擁抱,親吻,臉頰貼著臉頰,還有他身上的薄荷氣味。
跟陸霄上床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如此而已。
那時候事情太多太密集地發生在一起,導致她頭腦混亂神誌不清,隻想把這些麻煩事一次性解決。
還有夜晚,夜晚也是一個助力因素。
除了一時的頭腦發熱之外,還有她以為的第一次留下的副作用太輕,隻有腿心裡的一點點異樣,和藥物帶來的頭疼,讓她錯誤地覺得也許這事大概和慢跑半個小時差不了多少。
那一天是周五,夏棠抱著他的胳膊,聽見自己的聲音陌生地響起:“我記得上次你桌子上還有外用避孕藥。”
她湊上去,踮起腳,親了一下他的後頸,從身後看著他緊繃著的慢慢泛起紅色的側臉,問道:“要做嗎?就現在。”
他們的關係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正式地,腐化變質。
表盤上的指針被撥著快進,快進到此時此刻。
學生會長辦公室,紅茶和香煙的霧氣嫋嫋升騰。
林清讓早就瞥見女生背後半開的門縫,循聲望過去時臉上神情仍然平靜,把茶杯輕輕擱回桌上,稍微整坐姿,保持緘默。
室內安靜了一秒,兩秒。
陸霄站在門口,身後擋著陽光,眉眼壓得低而鋒利,神情浸在陰影裡,有某種似曾相識的危險意味。
他的確從某個地方突然地冒出來了。
在最不妙的時候。
在她背地裡單方麵泄密結果被當場抓到現行的時候。
夏棠蹭地站起身,眨下眼睛看著他,眼睛微微睜大,見到鬼一樣的表情,下意識開口:“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陸霄沒回答她,他站在門邊,穿一身黑色,立得像尊雕塑,長途顛簸裡衣襟帶著凜凜寒氣,有如裹挾著來自遙遠地方的風雪。
異樣專注地盯著她,低聲說:“再說一遍。”
陸霄問道:“你剛才說,我和你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