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這兒聊天,有目光從對麵席上刺來,來自某個看起來運動細胞豐富,實際也的確如此,但就是從不參與集體活動的家夥。
陸霄坐在場那邊,視線越過場上,筆直看來,臉上肉眼可見的不爽。
天知道他又哪裡不高興,夏棠趁無人注意,悄悄衝他比個倒豎的大拇指,而後彆過視線,把注意力集中到籃球賽上。
沒了林清讓,一隊進攻的勢頭有所下降,但隻需維持現在的得分比,一樣勝券在握。
衛川生乾什麼都散漫,打籃球也一樣,兩節他都在,跑動,接傳球,也沒見出太多汗。
陳瑜一直打得很認真,出汗出得厲害,第二節就要接近尾聲的時候,搶球的雙方撞在一起,場邊一聲驚呼,裁判尖銳的哨聲響起,暫停比賽。陳瑜被撞倒在地,眼鏡掉在地上,坐在球場上單手捂眼,看情況傷勢嚴重,兩個男生從觀眾席上跑下去,一左一右把他扶起來。
夏棠也從座位上站起來,踮起腳朝下看,擔憂他的情況。
五分鐘後,比賽重新開始,陳瑜沒法繼續參與,被一個男生扶去醫務室,換替補上場。主力一走,氣勢大為潰散,最後毫無反轉以懸殊的比分落敗。
本班氣氛低落,比賽一結束,這邊紛紛散場,轟轟烈烈的班級籃球賽對他們來說已差不多結束。
人群陸陸續續離開籃球場,夏棠和李子沫道彆後離校。她想過要不要去看望一下受傷的班長,但他不一定仍在醫務室,說不定早就回家了。
快走到公交車站牌的時候,她才想起自己忘了什麼。
手機沒帶去籃球場,還躺在教室課桌裡。
隻好在站牌前止步,轉身走回去。
這個點的校園格外冷清,大多數人不是已經離校就是待在食堂,教學樓的樓道裡見不到人影,大片橘紅色的夕陽落在走廊上。夏棠一步一步邁上台階,走進教室,卻看見陳瑜也在。
班級裡空空蕩蕩,隻有他一個人。
“班長,你還沒走啊?你的傷怎麼樣?”
陳瑜此時沒戴眼鏡,和平時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眼下打了塊紗布。他搖頭:“沒大礙,隻是腳踝扭傷,不方便走路。家裡人要我在教室等,他們來接。”
黃昏浸透下的教室冷清,輸掉比賽,人又受傷。夏棠走到他身邊坐下,安慰說:“不管怎樣,起碼你在場上帥夠了二十分鐘,還有這麼多人一分鐘都沒能表現,非常羨慕你。”
陳瑜不習慣被人這樣直白地誇獎,微微低頭顯得無所適從,餘光從窗戶瞥見樓下,看到了來接自己的父親,撐著課桌起身。
腳踝腫得很誇張。
夏棠立刻站起來:“我扶你去電梯。”
她相當自然地扶住班長一邊胳膊,摻著他朝門口走去。陳瑜卻心神不寧,有些手足無措,穿過課桌椅時被絆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夏棠趕忙抱住他。
兩人的身體忽然靠得很近,近得幾乎摟在一起。女生身上帶著陌生的香氣,讓人心跳驟然加快,陳瑜慌張臉熱,雙手緊張得不知道該往哪裡放。
他們踉踉蹌蹌地才穩住重心,班長抬起頭時臉紅得厲害,夏棠咳一聲,剛要開口說點什麼,緩和氣氛的尷尬。
陳瑜的臉色忽然有所變化。
她也回頭,順著目光望過去,夕陽湧入門內,站在門口的人臉隱在背光的陰影裡,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
陸霄的表情絕對算不上愉快。
學校是無關人等聚集的地方。
在校園裡,陸霄隻能偶爾隔著人群看見夏棠。
女生擁有非常麻煩的習慣,永遠成群結隊,形影不離。大多數時候她在扭頭和身邊人說話,有時靠在走廊欄杆上,腳尖點著地麵,看樓下五顏六色的花壇。有幾次她正好撞見他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停半秒,然後立刻錯過去。看著地磚,看著樹,看著身邊那個矮個子的女生,就是不看他。
在家裡能見她的次數稍微頻繁一點,回家時夏棠走側門,她扶著門框抬腿鬆開鞋帶,製服短裙被掀起一點,露出幾寸膝蓋以上的部分,而後甩掉鞋子,隻穿襪子走進屋內,踩在木地板上去找拖鞋。
現在她每天穿著校服短裙,但從前很少能見她穿裙子。
每晚她坐在休息室裡寫作業,麵對練習冊如麵對前世仇人,見到他來,會不怎麼有耐心地敲敲筆,抬起眼睛,問他有什麼事。
休息室裡傭人來來往往,在這種時候顯得格外礙事。
有什麼事?沒事他就不能來見她嗎?
有其他人在場,他隻能壓下眉毛,假裝什麼事也沒有。
“最近每天都回去得這麼早,趕著見誰?”頂樓餐廳裡,林清讓問他。
“還能是誰?”衛川生跟他一唱一和,“你說還有哪個姑娘能住在他家裡?總不至於是為了回家打遊戲。”
陸霄懶得理會這兩個人。
“有一件事我倒是一直想問,”林清讓放下筷子,慢條斯理地用餐巾擦嘴,“你們現在是什麼關係?情侶,還是隻是暫時交往一陣的……”他提起唇角,笑一下:“炮友?”
兩個字落音,氣氛忽而變得有些僵。陸霄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看向對麵人,像是要從他表情裡找出些什麼的目光。
眼看著這人又開始語不驚人死不休,衛川生隻能出麵當和事佬:“我說林清讓,你在澳洲待半年怎麼裝了一腦子黃色廢料回來,好好的談戀愛,怎麼被你描述出來就這麼齷齪。”
“好奇而已。”林清讓放下餐巾,表情坦蕩,“現在就算是談戀愛,也長久不了,這件事夏棠應該清楚,她是怎樣才答應和你交往?”
這問題衛川生也好奇,閉上嘴等待回答。
陸霄沒有正麵答複,隻是側了側臉,異常平淡地反問:“為什麼一定會分開?”玻璃窗外,樹木在陽光下枝繁葉茂,他微眯起眼睛,漫不經心地說:“我不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