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開學,夏棠先去教室後方打開自己的櫃子。
沒有多出東西,也沒有少些東西,儘管刺鼻墨水味還殘留在裡麵。
姑且算是一個好的開端。
她輕輕舒了一口氣。
今天她在走廊上撞見了意想不到的人。
林清讓穿過人群,走到她麵前。
“你就是夏棠同學?”他問。
夏棠點頭。
“這是你書包上落下的東西。”林清讓把一個吊墜玩偶掛飾放進她手裡,“還有,陸霄一直忘了來說,謝謝你把製服還回來,弄臟衣服的事,他早就不在意了。”他微微笑著,目光從邊上的人群裡掃過,又落回到夏棠臉上:“作為同學,應該互相幫助。”
他的眼角生著一顆小小的淚痣,這顆痣很襯他的臉,也很襯他的笑,顯得優雅、漂亮,像被裱在玻璃框裡的人像。
夏棠拿著那個根本不屬於她的玩偶,開口說謝謝。
這就是為什麼林清讓比陸霄更受歡迎。
他才回來幾天就發現了這件事,主動出麵解決,而陸霄甚至還一無所察。
差距真夠明顯。
上午的這一幕讓班級氣氛起了切實的變化,敵意顯然地減弱。
都是一群牆頭草。夏棠環顧整個班的人,心中想。就像草原上的鬣狗,總是追逐著猛獸吃剩下的食物,隻有聞到血腥味才會出動。
“那個林清讓同學,人真不錯啊。”李子沫感慨說,“幸好還有他這樣的人在,要是學校裡都是陸霄那樣的人就糟糕了。”
夏棠點頭應和。
有人應聲,她又絮絮叨叨地細數了林清讓的其他優點,心地善良,待人體貼,長相英俊,成績好,家世好又不傲慢。
簡直找不出任何缺點。
“當然有缺點。”夏棠說,“他不是陸霄的朋友麼?”
“哎呀。”李子沫說,“他一定也是被迫、不情願的啦。陸霄家裡背景這麼強,林清讓也沒辦法,隻能假裝跟他當朋友。”
夏棠想了想,還是把“陸霄說不定也沒那麼糟”咽進了嘴裡。
這樣說會顯得她好像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這周隻上三天課。
從周四開始將有小長假。周一起已然是人心渙散,氣氛浮躁。
期中考試被陰損地定在假期後,一回來就是考試,算是提醒他們這群人不要玩得太野,還有一場考試在前頭虎視眈眈。
李子沫約她假期出去玩,夏棠高高興興地同意了。
至於地點,她都隨意。反正住得偏僻,城市那麼大,去哪都一樣遠。
氣候的確已漸入夏天,校園裡穿短袖無外套夏季校服的人越來越多。不少女孩們高高興興地甩下打底褲,拉高製服裙的腰身,滿眼都是各式各樣的白腿。晴朗的白日,沒有雲朵隻有太陽,天空是一派濃鬱的蔚藍。
大家趴在走廊欄杆上往下張望,陸霄和林清讓從樓下走過。
白色短袖襯衫的下擺紮進黑色製服長褲裡,陽光下,膚色呈現出象牙白。
陸霄抬頭往樓上望了一眼,走廊裡一陣小小騷動。
有他們在的地方就有議論和羨豔。
從周圍女生的談論聲裡,夏棠發現陸霄在女生裡居然還挺有人氣。
林清讓是挑不出毛病的大眾偶像,但青春期女生難免也會對壞男孩產生無儘遐想。
尤其是學校裡這群不是從小活在溫室裡、就是埋頭於學習的女孩。
夏棠聽到右邊三四個女生在十分認真地討論陸霄肩膀上的紋身是什麼形狀,有的說紋了一串字母,有的說紋了一個六芒星。
不……他肩膀上根本沒紋身。夏棠想。
還有幾個男生竊竊私語說陸霄晚上會去外麵和人打架,附近的黑幫都被他修理過。
他頂多和遊戲裡的黑幫打架。夏棠又想。如果他帶著傷回家,第二天,他遠在大洋那一邊的父母就會過來問詢,陸霄最煩來自父母的問話。
雖然他的確學過格鬥,學過對槍械自衛,學過射擊和逃生術。
據說是為了減少他被綁架的幾率。
說起來,他的童年確實很忙碌,有數不儘的課程在等著。現在卻變得這麼清閒,天天沒事找事地四處亂晃。
白天夏棠剛這樣感慨完,下午回去就不見陸霄的身影。
他被助理接走了。
陸霄的父母常年不在,他們各自留了人在他身邊負責他的教育。
一個是宅子裡的管家,管理生活和起居。除此之外他們各自留了秘書和助理,為陸霄安排學習各類作為繼承人所必要知曉的課程。
仿佛古代的太子太傅和太師,夏棠覺得自己也許勉強能算個東宮伴讀。
她在原來的學校讀得很好,轉學是陸霄母親的安排。
因為陸霄打斷了同學四根骨頭的那件事。
其中有一根甚至是肋骨,差點插進臟器。
陸霄的母親在電話裡用十分鐘同她敲定了這件事,沒有什麼可拒絕的,她一直住在他們的宅子,父母受他家雇傭,而且免全部學雜費。為她辦理轉學的助理把這件事做得迅捷又貼心,一聲不響就準備好了全部手續,甚至包括製服、書包與文具,每月她的飯卡裡還會自動多出一筆錢,足以覆蓋掉她在學校的全部開銷。
而她需要做的隻是每兩周彙報一次陸霄的在校情況。
上一次的報告已經交了上去,她絞儘腦汁寫了幾百字,從陸霄的校內風評寫到課後表現。那兩張仿佛小學生作文的手寫報告被交給那位總是西裝革履的秘書,和他精英的氣場與身份怎麼都不搭調。
一想到這兩個頂級名校畢業的優秀人才要成天憂心於陸霄的教育問題,夏棠就覺得還是他們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