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徹底凝滯,沒有一個人說話,就連號稱測評過100個鬼屋的吳明誠都僵在當場。
畢竟鬼屋是心知肚明裡頭有人扮作的鬼,但這條巷道他已經從頭到尾走了個遍,卻莫名其妙從背後冒出個人來。
完全沒有任何腳步聲。
他本能想直接先跑開拉開距離,但魯陽在身邊,他跑了豈不是自打臉?
直到巷道內那詭譎的燈光再次亮起,紅裙少女的麵容才從晦暗的陰影中浮現。她臉上明明帶著淺淡的笑意,可在這樣的氛圍下卻更顯陰森。
魯陽眼珠微動,迅速看向地麵,在看到少女落在地麵上的腳與延伸而出的影子後才舒了一口氣。
隨後他又隱約覺得少女的相貌有些熟悉,仔細看去。
“啊。”他輕呼一聲,“你是……”
那紅裙少女驀地笑了下,但卻並非那種恐怖的低笑,反而倏地變得有些陽光爛漫。她之前沉沉凝視的眼睛也變得亮晶晶的,她收回舉著的透明傘,衝著魯陽微微頷首。
“你好,魯經理,我是來試崗的,叫釋千。剛才看著房間裡沒有人,就擅自從側門進入這裡了。我覺得吳明誠老師講得還是非常好的,中間那一段的血跡設計的確有些缺乏故事性。”
她的聲音也不似之前那樣空靈壓抑,而是帶著青春的活力,驟然將巷道的陰寒感打破,那昏黃的燈光落在她的身上也宛如光暈。
一個人在短短幾秒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顯然,她剛才是在故意嚇人。
三人徹底鬆了一口氣,魯陽乾笑著:“哎喲,你真把我嚇壞了。你這走路沒聲音啊……倒是挺準時,剛應該和你說一聲的。”
吳明誠瞬間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他臉色瞬間拉了下來。
剛準備發作,文思壓低聲音和魯陽交流的話語傳來:“魯經理,她不是說房間裡沒人才出來的嗎?為什麼知道吳老師的全名?血跡設計那一段也不是在談話的末尾啊……”
吳明誠迅速看向眼前名為“釋千”的紅衣少女,質問道:“你到底什麼時候來的。”
文思說得對,假設釋千是後期才來的,她怎麼可能知道他叫什麼、說了什麼?除非……她真的一直跟著他。
但他怎麼可能被跟了一路都沒發現?
然而釋千笑了笑,回答道:“所以吳老師,您剛才是被嚇到了嗎?”
“沒有,這點小伎倆早都看膩了。”吳明誠迅速否認,語氣也有些差,“你就是魯陽說的服務員?來得有點晚了,我都比你先到,以後難道還要客人等你嗎?”
“我是準時到的。”釋千依舊笑答,“不過既然吳老師時間緊迫,那麼不如我們現在開始吧?”
“是啊是啊,我們這小姑娘走路沒聲音,我當時看中的就是她這一點。”緩過神的魯陽立刻開始打圓場,堆著笑說,“你看她的演技啊形象啊,都很符合我們一直以來做的宣傳。您心理素質比較強,可能剛才沒感覺出來,但我作為一個
普通人……”
“好了好了,這種場麵話少說。”雖然知道魯陽在恭維,但吳明誠的情緒還是緩和了下來,他揮揮手,“那考核從現在開始。我作為一個客人,從進入、到服務、再到離開,全流程啊。”
“好的好的。”魯陽說著就打算跟隨吳明誠進入,卻被對方攔了下來。
“你倆裡麵等著去,怎麼?顧客來用餐,老板還要跟在屁股後麵?”吳明誠說,“你們申報的不就是一次隻接待一桌顧客嗎?”
他當然不打算讓魯陽和文思全程跟隨,這會影響到他的“發揮”。有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尾隨驚嚇在前,吳明誠完全不打算給這個項目打出80以上的合格分數,但人既然已經到了,那麼他就必須合情合理地壓分。
而恰巧,他有的是“教訓”鬼屋NPC的法子。
整理好思緒、揮退礙事的兩人,吳明誠站在巷道的入口處,看向隨著燈光暗下、半身再次沒入黑暗的釋千:“從現在起,我就是顧客,評分從現在開始。”
名為釋千的少女並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她往後退了兩步,徹底隱入幽深的巷道中。
一句歡迎詞都沒有說。
“嘖。”吳明誠挑刺,“怎麼連個歡迎的人都沒……嗯?”
巷道內的燈光亮起,布滿血手印與拖痕的巷道內空無一人,隻能看見零散放置的桌椅、滿地散落的道具工具,安靜的空氣裡隻蕩開雨滴落在頂棚上發出的悶響。
人去哪了?
從側門溜出去了嗎?可剛才沒聽到門開關的聲音啊……
吳明誠眯著眼觀察片刻,並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可疑的身影。
還是說那個魯陽隱藏了什麼機關沒給他介紹?
這種可能性最高,而對於鬼屋來說,機關設計的確是至關重要的一環。雖然這隻是餐廳的附加項目,但終歸是按照鬼屋的氛圍來做的。
畢竟沒有人來這裡體驗“殺人魔”是想要溫馨愉悅的感覺,而是追求刺激。
他倒要看看那能讓人憑空消失的機關是什麼。
吳明誠推理結束,邁步走進巷道,並沒有展現出任何怯意,他就像一個普通進入這條巷道的行人,姿態隨意、偶爾左顧右盼一下。
但他走了十餘米、進入了巷道中段也沒有見到任何疑似機關的地方。吳明誠的警惕心也越來越重、拳頭慢慢蓄力,總覺得那紅衣少女會從什麼地方冷不丁冒出來。
再往前走幾米就是側門,那附近有幾個翻倒的桌椅,很有可能就是藏身之處……
“還要往哪裡去啊?”
正當他全神貫注於地上的桌椅時,他的背後卻傳來一聲涼颼颼的女聲。
吳明誠迅速轉身看去,隻見那少女居然正坐在桌子前,而她麵前的餐盤底色雪白,可中間卻放著一顆血淋淋的心臟。
眼睛不由得睜大,連喉嚨都感到發緊。
他確信自己剛才已經檢查過了所有的細節,地上沒有空腔、牆壁沒有裂縫,他敢保證他能認出
來所有機關的設計,更何況是能藏下一個成人體量的機關,根本不可能逃過他的法眼。
那麼她是從哪冒出來的?!
就算真的是機關,那也理應發出聲音來,然而自始至終,他耳朵裡的聲音就隻有雨滴落在頂棚上的悶響。
……一定有什麼地方漏掉了。
吳明誠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站在當場,眼睛迅速檢索了一邊紅裙少女周身的空間,企圖找到任何一個裂縫,然而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他看不出任何機關存在的痕跡。
排除掉一切可能性,對自己能力的自信反而讓吳明誠生出絲絲縷縷的恐懼來。
“鐺。”
一聲輕響,是金屬刀具落在白瓷盤上的聲音。
這聲脆響打破了雨滴的白噪音,猶如催眠結束的響指、直直撞進他的心底,讓他的心臟猛地被揪起,隨後引發劇烈的心跳聲。
吳明誠明顯聽到自己倒吸一口冷氣的聲音。
他不自禁地向後退了一步,見鬼似的盯著坐在那兒L的紅裙少女。
少女持刀的手用力,金屬與白色瓷盤發出尖銳的摩擦音,在這足以讓人瘋狂的尖利聲中,她開口了:“你不喜歡這個嗎?來者是客,我可以為你重新做一份新的。”
吳明誠知道那是廚房做的仿真蛋糕,所謂的鮮血不過是果醬淋麵而已,但在那少女帶著淺淡微笑的凝視下,他依然產生了那是一顆真心臟的錯覺。
難以克製的恐懼感在他的心頭蕩開。
“或者,需要我喂您嗎?”
“或者,需要我喂您嗎?”
兩道聲音響起,一道來源於眼前的少女,而另一道則來源於他的身後、耳側。
脖頸僵硬。
他一點點地向身後扭頭看去,幾乎能聽到自己脊椎間摩擦的聲音。
吳明誠看到了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