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麼冒出來的?”江雨行不禁又繃了一下臉,不過這話一出口,就發現現在這個樹人和之前在小溪邊見到,並不完全一樣。

現在的樹人更加粗壯一些,樹皮也更老,身上還多了一些疤痕。

江雨行頓時明白過來:“你不止一具身體。”

所以才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從升華生物們的領地追到特裡安城的山上。

“一棵樹擁有許多分支,並不奇怪吧?”樹人以一個反問句作為回答。

接著輕輕一歎:“我是國王陛下還在當王子的時候,隨手栽下的一根枝條,本來長在牆的裡麵,但隨著歲月的積累,根係逐漸向外延伸,也就造成了現在的模樣——我既在王宮內,又在王宮外。”

這樣說來,城裡很可能遍地都是你。

——雖然現實裡的特裡安城看不見幾棵樹,但地底下能藏樹根。

江雨行在心裡嘀咕。

“冒昧問一下你的年紀?”同樣打量著樹人的聞炤問道。

樹人未作思考就答出:“一千一百七十五年,從我做為一根枝條被栽下、開始生長根係算起。”

“哇哦!”郗玉年和秦畫感慨得異口同聲。

江雨行低頭看了眼隗。

檮杌接收到他的眼神,秒懂了裡麵的意思,搖頭。

“哦。”江雨行的反應冷淡,掃了一圈人類們各自不同的神情,對樹人說:“去主殿。”

怕她沒理解自己的意思,也怕這裡被毀之後就不再有主次之分,補充:“國王起居、正式會見大臣的宮殿。”

而不是背後這個隻裝了隔音係統、卻連裝飾物都見不到幾個的議事廳。

“是,大人,請隨我來。”樹人向江雨行欠身,行了一個古老的宮廷禮。

她帶著江雨行等人從大道上走過。

這裡遍地爬行著受到汙染的畸變生物,體型都不大,也不凶猛,隻是密密麻麻看著眼睛疼。

不過秦畫用知識的力量狠狠炸死過幾波之後,剩下的便不敢再靠近了。

郗玉年也悄悄地離她越來越遠。

隨著死者身上的能量被一點一滴回收,王宮逐漸發生起變化。

並非昨日幻象裡,遭遇災難的城市頃刻間回歸繁榮昌盛的偉大改變,而是過往的畫麵閃現了出來。

或是在一棵枯朽的樹乾上看見侍女們行過長廊,或是某一片斷壁上浮現出士兵們操練的景象,還有荒蕪的花壇裡國王和王後的婚禮,乾枯池塘上揮舞重劍的年幼公主……

一路都伴隨著這些幻影。

隻有畫麵,沒有聲音,破碎支離,稍縱即逝。

直到前方出現一片淩亂的石堆。

它應該是一座巨大的建築坍塌而成,曾被火燒過,到處都是焦黑色。

焦黑的廢墟和曾經的榮光交疊,冷鐵打造的王座坐落在殘石上,折射著不知來自何處的光芒。

頭戴金色

王冠的國王手執權杖坐於其上(),??葶??妗艗恗?()?『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眼神銳利地注視著前方。

一動不動,長久地停留。

也死而不僵。

在前方領路的樹人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大人,就在這裡了,國王陛下日常起居、會見大臣的宮殿。”

“哦。”江雨行應了一個單音。

這裡的景象並沒有太出乎意料,他神情毫無波動,站在亂石堆底下,遠遠觀察了上麵一陣,從檮杌脖子上取走羅盤,對準王座上的國王。

餘光卻瞥見樹人跪了下去,朝著那道幻影深深一拜。

江雨行動作頓住,向她歪頭:“不是他招來的毀滅麼。”

“毀滅……”樹人過了許久才抬起頭,咀嚼著江雨行話裡的這兩個字,緩慢搖頭,“毀滅是久遠前便寫下的命運,陛下他、他是想挽救。”

“挽救?”

“不,不是挽救,是抗爭。”樹人的神情逐漸堅定。

似乎是在最後兩個字說出口的瞬間,廢墟王座上國王的幻影動了起來。

然後,他們聽見了聲音。

一名騎士縱馬從東方而來,手中高舉急訊令牌,滿麵灰土和汗水,嗓音沙啞地喊道:“急報!陛下,急報!王國東部的村莊,都被黑潮侵蝕了!”

緊接著又有一名騎士衝進王城。他自西麵入城,焦急地說:“陛下,黑潮入侵了西部……”

“報——”急報再一次傳來,“陛下,我們被黑潮包圍了!”

離開了王座、佇立在亂石堆上的國王滿麵凝重。

隨著猩紅披風一角被風吹得翻轉,畫麵跟著一轉。

大臣們聚集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中,華服下擺掃著地上塵埃。

“有國家回應我們的求援了嗎?”國王如是問道。

而群臣緘默,過了很久,才聽見有人回答:“……沒有。”

“那教皇冕下呢?”國王又問。

“教皇冕下說,他們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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