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政兒長得可真好啊!您瞧他這又大又長的丹鳳眼,以及從內透露出來的機靈勁兒,簡直和您的一雙鳳眸長得一模一樣。”
秦王祖孫仨外加一個小昌平君,四個人的腦袋湊在一起,滿臉癡漢的看著豎立擺放在案幾上的三個實木小相框。
望著老父親欣喜的合不攏嘴的模樣,太子柱忙指著孫子的相片出聲誇讚。
聽到胖兒子的話,秦王稷不禁瞥了一眼次子那因為臉胖笑起來就擠成一條縫的雙眼,一臉嫌棄的擰眉說道:
“幸好政的眼睛隨了寡人,如果長得像你們倆瓜慫的眼,倒是要讓寡人頭疼了。”
“是,是,父王說的對。”
太子柱伸手輕拍著自己圓滾滾的富貴肚子,點著腦袋,一臉傻樂。
嬴子楚聽著大父日常對他們父子倆脫口而出的嫌棄話,也不以為意。
他目不轉睛地望著三個相框內,身穿不同顏色的服飾,月齡也不一樣的小娃娃,笑得眼睛彎彎的。
他還能清晰地回想起來,冬日裡兒子剛被乳母桂從產房內抱出來,哭聲很響亮,皮膚不僅通紅,還皺巴巴的,整個小身子還沒有他的胳膊長,渾身軟的像是天上的雲彩似的,他都不敢上手抱,沒想到半年過去了,小娃娃都長得這麼好看了。
一瞧水晶片內,小不點大眼睛亮晶晶的,咧開小嘴笑時露出米粒似的小白牙的可愛模樣,嬴子楚的一顆心就酸酸漲漲的厲害,單看兒子的模樣就能瞧出來他平日裡在邯鄲過著很開心的生活。
嶽父一家顯然把政養的極好,才使得小不點不僅相貌長得好,從眼睛中透露出的笑意都讓人覺得瞧見心裡就亮堂了。
站在大魔王身旁的小昌平君在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相框內的小表侄好一會兒後,也不禁眸子彎彎地看著自己的外祖父好奇地出聲詢問道:
“外大父,政現在多大了?他學會說話了嗎?”
秦王稷笑著將三個小相框挪著放了好幾l個角度,最後選定滿意的位置,確保自己一抬頭就能看到小不點可愛的笑臉後,才笑眯了一雙鳳眸,對著外孫搖頭道:
“啟,政現在七個月大了,剛學會爬,估計要不了多久就學會張口喊人了。”
“哈哈哈哈,寡人萬萬沒有想到康平先生竟然還能有這般大的本事,竟然能把政的模樣如此清晰的印在這名為相片的圖絹上,真是神乎其神,也不知道康平先生究竟是怎麼辦到的。”
秦王稷回答完外孫的問題,又忍不住伸手小心翼翼的撫摸著相框,看著殿中的重臣們滿臉驚歎。
太子柱也跟著笑眯眯地說道:
“父王,康平先生畢竟是被仙人撫頂的大才,上一回,子楚的家書直接被康平先生閱讀完後隨手扔進了垃圾桶內,可這一次康平先生雖然仍舊沒有給咱們回信,但卻交給了蒙恬三個政兒如此逼真的水晶畫像,兒臣認為康平先生想來是對此次家書上所寫的內容比較滿意的。”
聽到儲君的話,應侯不
禁尷尬的用手摸了摸鼻子。
秦王稷臉上燦爛的笑容也微微有些僵住了,雖然胖兒子說的話在理,但他為什麼聽著就這麼不得勁兒呢?
呂不韋聞言心臟也咯噔一跳,忙從坐席上站起來對著祖孫仨俯身道:
“君上,小民認為康平國師的骨子裡是很善良的,他身為子楚公子的嶽父,時隔好幾l個月才第一次瞧見子楚公子從鹹陽送到邯鄲的家書。”
“小民認為無論這家書上具體所寫的內容究竟是什麼,隻要它是第一卷,必然就會成為康平國師發泄心中怒火的對象。”
“正是因為有前一卷家書打底,使得康平國師發泄了心中的不滿,才能使得這第二卷措辭淺薄的家書得以讓康平先生賞臉看了一番。”
“欸,呂先生此言差矣”,秦王稷擺手笑道,“汝不用如此小心謹慎,寡人和應侯是很大度的,兩次事實對比很鮮明,說明前一卷家書寡人和應侯確實沒能把握好康平先生的心理,此番呂先生輔導嬴子楚寫的家書也的確好,汝有功,以後有呂先生教導嬴子楚,寡人很放心。”
“接下來寡人不成器孫子的家書還有勞呂先生繼續輔導,寡人希望先生能儘早讓康平先生放下對我們嬴姓一家的敵意和芥蒂,早日帶著一家老小棄趙入秦!”
呂不韋聞言下意識瞧了應侯一眼,看到範雎臉上也是帶著笑容,知曉人家壓根沒在意自己這個小角色搶功,遂心中鬆了一口氣,忙衝著主位漆案作揖道:
“君上放心,小民定會竭儘全力輔佐子楚公子的。”
“善!”
秦王稷笑著頷了頷首,然後將目光從案幾l上所擺放著的曾孫的相片上離開,移到幾l位重臣的臉上時,笑容收了,神情也變得有些嚴肅。
他不禁用手指敲打著漆案麵,蹙著斑白的眉頭對著白起和範雎開口道:
“武安君,範叔,嗬——寡人倒是沒想到,熊完那臭小子倒是還有幾l分手腕,熊橫不聲不響的就薨了,熊負芻到真是挺沒用的,在公室、朝堂內都經營的有勢力,竟然還會被熊完和黃歇給直接聯手鎮壓了!”
“如今熊完即位了,寡人也沒有瞧見他第一時間派遣使臣來我秦國,依寡人看來,怕是這個不要臉的賤婿不是站在親近我秦國的一方,而是心中對我秦國有怨!極度怨恨寡人的!”
“諸位怎麼看楚國的形勢呢?”
聽到外祖父突然轉換的話題,想起南邊登基為王的父親,小昌平君的目光也不禁變得有些黯淡。
半月前,他在楚國的大父薨了,他沒有見過大父一麵,倒也沒有生出多少感傷,可如今父親變成楚王,卻也沒有給秦國送來一封家信。
他忍不住耷拉著小腦袋,用兩隻小手摳著身上衣服的金絲銀線,眼圈都忍不住泛紅了,隻覺得父親實在是冷血的可怕,甚至比身旁的便宜表哥嬴子楚還可惡!
他默不吭聲的靜靜聽著大人們交流。
武安君對戰事是最敏感的,對各國的戰力布置也都有了解。
幾l乎是自家大王話音剛落,他就猜到了君上這是擔心等明歲秋收後,他們秦軍若是東進攻打周王稷,擔憂新楚王會派兵進攻秦國。
他抿著雙唇沉思片刻,遂對著主位漆案拱手道:
“君上,臣認為剛繼位的新楚王確實是野心勃勃,但楚國之前曾被我秦軍重創,即便新楚王滿腔熱血地想要使得自己的母國恢複元氣,怕是也得需要好幾l年的時間。”
“反觀我秦國此番在與韓、趙大戰時,雖然糧草消耗的極多,但秦軍的數量並沒有折損太多,臣認為眼下的楚國無力與我秦軍對抗,新楚王隻要腦筋清楚,繼位前幾l年必然也不敢興兵攻打我們。”
“咱們隻要能儘快使得糧食增產,國中糧草充盈,秦兵強大,秦將眾多,即便他日趙、楚、魏聯兵來攻打我們,臣都有自信能夠抵擋!”
看到自家戰神如此自信的模樣,秦王稷瞬間朗聲笑道:
“哈哈哈哈哈,武安君乃是我秦國之戰神!寡人有武安君在,寡人很放心,隻是”,秦王稷眯著鳳眸,手指敲打案幾l的速度也加快,滿腔不甘地怒懟道,“寡人實在是看不慣熊完那臭小子能這般順利地坐到王位上!”
“聽聞他現如今正在楚國內高調地張羅著挑選王後的事情,這種無恥的行為簡直是在欺辱寡人!欺辱寡人的公主!”
“若是他親爹知道,他駕崩後,他那好太子不僅連守孝都給擱置了,還急哄哄地給自己選妻妾,寡人倒是要好好看看熊橫那老小子究竟會不會氣得活過來!”
“蠻夷!真是蠻夷!”
秦王稷氣籲籲的重重用右掌拍打了一下漆案,越說越憤怒,直接破口大罵道:
“寡人看那熊完真是膽子肥了!不僅拋妻棄子在先,現在還敢公然選新妻子,嗬——寡人隻是老了!寡人又不是死了!莫不是這賤婿還真以為寡人沒有辦法收拾他了嘛!簡直欺人太甚!”
聽到自家君上怒氣衝衝、罵罵咧咧的話,應侯等著大魔王將新任楚王翻來覆去地罵了個狗血噴頭之後,才對著滿臉通紅的大魔王拱手勸慰道:
“君上,您消消火,咱們遠在秦國也是阻止不了楚王完後宮之事的,不過。”
應侯瞧了一眼耷拉著小腦袋的小昌平君,秦王稷也忍不住蹙了蹙眉,低頭看了外孫一眼,而後伸出大手輕輕拍了拍外孫的小腦袋,強壓下心中怒火,溫聲道:
“啟,寡人餓了,你去膳房看看庖廚將膳食做好了沒有?”
“喏!”
小昌平君知曉外祖父這是要和自己的重臣們商量對付楚國的事情了,他這身份待在這兒確實挺尷尬的,遂朝著外大父拱了拱小手,就倒騰著兩條小短腿兒離開了內殿。
“範叔,你有話就直說吧。”
看到外孫離開後,秦王稷甩動了一下黑色的絲綢寬袖,倚靠在漆案旁,滿臉認真地看向應侯。
應侯點了點頭接著往下繼續道:
“君上,臣昨日在府中看了楚國細作整理的陳城消息,說楚王
完自從回到楚國陳城後就花了大力氣尋求良醫似乎是他的生育方麵存在問題。”
“生育方麵?”
秦王稷聞言不禁麵露困惑。
應侯頷首道:
“對!君上,您可曾記得之前熊完在鹹陽時與公主大婚多年遲遲沒有一個孩子,當時甚至朝堂上的楚係臣子們都還給您諫言讓熊完能夠在公主府內納妾,被您給罵了下去。”
“直至後來昌平君的出生才讓那些楚係的臣子們消停了。”
“是啊,寡人也想起這事兒了,難道他們夫妻倆子嗣稀少的根由不在寡人女兒這裡,而在熊完那兒?”
秦王稷回想起往事,眼睛一亮。
應侯笑著點頭道:
“君上,問題八成就是在熊完身上,他之前在鹹陽時隻有公主這一個妻子,連納妾都不行,自然沒有辦法檢驗是否自己真的有毛病。”
“可如今他已經歸楚好幾l個月了,身邊的女人硬是沒有一個懷上身孕的,所以熊完才著急了,他明麵上不敢張揚,暗地裡可是讓春申君尋摸好些醫者了。”
“哈哈哈哈哈,真是活該啊!”
“玄鳥在上,蒼天有眼!寡人倒是要看看那混蛋在秦國拋妻棄子回到陳城,若是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底下的臣子和公室貴族們會不會瘋了?”
秦王稷用雙手拍打著漆案,笑得歡暢極了,簡直是十足十的“大反派”模樣。
他雙眼極氣明亮的往上挑了挑斑白的眉頭,看向自己的應侯,咬牙切齒地譏諷笑道:
“範叔,你應該想辦法讓楚國的公室貴族、臣子們以及庶民們知曉新楚王的厲害之處,他熊完今歲三十有一卻隻有一個兒子,唯一的兒子還遠在鹹陽,這怎麼能行呢?”
“一國之君的子嗣事關社稷黎民,怎麼能不重視呢?寡人身為熊完的嶽父可是對他的身子骨關心的緊!倘若他們楚國沒有良醫的話,寡人願意派秦國的良醫前去陳城為其診脈。”
“唉,負芻那孩子,也莫要灰心喪氣了,等他那好哥哥遲遲生不出來兒子,他隻要好好活著,說不準用不了多少年就能兄終弟及了。”
應侯聽到自家君上的話,也笑眯眯地開口道:
“君上,臣明白了。”
“彩!”
“這下子寡人心中總算是舒服了……”
……
同一時刻的楚國陳城,楚王宮內。
剛即位沒幾l日的新楚王熊完正野心勃勃地想要乾出一番大事業來。
他完全不知道此時他那遠在秦國鹹陽的虎狼嶽父正在為他的身子骨操碎了心。
穿著一身土黃色朝服,頭戴珠玉九垂琉的楚王完背著雙手,站在一副巨大的輿圖前,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魯國的位置。
自從前些年,秦國將楚國西邊的土地奪去一大部分,逼得自己的父王不得不將都城從郢都遷移到陳城後,彆說楚國的公室貴族和臣子們對這個臨時都城喜歡不起來了,國內的庶民們也很難把陳城
當成郢都看。
楚王完現在迫不及待地想要讓楚國的國土變得像以前那般大,他很清楚母國眼下的實力是絕不可能打過秦國的,既然西邊被奪去的土地已經搶不回來了,那麼隻好想辦法將北邊魯國的地盤給吞並了。
吞掉魯國!他還能將都城從現在的陳城遷移到钜陽,相當於又往東南移了些,眼下秦國東出的攻勢很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