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坐於自家君上對麵的年輕將領王齕和其餘三位同僚全都惶恐地低下了頭。

跪坐於四人之前的武安君白起也緊抿著雙唇,默不出聲,靜靜地等待著自家君上發泄火氣。

隻感覺自己血壓都要升高了的秦王稷,鳳眸中燃燒著熊熊怒火,他隔著幾案將自己的身子前傾,目不轉睛地看著坐在自己對麵,與他僅僅相隔一米的武安君,咬牙切齒地詢問道:

“武安君,楚、趙、魏三家合縱抗秦,我秦軍能抵否?”

武安君白起擰眉思忖半晌,忍不住歎氣,認真的看著秦王稷拱手道:

“君上,秦軍現在不能抵,他日能抵!”

“如何說?”

頭一次從自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武安君口中聽到“不能抵”三個字,秦王稷隻覺得分外刺耳,一雙鳳眸都危險的眯了起來,像是一頭威嚴遭到挑釁的獅王一樣緊緊地盯著白起。

白起麵不改色地答道:

“君上,時機已變,先前我軍的形勢勝於趙軍,然而此時風向已變。”

“即使我軍能靠著硬戰強自攻破趙軍的第二道防線,趙軍後麵還有第三道更加牢固的百裡石長城在等著我軍。”

“為了奪取韓國的上黨郡,我軍已經馬不停蹄地苦戰了三年,先與韓軍打,緊跟著又與趙軍打,現在還得麵對不久後就會趕來的楚軍,優勢很顯然已經不在我軍這邊了。”

“我軍疲憊,秦民饑餓,趙軍現在有了數量遠比我軍要多的援軍與援糧,而且士氣高漲,若是再這樣苦戰下去也是徒增傷亡,長平,長平此戰已經攻不下來了。”

秦王稷聞言“啪”的一下重重將雙手拍打在了黑漆幾案上,一張老臉氣得通紅,怒發衝冠地大聲吼道:

“是誰?究竟是誰泄露了我軍的最高機密!”

“查!在士伍之中一個個士兵的給寡人查!在鹹陽內一個個文官的給寡人查!縱使是要在朝堂內外掀起滔天巨浪也必須要把這個泄密的人給寡人揪出來!寡人要用三千刀生生把他活剮了!”

“武安君!”

“臣在。”

“現在我軍的出路究竟在哪兒?”

“君上,我軍需要暫時妥協,趁著楚兵和魏國的糧草尚未到達長平之時,派人越過丹河向廉頗和趙括談論停戰的事情,與處於邯鄲的趙王議和,轉回頭鞏固我軍奪下的上黨郡,到達鹹陽後儘快選派官員進入上黨郡治理我國新增領土。”

“待到他日時機成熟後,起將會親自領兵再次進攻長平,越過太行山,直衝邯鄲,覆滅趙國,以解君上此刻心頭之恨!”

“善!”

秦王稷從坐席上站起來,閉上長目,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後才睜眼低頭看著王齕吩咐道:

“王齕與趙國停戰議和的事情,寡人就交給你去處置了。”

“諾!”

麵紅耳赤的王齕忙拱手應和。

……

翌日,清晨

丹河東岸,趙軍壁壘內。

已經彙合的廉頗和趙括緊繃著神經等待著白起今日攻壁壘的大軍,未曾想卻瞧見秦軍竟然開始將雲梯往西邊搬了,甚至夜晚守在趙軍壁壘之下的秦軍都開始排成長龍往丹河西邊的秦軍壁壘內撤退了。

“廉伯父,秦軍這邊究竟是要乾什麼呢?”

站在哨樓之上登高遠眺的趙括頭也不轉地對著並肩而站的老將軍廉頗詢問道。

廉頗也皺著花白的眉頭,中氣十足地說道:

“你問老夫,老夫去問誰啊?”

“不過這陣勢看著像是秦軍要撤兵了。”

“撤兵?”趙括不由往上挑了挑眉頭。

恰在此時,穿著紅色甲胄的司馬尚滿臉喜色地跑到了哨樓上,激動地對著二人大聲喊道:

“廉頗將軍,馬服子,王齕那邊剛才派來了一個士兵說是要停戰與我軍議和不打了。”

“停戰議和?”

一青一老聞言難以置信地同時驚呼出聲。

王齕邊點頭邊從懷中取出一塊絹帛,抖開絹帛湊到兩人跟前,笑道:

“是啊,秦軍不願意再繼續硬攻了,要與我們君上商議議和的事情。”

廉頗聽到這話忙伸出大手接過絹帛仔細看了起來。

站在他旁邊的趙括也探著腦袋往絹帛上看,越看眼睛越亮,這是王齕的親筆信,其上還蓋有武安君的私印,果真是要停戰了!

“太好了!”

“終於不用再打仗了!”

廉頗哈哈大笑,拿著絹帛的兩隻大手卻忍不住發顫。

趙括心中也長鬆了口氣,雖說現在還沒有統計戰損人數,但是單單看著這些時日內壁壘之下的屍體都是紅衣多於黑衣。

即便很不想承認也得承認,秦軍目前無論是整體實力還是個體實力都要強於他們趙軍,再這般繼續打下去,秦軍死的慘,趙軍亡的多,秦、趙兩軍拚殺,魏國、楚國、燕國倒是應該很樂意瞧見這場麵。

“司馬尚,速速派人將此絹帛送回邯鄲,讓君上決斷。”

廉頗將手中的絹帛卷起來遞給司馬尚大聲吩咐道,語氣中是藏不住的高興。

“諾!”司馬尚也高聲答道,一接過絹帛就歡天喜地的轉身跑走了。

當“秦軍願意停戰議和”的消息在兩軍之中慢慢傳開之時,已經在戰場上奔波了三年的秦軍們嘴上不說,但心中卻是放鬆了,緊繃著的神經都放緩了。

趙軍壁壘內趙人們可是要比嚴肅的秦軍們熱情奔放多了,現如今各國以十月為歲首,得等到漢武帝時期確立正月為歲首,華夏子民才會有“歡度春節”的概念。

可現在趙軍們一聽到秦軍不繼續攻擊壁壘了,各個開心的像是後世百姓們要歡度春節了一樣,如果不是此刻正在軍營裡,趙人們就要撒歡兒跑著唱歌了。

……

當長平戰場上秦軍要議和的消息傳到趙王宮時,趙康平也恰好在宮中。

他這些日子裡帶著仆人們將家中院子裡的黃土胚地磚掀起了一大半。

在前院的空地上挖了個一米深、三米長、兩米寬,四四方方的土坑,圍著土坑用土胚磚搭建了半米高的矮牆,矮牆之上又搭了幾根木椽子,用細長樹枝編成的筏子蓋在其上,將濕乎乎的泥巴糊上去就成了他閨女畫在白布上的地窩子。

等地窩子一晾乾,趙康平就在目瞪口呆的仆人們以及倆虎子和桂、壯、花的注視下,抱著稻草墊子鑽進地窩子睡了一晚上。

底層庶民們可用不起被子,現如今衣服都是能帶進墳墓的陪葬品,蓋著稻草墊子睡覺窩在地窩子裡的趙康平親身檢驗了地窩子的質量以及防寒保暖的效果後,十分滿意。

念著火炕還沒有找到適合的匠人著手盤,地窩子晚推廣一日,寒冷的冬夜裡就會多出幾個凍死的戰國庶民。

趙康平忙帶著地窩子的圖,坐著壯駕駛的馬車,進入了趙王宮,未曾想到竟然會親耳聽見西邊戰場上的好消息。

趙王仍舊是聽話隻挑揀著自己願意聽的內容來聽,一聽到秦軍議和的消息,他當即跪坐在上首的漆案旁高興地大聲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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