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692節(1 / 1)

又有邪神嗅到了人的氣味,朝這裡湧了過來。「我護送嶽母大人離開。」林守溪說。

「何必急著驅我走?我就這般無用,幫不上忙麼?」楚妙問。「我不是這個意思。」林守溪急於解釋。

「好了,我知道。」楚妙輕聲道:「當年妖煞塔時,我也未曾離去,如今聖壤殿之亂波及更廣,當然更不能怯戰而走,我們這些做前輩的,並不懼死,隻怕道心沉淪墮落。」

楚妙雖始終未能邁入人神境,但怎麼也比白祝和

慕師靖厲害,聽嶽母大人這麼說,林守溪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四人再度上路,朝著聖壤殿殺去。

一路上殺伐血腥,但停下休憩時,久彆重逢的他們也會敘舊。

「慕姑娘還沒有身孕麼?」楚妙看了眼慕師靖平坦的小腹,忍不住問。

慕師靖第一次被問及這個,窘迫不已,忙說道:「哪有這麼快呀...而且,而且我們也沒有經常....嗯......楚姐姐還沒有,妾身豈敢捷足先登?」

在楚妙麵前,慕師靖裝出了一副小鳥依人的乖巧模樣。「你這般敬重你楚姐姐?」楚妙問。

「當然,我們道門尊卑分明長幼有序,師靖對於楚姐姐自幼便是尊敬的。」慕師靖麵不改色地說:「以前,楚師姐欺負我時,師靖向來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

「其實是打不過吧....」白祝輕聲插了一句。慕師靖擰了擰白祝的胳膊。

「不必如此的。」楚妙柔柔一笑,說:「映嬋這丫頭,有時候性子也惡劣得緊,我這做娘的管不住她,你們可不能慣著她呀。」

「皇後娘娘果然深明大義。」慕師靖聞言,更為敬佩。

遇到了他們,楚妙終於不再那般鬱鬱寡歡,消沉了數日的雙瞳終於明豔了幾分,清顏上也多了些淡而輕柔的笑。

林守溪看著楚妙的側顏,不由想起了當年打敗金佛之後,幾人於雲空山雪亭之中縱酒言歡,不知憂愁,她們再次相聚,卻不知是和年歲了。

霧越來越濃。半個時辰後。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所有人都全神貫注地望向前方。

邪神糾纏的黑影像是白霧中跳動的火焰,黑色的火焰圍成了一個巨大的環,環下是黑漆漆的深淵,深淵便是聖壤殿的所在,這座曾經世人追慕的聖所,如今已淪為了陰森的魔窟。

深淵之外,六柄罪戒神劍高高懸立,它們在黑暗中膨脹,周遭被古老的銘文包裏,不像是劍,更像是六根支撐蒼穹的神柱。

但很顯然,這六根神柱也已承受不住業力的反噬,它們在黑暗中嗡鳴顫抖,如絲線纏繞的文字也變得雜糅混亂,細細辨認時,一個字也聽不清,隻像是群蟬當空鼓噪。

因為缺少了讚佩神劍的緣故,聖壤殿的結界也出現了巨大的裂紋,這些邪神就是從裂紋中擠出來的。

外麵已是群魔亂舞,聖壤殿內部又該是何等駭人的場景?「跟在我身後,不要亂走。」

林守溪沉聲時,九明聖王之焰的領域再度張開,將所有人包裹其中,金焰為至高之陽,迎麵撞來的黑暗儘數消散。

移動的屏障像是一葉光舟,刺破黑暗,直接逆著邪神的浪潮,擠入了神劍封印的缺口。

金芒與黑暗激烈對撞。

一瞬間,林守溪有種胸口被壓癟的感覺,身軀蝦弓著,他喘息了一會兒,強忍著劇痛,猛地跨出一步。

轟-黑暗被衝破。

時隔百年,聖壤殿的模樣再度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慕師靖猶記得第一次、也是唯一次來聖壤殿時,被一座座或美麗或威嚴的宮殿所震撼的心情,但現在,擺在她麵前的,分明是一個人間地獄。

一切的瓊樓玉宇儘數淹沒在黑暗之中,哪怕是皇帝的神像也布滿了裂紋。

許多高樓更是直接成了邪神的巢穴,密密麻麻的邪類在那裡彙聚、糾纏,宛若爬滿牆壁的黑色藤蔓。

所有的侍女與侍衛都已被殺死,屍體倒吊在屋簷與殿樓的角上,在寒風中飄動。

「那裡.....那裡在動。」白祝驚呼。她所看向的,正是惡泉大牢的方向。惡泉大牢已被各種各樣的邪神所淹沒。

邪神朝下

的大地則像是柔軟的腹部,正不斷地起伏著,仿佛裡麵藏著一個調皮的胎兒,它在踢踹娘親的身軀,要咬斷臍帶從大地中鑽出。

林守溪知道,是什麼東西要出來了。

惡泉大牢的最底層,有黃衣君王封印的星外煞魔,它雖被殺死過一次,又被皇帝源源不斷地抽取力量,早已是枯萎殘軀,但哪怕是枯萎殘軀,依舊有著驚世駭俗的力量,它沒有完全死亡,相反,皇帝消亡之後,它反而從死亡中蘇醒,妄圖掙破惡泉大牢的重重封印,再度宰治塵世。

楚妙再趕赴荒原時,雖已心存死誌,可看到那不斷拱動的地麵時,她還是生出了一種莫名的厭惡。那是超過死亡本身的厭惡。

「你能對付得了它嗎?」慕師靖問。「我不確定。」林守溪搖頭。

林守溪早已做好了麵對這個東西的打算,但在他原本的計劃裡,他會集三山珍藏於一身,煉出聖王金身的雛形,與這東西殊死一戰。

可變化總是比計劃更先到來。

「我過去看看,你們在這裡等我,千萬彆離開這片金焰領域。」林守溪囑咐了一句,當空掠下。

他向惡泉大牢飛掠之時,一柄劍從黑暗中刺出,攔在了他的麵前。劍來的狠辣淩厲,卻是被林守溪精準地截住。

劍鋒相接,火花四濺。

林守溪揮臂之間,突襲而來的劍旋轉著飛回,斜插在地上。落劍之處,赫然有一雙冰雕玉琢的雪足。

來者將劍重新拔出,她直視林守溪,原本清澈的瞳孔幽如暗夜。「怎麼是你?」

女子冰冷的聲音中透著一絲震惑。「葉清齋?」

林守溪也認出了這位神女。

她是清齋神劍的奉劍神女,葉清齋,百年前,這個女人雖在黑龍破牆一戰中為人族殊死拚搏,卻癡信皇帝,也在後來對他們屢加阻撓,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如今,葉清齋半透明的晶瑩雪肌之外,裏著一條黑色的長裙,這是她用黑暗裁剪的裙擺,雪絲銀發從她肩頭披落,黑暗中她的容顏依舊美麗,隻是不再驕傲,她拔起那柄劍體通透的古劍,重新指向了林守溪。

「你怎麼在這裡?時以嬈她們呢,她們何在?」林守溪環顧四周,問。「時以嬈?」

葉清齋搖了搖頭,說:「色孽......不,漠視神女當然在漠視神殿之中。陛下封殿之後,我們輪流鎮守此處,每年更換一次,今年恰好到我鎮守。」

「你鎮守此處?」

林守溪看著邪崇遍地的駭人場景,問:「你就是這樣鎮守聖壤殿的?」

「陛下的命令裡,隻讓我們守好殿,不放東西進來,從來沒有不允許其他東西出去。」葉清齋淡淡說道:「你違背了規矩,我要斬了你。」

劍光不講道理地撲麵而來。

本就天昏地暗的世界裡,葉清齋與林守溪戰在了一起。

當年,林守溪被葉清齋追殺過,他根本不是這位神女的對手,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這位清齋神女在百年的折磨之下,道心早已瀕臨崩潰,一身境界也不再巔峰,又如何是林守溪的對手?

僅僅交戰了數十招,葉清齋就落了下風,三十招後,這位清齋神女更是被斬落長空,墜到地上。

林守溪落到她的麵前。「長進不錯。」

葉清齋緊咬銀牙,淡漠道。

「皇帝有沒有留下鎮壓此物的方法?」林守溪直截了當地問。

葉清齋冷笑一聲,沒有作答,她低下頭,忽地取出一枚仙丹,直接塞到口中,吞服了下去,真氣在她體內肆虐,她仰起頭,瞳孔中流露出徹骨的冷光。

神女再度朝他撲去。

「皇帝已經死了,你沒有必要再給她賣命,神女

皆有除魔衛道之心,你們本性不壞,隻是被昏君所騙,現在回頭,尚有機會。」

林守溪一邊擋著她的劍,一邊試圖勸誡。葉清齋根本聽不進去。

「你有什麼資格訓斥我?!」

葉清齋早已不複往日的冷靜,仙瞳中儘是猙獰之色:「我知道陛下死了,一百年前就死了!是你們殺了陛下,是你們毀了一切!你們才是魔!!」

劍與劍碰撞,金石般的清鳴神將神女嘶吼的尾音拔高,更顯鏗鏘。「執迷不悟。」

「嗬,我堅守我之道心,你憑什麼說我執迷不悟?我會守在這裡,一直守在這裡,至死不渝!」

葉清齋怒吼著,一次又一次出劍,卻又一次次地被氣浪掀翻,退了回去,她的劍百年未曾出鞘,早已失去了銳氣。

林守溪見她如此,也不再手軟,勸誡無用,那就把她打醒,正好將新仇舊怨一同了結。

葉清齋再度持劍撲來之際。

林守溪手中的金焰柔軟了下來,從劍變成了一條條布帶,纏繞在手掌之上,將他棱角分明的拳頭包裹。

袍袖在風中鼓脹。

葉清齋殺來之時,林守溪也將這一拳轟殺了出去。

爆炸般的巨響裡,葉清齋手中的清亮長劍被直接砸斷,拳頭勢如破竹,砸中了她的胸口,葉清齋以神通裁剪的黑裙被瞬間撕扯殆儘,掀起的狂風推著她倒飛出去,沿路砸碎了無數的雕像與建築。

葉清齋從廢墟中爬起時,銀發雪絲間儘是血水,她像是守在這片鬼蜮中的美豔幽靈,透著不死不休的殺戮與瘋狂。

葉清齋又吞咽下了大量的丹藥,試圖反撲。

可是,借來的真氣終究是虛的,林守溪樸實無華的拳法中,葉清齋被一次又一次地擊飛出去,這位自幼嫻靜的女子在廢墟中不斷爬起,她披頭散發地立著,紅唇戰栗,吼聲中透露著強烈的不甘與恥辱。

「你已不是我的對手。」

林守溪徐徐走到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葉清齋已攔不住他。

他再次走向惡泉大牢。

清齋神女跪在地上,鮮血在乳白色的玉軀上蜿蜒,她笑了幾聲,不知是癲是恨,她看著身後熟悉的樓,大聲喊道:「謙卑神女,敵已殺至門口,你還躲躲藏藏什麼?!」

林守溪停下腳步,望向了身後的殿樓。他這才發現,這是謙卑神女的神殿。葉清齋的叫喊聲在黑暗中回響。

神殿卻沒有給予回應。

葉清齋怔了怔,隨後,她清豔麵頰上第一次出現了失魂落魄之色:

「對不起,差點忘記了,你五十年前就自儘了......剛剛這般大聲,沒有驚擾到你吧?」

葉清齋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為死去的姐妹禱告。林守溪看著這一幕,問:「自儘?」

「嗯,謙卑神女五十年前自儘了,她養的最後一朵花枯萎了,她就用花的根莖割斷了自己的咽喉,哀傷神女也死了,三十年前死的,她死在十二月,也許是十一月,那天很冷,她吊死在了陛下神殿前,嬈姐姐為她收的屍。」

「她們都隨陛下去了.....」

葉清齋癡然一笑,道:「真是羨慕她們呢,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死,死亡真是美好的東西啊,無論命運給了你怎樣的痛苦和折磨,你都可以用死亡將它斬斷,而你所付出的,隻是一個自儘的決心,她們是幸運的,不像我們....「

葉清齋說著,拾起了斷劍,插入了自己的喉嚨了,可劍拔出時,她的玉頸又恢複如初。

「這是怎麼回事?」林守溪皺眉。

「還能是怎麼回事呢?罪戒神劍不讓我們死了,已經死了兩個了,我們再自殺下去,

神殿的禁製就要徹底崩解了,它徹底地成為了我的主人,哪怕是想死,我都做不到了。」

葉清齋淒然一笑。

這十年間,她也道心崩毀,許多次嘗試過自殺,卻都被神劍救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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