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熊熊烈焰。
丹書再度看向林守溪。
接著,丹書的這一頁上,所有的文字都變成了‘震驚’。
林守溪的模樣變了。
站在它麵前的,不再是那個白衣如雪的清秀少年。他變成了一位帝王。
他俊美依舊,隻是不再有少年的稚氣,而是變成冷漠、威嚴,他挺拔地立在火焰之外,宛若一座孤矗海麵的冰崖,被萬世烈火澆洗,卻不湮滅。他金色的長袍上,火焰繪成諸神,閃動的亮芒在他的發上凝結,變成嶙峋的冠冕,冠冕之後,是一整輪圖騰般的紅日。
“是你?是你!原來是你?!”
丹書發瘋似地大喊。
它想起來了!
當年書寫它的人,正是眼前這個帝王冠冕、懸負紅日之人!
“你居然還活著?”丹書驚詫。
“我還未降生,又談何死?”林守溪淡然反問。
九明聖王會在未來出現。
林守溪所做的一切,隻是逼近那個未來。
因為許多物種已經毀滅的緣故,丹書上的不少內容也變了,但磕磕絆絆之下,它終於還是寫成。
神焰燒儘。
丹書重新出世。
整個精神世界都被照得亮如白晝。
丹書出世之後,它立刻往那片書架撲去。
林守溪並未阻攔。
他很欣賞熱愛知識的人,一如他小時候那樣。
……
地宮之中。
火焰朝中心聚攏。
消失的血肉重新充盈了他的骨架。
慕師靖回來時,林守溪正在穿衣裳,他的身前,憑空出現了一本書。
那是早已在爐膛裡燒掉的九明聖王丹書。
她見到林守溪安然無恙,又開心又氣惱,不由道:“下次再行這等危險之舉,你能不能提前與我說一聲?我還當你走火入魔了呢。”
“放心,我有分寸。”林守溪說。
“分寸?”慕師靖哼了一聲,惱道:“少拿這個當成自作主張的借口。”林守溪穿好衣裳。
他打算先看一看這丹書的內容。
慕師靖也湊過來看。
可是。
剛剛翻到第一頁,林守溪與慕師靖就一同愣住了。
這第一頁上赫然寫著一行字:欲煉此丹,須先以玄王血髓淬體。
“玄王血髓?”
林守溪心想,這不是龍王之女的元陰麼,殊媱當初身負此物時,就遭到了無數人的覬覦。
可是,現在殊媱不在身邊,他上哪裡去弄玄王血髓?
難道說,在既定的命運裡,殊媱本該是與他們一同被困地宮的嗎?慕師靖擅自讓殊媱離去,實則是對命運的背叛?
“這丹書是你寫的?”慕師靖問。
“可以說……是。”林守溪回答。
“你覬覦殊媱的美色直說就好,何必如此委婉?你這樣做,還裝的是為了救小禾,被迫取她身子的一樣,真是無恥至極。”慕師靖幽幽道。
“我不是瞎寫的。”林守溪說。
“還想狡辯?”
慕師靖捏緊拳頭,道:“若煉丹必須玄王血髓,那麼,神守山的那位大長老又是如何煉出九明聖王金焰的?”
“誅族之劍毀滅了無數的生命,在此之前,或有其他解法。”林守溪說。
“我才不信。”
慕師靖眼中的林守溪本就是‘罪行累累’,她又豈會被這鬼話給騙了?
“哎,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心虛了呀?”慕師靖問。
“我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因為無法去到外麵,所以寫這丹書時,我隻將這地宮世界投射了進去,按理來說,丹書上所有的配方,都應是這地宮中可得之物……殊媱並不在這裡,上麵為何會有‘玄王血髓’之名?”林守溪自言自語。
慕師靖將信將疑,分不清他是真話還是猶在狡辯,但林守溪一臉認真的模樣也不似作偽。
“唯有身負龍王血脈的女子才有玄王血髓,這地宮之中,難不成還有第二頭小母龍?”慕師靖香腮微鼓,一時不得其解。
聽到這番話,林守溪卻是愣住了。
他抬起頭,看向了慕師靖。
“你這般看著我做什麼?”慕師靖問。
林守溪沒有說話。
一切儘在不言中。慕師靖也後知後覺地回過了神。
這所謂的小母龍,不正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自己嗎?
是了……龍王之女尚且身負玄王血髓,那作為龍王的她當然也有這洗身煉魄脫胎換骨的神物!隻是這麼多年,她一直不自知。
舊宮內安靜了下來。
“我……”
慕師靖紅唇廝磨,欲言又止。
她回想起那夜的疼痛與緊窄,不免絞緊裙角,終於,她按著心跳極快的胸口,緩緩抬首,用商量的語氣說:“這……會不會太突然了呀?煉丹一事雖刻不容緩,但這也是大事呀……要不,我們挑個好一點的日子?”
“今日是黃道吉日。”林守溪說。
第423章龍王墓地(下)
“那,那你來吧!!”
慕師靖一副視死如歸的語氣。
可是,林守溪不知是不是被她突然的舉動驚住了,一時竟無所動作。
慕師靖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更感羞恥,她將擋住視線的秀發挽至耳後,隨後微微回頭,斥責道:“剛剛催促個不休,現在又磨磨蹭蹭,你這是何意?誠心戲耍羞辱於我麼?”
她剛剛說完,眼角忽有白影飄來,接著,她整個人被從身後抱住。
——林守溪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後,抱住了她。
他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而是將她抱住,說:“不必緊張,我們可以先出去走走。”
“誰緊張了呀?”
慕師靖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象征性掙紮了幾下後,再無後話。
她也覺得自己剛才太過衝動,便隻好冷起臉,佯作生氣,以此預防林守溪對她的取笑。
地宮很大,生命也豐富多彩,說是另一個世界也不為過,隻是這地宮無日無月哪怕再開闊空曠,依舊給人壓抑之感。
出門之前,慕師靖梳妝打扮了一會兒。
慕師靖的梳妝打扮向來極為簡單,一般而言隻是梳理一番頭發,最多再飾些紅色唇脂,看著更豔麗些,慕師靖對此的說法是‘不施脂粉是為了保持天然去雕飾的美’,但林守溪知道,她其實是因為不會。
這也不怪慕師靖,她容顏太美,任何修飾都顯得多餘,所以,哪怕她再心靈手巧,也在化妝一事上顯得笨拙。
慕師靖換了身黑色的禮裙,收拾心情,暫時離開了這座浮空的石屋。
石屋外是覲見神明之道。
神道猶如脊椎骨,橫跨虛空,將石屋與地麵相連。
這條神道也彆有玄機。
它的長短完全取決於行走者內在的時間,當你心情明快,覺得時間過得飛快時,你就能很快通過神道,當你壓抑緊張,有度日如年之感時,神道也會變得出奇漫長,仿佛永遠也沒有儘頭。
林守溪與慕師靖手牽著手,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也沒能走過神道。
“彆緊張,將心放空。”林守溪說。“我不緊張,緊張的是你吧?”慕師靖瞥了他一眼,冷哼道:“有些人,賊喊捉賊最在行了。”
“是麼?”
林守溪鬆開了與慕師靖相握的手。
接著。
他向前踏出一步。
僅僅一步之後,漫長的神道上,就看不見林守溪的人影了,唯餘慕師靖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片刻後,她才怒道:“你給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