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鷺一掌打向她。她便回迎了一掌。
兩隻纖細的手掌撞在一起。
初鷺體內的氣丸飛轉,她調動全身的真氣,將其輸送到右掌之上,全神貫注地與仙邀角力。
突然。
初鷺發現,自己的手背上,出現了一個細小的紅點。
接著,紅點變成了一朵花,在她的掌背綻放。
“啊”
初鷺慘叫著倒飛出去,嬌小的身體在地上滾了數輪,直至比武場的邊緣才堪堪止住。初鷺握著右手的手腕,她的手掌心,紅色的血洞觸目驚心。
“你”
初鷺抬起頭,咬牙切齒地看著娉婷而立的少女仙邀,眼中噴薄著怒與恨。
先前對掌之際,仙邀用靈根在掌心擬製了一朵花,直接洞穿了初鷺嬌嫩的手掌。
“比武會場的上的第一從不是真正的第一,能在陰謀與暗殺中活下來的,才是真正的高手。我幼年參加試道會時,並沒有取得好的名次,但之後的一次次雪原曆險,我的同伴大都成了埋在雪中的屍骨,我卻走到了今天。”仙邀平靜地說,她不像是在比武,更像是在教訓妹妹。
“你隻是在為你的陰謀算計自圓其說罷了。”初鷺不服氣。
“嗬,初鷺,你還不明白嗎,如果現在不是在眾目暌暌的比武場上,你已經在你看不起的陰謀詭計下落敗,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了。”仙邀輕輕搖頭,回過身,說:“勝負已分,你認負吧。”
初鷺抬頭。
遠處高樓的熟悉位置,師父與師娘們正在看著她。
她不肯認負,止住了掌心的血後,初鷺緩緩站起,盯著仙邀小巧玲瓏的背影,說:“繼續。
“少年人總是這樣屈強,毫無驚喜的佩強。
仙邀回過頭,緋唇淡啟,眼睛裡是藏不住的輕蔑:“看來不將你毒打一頓,你是永遠不會知道天高地厚了。等將你打到動彈不得之後,我會親手把你憐回去。”
初鷺用儘全力也未能傷仙邀分毫,同時,她右掌受傷,已難握劍。在人們眼中,這場戰鬥的確毫無懸念。
許多人原本以為能看到一場精彩紛呈的比試,卻沒有想到,本屆試道會的魁首在壓製了境界的仙邀麵前,依舊這麼不堪一擊,當然,絕大部分人也預想到了這樣的結局。
但初鷺相信,哪怕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師父與師娘也會相信自己的!
“你覺得初鷺還能贏嗎?”小禾問林守溪。
“不能。”林守溪坦誠道:“初鷺已做的足夠好,但她畢竟荒廢了十年的修道時間,要想超越仙邀,還是太難。在她傾儘全力打完那套巫家劍法卻未能傷到仙邀時,落敗就已是定居了。”
“的確如此。
小禾點了點頭,輕聲歎氣。
初鷺的武功一般是她教的,她思索了一番後,也找不到任何戰勝仙邀的可能性。
慕師靖想看的是妹妹奮然起,在舉世矚目之下,擊敗高傲姐姐,將其踩於足底的故事,故而無法接受現在的局麵,她斜警了小禾一眼,抱怨道:“你這巫家劍法怎麼這般不濟事,連個仙邀都打不過。
“巫家劍法的確不是最頂尖的劍法,但很適合初鷺。”小禾勉強賞了慕師靖幾分薄麵,沒與她憶氣,而是將氣轉移到了林守溪身上,“你呢?你就沒教點你徒弟壓箱底的功夫?”
“每個人壓箱底的功夫都不同,而且這樣的功夫,至少是數十年的苦功夫,初鷺太小了。”林守溪說。
“那白瞳黑凰劍經呢?你教給她了嗎?”小禾又問。
“這劍經晦澀難懂,普通人學後也得不到法則之力,沒必要浪費時間。”林守溪說:“小禾,你這是在怪我沒把初鷺教好?彆忘了,你也是她的師父。
“我”
小禾一時語塞,想了想,道:“我才不是。“那你是?”
“我是她師娘。”小禾理直氣壯。“”林守溪無言以對。
“初鷺還沒落敗,你們就開始互相推卸責任了?攤上你們這樣的師父,小初鷺可真是倒黴。”慕師靖搖了搖頭,道:“若初鷺是我的弟子,此刻怎麼可能這般狼狽?”
“我們教出來的徒弟,雖然無法戰勝仙邀,但戲耍某些人,卻是綽綽有餘了。”小禾淡淡道。
慕師靖立刻想到了那天給初鷺魔考不成反被欺負的場景,話語滯在心頭,化作了不屑的冷哼。
殊媱本就討厭仙邀,此刻聽到小姐說話,心中生出期待,不由小心翼翼地問:“小姐是準備出手,暗中幫助這位初鷺姑娘嗎?”
慕師靖沉默了。
她想了想,清冷道:“我不會摻和凡人的家事。”殊搖失望地哦了一聲。
“這種關頭,竟是一個人也靠不上,這小丫頭真是可憐。”小禾心中擔憂,忍不住歎氣,道:“早知道,我用彩幻羽易容,替她上去捧仙邀了。”
“這是她的家事,總要她親自解決的。我雖想不到戰勝仙邀的可能性,但我總覺得,初鷺可以做到。”林守溪忽然說。
武道台上,戰鬥再次開始。
但這一次,所謂的戰鬥幾乎變成了單方麵的欺辱。
在仙邀真正動用靈根之後,初鷺幾乎沒有了任何抵抗的能力,眾人所見到的,隻是這位真國第一神女,以不算高的境界,進行的精彩紛呈的表演。
仙邀的身後,一朵又一朵的血紅之花盛放,拚成了妖冶的轉輪,生生滅滅。初鷺無視了這些花朵,她握緊左拳,朝著仙邀後背打去。
可她的拳頭卻撲空了。
仙邀消失不見,無數紅色的花瓣迎風飄散,卷向初鷺。香氛繚繞間,初鷺的精神像是被麻痹了,一時失神。
“你沒有殺伐靈根,縱使這次試道會奪魁,未來也會定會死在某個詭異的靈根之下。你最好的道路其實是成為一個優秀的靈術師,輔佐在我身邊,讓我來保護你,而非親自拿起刀劍。
仙邀鬼魅般出現在她的腦後,幽幽道:“現在給我認錯,我還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初鷺陡然清醒,運時向後撞去。仙邀再度散成花瓣。
寒風掃過天地。不見仙邀之影。
血色的足印淩空浮現。
仿佛有人正在淩虛舞蹈,但所有人都無緣得見,人們隻能看到那翩躚如蝴蝶翻飛的血色痕跡裡,窺見這場傾國之舞冰山一角的風彩。
身在其中的初鷺更是隻能感到殺意,而非所謂的美。五彩斑斕的花在她身邊綻放。
她在黑色曼陀羅中陷入絕望,在血色的鳶尾花中陷入癡戀,在鋪天蓋地的彼岸花中見到了猩紅的死,又在縣花生滅的刹那裡定格住身體,被虛空中無形的一記鞭腿踹得倒飛出去,倒地抽搐。
初鷺掙紮著起身,又有數不清的白花將她包裹,她厲嘯一聲,雖用真氣將這些白花震碎,身軀上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許多血洞。
一朵青蓮悠悠飄起。
蓮花上,仙邀憑空出現,她冷冷地俯睨初鷺,說:“我十三歲時還是太弱了呢,再給我一年時間,你絕不會有站起來的可能。
“再給我一年時間,贏的絕不會是你。”初鷺抹去唇角的血。
“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你大可在明年的靈宗會道上與我一戰,是你急功近利不過,再給你十年百年,這結局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仙邀說:“強大與否,往往在生出靈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
仙邀是舉世罕見的雙靈根,一般有雙靈根的,都會變成精神分裂的癲狂者,但她不僅活了下來,還冷靜出奇。
初臂的憶之靈根固然神奇,卻沒辦法在戰鬥時轉化為真正的殺力。
血與花從天而降。
仙邀在花中微笑,唇角繡著落花般哀涼的魅意。初鷺站在花海裡,衣襟上鮮血如蓮。
她看不清仙邀在哪裡,所能感知到的,唯有無處不在的殺意。
仙邀幽靈般在她身邊飄動著,頻頻出手,將她本就受傷不輕的身軀打得左搖右晃,慘叫不止。
少女遍體鱗傷,哪怕是臉頻都被印上了鮮紅的掌印。
初鷺一次又一次倒下,一次又一次站起,這份毅力讓許多頂尖修士都微微動容,但他們知道,感動毫無意義,初鷺或許可以站起來一百次,但她不可能永遠站起來。
果然。
初鷺剛剛站起來,小腹卻又挨了一拳,這次,本就瀕臨力竭的她跪在地上乾嘔
起來,少女的脊背弓一樣彎著,如要斷裂般發顫。她站不起來了。
幻覺侵入了她的大腦。
她看著身下的花,花在她眼裡越來越多,她甚至分不清這是花在分裂,還是她的神智已不清明。
仙邀踩著金色的蓮花徐徐飄來,宛若雲中飛落的觀音菩薩。她輕飄飄地落地,徐徐走到了初鷺麵前。
初鷺無法抬頭,隻能看到她的鞋尖。
“這隻是開始,我下的手遠不夠狠,你若要再佩強下去,我連求饒的機會也不會給你了。
仙邀俯瞰著跪地不起的少女,出於虛偽的禮儀,她沒有將腳踩在初鷺的頭上,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仙邀無時無刻不在踐踏這位親生妹妹。
“你動手便是,我縱是死,也不會向你討饒。”初鷺咬牙切齒。
“初鷺,我看你還是對血親這種東西抱有妄想,我希望你明白,我這麼做,絕不是為你好,我隻是想告訴你,你無論如何也逃不過我的掌控,我喜歡踐踏你的感覺,那是衰瀆親族的血脈的感覺僅此而已。”
仙邀的聲音淡的像霜。
初鷺竭力抬頭,也說:“若是之前知道會被打這麼痛,也許我會求饒,但現在不會了,我要是現在求饒,那剛剛的打不就白挨了嗎?”
仙邀微怔。
她倒沒有想到,初鷺不求饒的理由竟是這樣。
“有點意思。”仙邀點頭,道:“你這話的確比你的武功有趣,但”柔和的笑陡然變成了寒冬的風刀霜劍。
“但我不喜歡你這樣對我說話。”
仙邀憐起了她胸襟,將她一拋,接著,她揮舞拳頭,砸向了這個死不求饒的少女。
若再結結實實挨下這拳,初鷺恐怕會直接昏死過去。
幾乎憑借本能。
初臂以手臂為劍,調動了最後的力量,使出了她苦練許久的立甲劍禦術。
這招被小禾稱為烏龜防禦術的劍法,的確有著驚人的防守能力,她以橫劍式硬生生接下來了仙邀的一擊,又以立劍式與背劍式擋住了接下來的兩道進攻,雖單膝跪地,卻還是強撐著身體不倒。
接下了第三招後,初鸞如浴血的獅子,拚了命地撲向仙邀,死死抱住了她的腰肢,似要用身體將她鎖住。
仙邀沒有反抗,任由她抱住。“鬨夠了嗎?”仙邀問。
初鷺不說話,也不鬆手。
仙邀抓住她的左右手腕,一檸。
雙手脫臼。
仙邀分開了初鷺最後的懷抱,任由她雍倒在地。初鷺用儘全力,卻是再也站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