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司暮雪很強,甚至比她九尾初生之時更強!
慕師靖的關注點卻不在這裡,她盯著司暮雪黑色的下袍邊緣,說:“你的狐狸尾巴漏出來了。”
司暮雪嬌嬌一笑,雪尾水一般流回了她的黑袍之下,不見蹤影。
慕師靖蹙起眉,好奇那尾巴到底是怎麼長的。
“林仇義呢?”林守溪問。
“他是今夜花燈大典的主持,當然要守在最重要的地方,儀式結束之前,他不會來見你的。”司暮雪說。
“皇帝為何會在這裡複生?”林守溪問。
“等塵埃落定之時,陛下自會告知你們一切。”司暮雪慢條斯理地說:“切莫心急了,心急可吃不了豆腐。”
“誰要吃你豆腐!”慕師靖冷冷道。
她與林守溪私下交換了一個目光,神色更為凝重。
在此之前,他們本以為,林仇義與司暮雪大戰了一場,戰了個兩敗俱傷,但沒想到,他們非但沒有傷,反而聯合在了一起。
如今的世上,皇帝還未複蘇,林仇義與司暮雪堪稱是最強的存在,林仇義又有長安城作為倚仗,根本不可能被戰勝。
他們究竟該怎麼做……
“好了,多想無益,這樣,與姐姐來酒樓,姐姐買下了今夜最好的觀景之處。這是注定會被載入永恒史書的一幕,你們來同我一道見證。”司暮雪從黑袍中伸出了柔荑般的嬌嫩素手,對他們做出了邀請。
長安城夜色如火。
明亮的天空下,少年與少女背著滿城燈光,反倒像是兩片漆黑的剪影。
“誰要和你這妖女……”
“好啊。”
慕師靖才要回絕,林守溪卻是點頭同意了。
“你這就被招安了?”慕師靖蹙眉。
“靜觀其變。”林守溪說。
慕師靖想了想,終是點頭,與司暮雪一同向著一座高高的花樓上走去。
與此同時。
湧動的人潮裡。
三花貓板著貓臉,在黑暗中飛快穿梭,向著那盞巨大的花燈潛去。
第332章帝臨長安城
從高樓之頂俯瞰,人與燈是黑暗中的光流,向著皇宮的中心聚攏。
悅耳的絲竹聲、鶯鶯燕燕的嬌笑聲不斷從樓下傳來,不絕如縷。
“這就是你說的最好的觀景處?”
慕師靖環顧四周,看著燈火古豔的房間,細眉顰蹙:“怎麼是青樓?”“因為我就是這裡的樓主呀。”
立在窗邊遠眺皇城的司暮雪澹笑回眸,她殷紅的唇將染著的豔麗燈火輕佻地勾起,蘭花素手將披在身上的黑色衣袍一揭,衣袍嘩然落地,裡麵赫然是一件露背的長裙,裁剪合體的長裙將她嬌小卻美妙的身段勾勒無疑,她的紅發挽起,發髻秀麗,秀美的背上,蝴蝶骨嬌小玲瓏像是挑逗。
這一刻,世人眼中的清聖神女染儘煙火風塵,美的動人心魄。
“狐狸精……”慕師靖看著她裙邊漏出的雪白尾巴,恨恨道。
司暮雪不以為意,隻笑道:“這座樓是我的,滿樓的鶯鶯燕燕也是我的,現在在皇城載歌載舞受萬人追捧的花魁也是我的,你們要是看上哪一位了,與我說就好,今夜,你們是這裡最尊貴的客人。”
“那些胭脂俗粉哪能滿足我?”慕師靖蔑然道:“不若你來陪本姑娘吧。”
“好呀。”
司暮雪沒有拒絕,反倒鳥鳥依依地走到慕師靖身前,問:“慕姑娘想要什麼呢?”
司暮雪的禮裙很美,身前的肌膚也大片地裸露著,唯有兩片裙料如蝴蝶雙翼般張開,遮住神女的胸部,哪怕是慕師靖看了,都覺得驚心動魄,隻得再罵一句狐狸精。
司暮雪見她略顯窘迫的樣子,不免笑道:“道門的聖女大人怎這般膽小?你的宿敵欺辱我的時候,可半句話都沒與我商量哦。”
這對於司暮雪而言是刻骨銘心的恨,但提及往事,她卻隻是雲澹風輕地笑笑,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記恨還是已不在意。
“他做的的確不對。”慕師靖澹澹地說:“他應該直接殺了你的。”
司暮雪咯咯地笑,她美目流轉,看向了林守溪。
“皇帝何時醒?”林守溪問。
“你是欽點陛下來陪你麼,野心可真大呢,隻可惜,我可沒辦法為陛下做主呢。”司暮雪顯然也已知曉,陛下是位女帝了。
司暮雪說著,轉過身去,徐徐走向窗外的回廊,那裡已置好了酒宴,翠色衣裙的侍女立在兩側,邀請客人落座。
慕師靖可沒有喝酒的心情,司暮雪徐徐前行時,她直接踩住了她裙下漏出的半截雪白尾巴。
司暮雪微微踉蹌,嬌哼一聲,回眸時非但不見惱意,反倒媚眼如絲,慕師靖對視一眼,便心道不妙,她想要抽足,雪白的狐尾卻已蛇一般纏繞了上來,將她的腿綁住。
慕師靖想要反抗,可渾金境的她根本不是司暮雪的對手,隻見司暮雪裙下的狐尾暴漲,將她整個人倒吊著拎起,司暮雪甚至不給慕師靖抽劍的機會,其餘八條尾巴一哄而上,將她的身軀牢牢纏住。
幸好林守溪及時出手,揮劍斬向司暮雪,逼得她收尾回防,才使得慕師靖得了掙脫。
慕師靖抿緊唇,盯著那九條長尾,越看越覺邪乎。
方才她被纏縛之時,甚至有種如墜幽冥地府,永世不得超脫的錯覺。
林守溪與司暮雪戰了十餘輪,直至外麵百道煙花升空的聲音響起,兩人方才停手。
司暮雪眉目含笑。
林守溪神色肅然。
如果說以前的司暮雪的強是一塊難以撼動的鐵板,那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團棉花,林守溪哪怕傾力全力,也無法在她的身上留下半點傷痕。
“數月不見,你又變強了呢,是神山印璽借你的力量麼?小小年紀就已當上了神守山主,你的成就,可真是曠古絕倫呢。”
司暮雪微笑著讚許,旋即話鋒一轉,道:“隻可惜,我吞噬了幽冥道果,與黃泉融為一身,現在的你,是不可能贏我的。”
一條幽邃的光帶從樓外徐徐飄來,環繞在司暮雪的臂間,本就衣裙暴露的神女更顯清幽嫵媚。
她撫摸著這條光帶,如撫摸自己飼養的蛇。翠衣侍女低頭不語,雙手在衣裳中簌簌發抖。
司暮雪來到擺滿了珍饈朱果的長桉前,跪坐下來,第二輪煙火已升上天空,齊齊炸開,五光十色的光流在夜空中花團錦簇地盛放,將整個長安的天空點亮。
隻可惜,這種美並不長久,刹那芳華之後,滿天都是空蒙蒙的煙跡。
“天上燒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錢,這等絕美景色,若不觀賞一番,實在是浪費了。”司暮雪說。
林守溪與慕師靖走到了長廊上。
第三輪煙火也在轟噪中升上了高空。
那是煙火匠人以夜空為卷刺繡的花,斑斕地鋪開,化作光雨落下,刹那即滅,若天空中真有神明坐鎮,此刻恐怕也會將目光投向人間,將這稍縱即逝的盛景收於眼底。
掛滿明燈的大車徐徐遊過長街,紅色的錦鯉燈唇朝天空,舞女在車上拂弄水袖,淩空而蹈,下方的雜耍者將火把舞的驚心動魄,少女們穿著最漂亮的衣裳,畫著最豔麗的妝容,持著羅扇穿梭過長街,一盞盞蓮花燈淌入河流裡,沿著明暗交織的流水飄遠。
三輪煙花盛放完畢,司暮雪似是心血來潮,竟盈盈地起身,踮起玉白嫩足,在長廊上跳起了靈動的舞。
她是真正的靈狐,舞得悄無聲息,這個在長廊在起舞的似已不是她,映在格子門上的曼妙魅影才是她。
“稍後我還要獻舞,小試一番身段,兩位客人莫要見怪。”司暮雪說。
“你要給誰獻舞?”慕師靖問。
“能讓我為之舞蹈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司暮雪微笑道。
慕師靖冷冷看她,心想這有何可驕傲的,能讓她慕師靖獻舞的,這天下可是一人都找不出來。
“你現在究竟是狐祖還是讚佩神女?”林守溪問。
“這很重要麼?”司暮雪雲澹風輕道:“每個人在世上都有許多身份,你是林守溪,也是魔道兩門的弟子,是楚映嬋的學生,巫幼禾的夫君,是今日臨賞長安的客人,至於哪個身份最適合此刻的你,重要麼?若連何為我都無法勘破,又怎能得道呢?”
“我們可以有許多身份,但你自始至終隻有一個。”慕師靖冷冷回譏:“皇帝的奴隸。”
“每個人都應該是皇帝的奴隸。”司暮雪卻是坦然。
“我可不像你這麼喜歡當奴才。”慕師靖道。
“不,不是的。”
司暮雪搖了搖頭,解釋道:“皇帝陛下並非具體的存在,而是一個信念,譬如你無法畫出一個完美的圓,但你心裡一定有一個絕對完美之圓的理念,你畫的所有不完美之圓,依據的都是這個完美的理念,陛下對於凡人來說,就是這個完美的圓,她是權力的終極,是美的終極,是力量的終極,是一切的終極,凡人的修仙成聖之路,隻不過是對陛下的靠近而已。”
“荒謬。”慕師靖說:“這番話隻是你一廂情願的蠢話罷了。”
在慕師靖的心裡,她自己才是美的尺度。
“好了,不與你這小姑娘詭辯了,儀式即將開始,我要去見陛下了。”
司暮雪回過身時,懷中不知何時抱起了一捆紅綾,她將紅綾一鋪,虛空中像是一條看不見的斜坡,托著那紅綾遠去,越過皇城,直抵那燈火幽幽的巨燈。
紅綾鋪好之際,司暮雪也褪去靴子,盈盈地踩在了上麵。
下方的民眾也注意到了這一幕場景,紅綾上的神女對於他們而言雖隻是驚鴻一瞥的模湖影子,但人們還是紛紛發出了喝彩。
“你說皇帝是最美的,我不認同。”林守溪說。
“那你覺得怎樣是最美的呢?”司暮雪問。
“將這種美毀滅的時候。”林守溪平靜地說。司暮雪眼眸一眯。
林守溪與慕師靖已抽出了劍,斬了過來。
“還不死心麼?”司暮雪輕歎。
接著,她聽到了少年少女輕輕的唇語,分彆是‘你是龍’和‘擒龍手’。
……
從人們的視角來看,紅綾之上,隻是一場彆開生麵的舞蹈。
紅發少女踮著足尖在血色長緞上彈跳,玉腿交錯不休,纖美的腰肢風中柳條般擰轉款擺,風情萬種,另外一對黑裙白衣的少年少女則是助舞,他們持著劍以紅綾為軸飛繞,紅綾被寸寸斬碎,雪花般滿天紛飛,為這場優雅的舞蹈增添了幾分淩厲之色,更凸顯出這位舞女精巧絕倫的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