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500節(1 / 1)

在行路一整日之後,於一片廣袤的荒村裡,他們終於遇到了一位興風作浪的妖道。

這妖道乾瘦如柴,手持一魂幡,說是可以召喚祖魂,讓生者有機會與死者重逢,他坐在高台上,口述著妖邪之道,底下的民眾在寒風中光著凍紅的身體,宛若行屍走肉。

出手打敗這妖道的不是林守溪與慕師靖,而是三花貓。

妖道見那三花小土貓靠近時,起初還很高興,指向那貓,說這是聖人傳道,妖貓來討要封侯。

然後他被三花貓一爪封喉。

三花貓的出招乾脆利落,慕師靖見了都吃驚不已,甚至生出自愧弗如之感。

將受騙的村民們送回家中後,三花貓昂首挺胸地走在慕師靖身邊,耀武揚威道:

“本尊在雪原之時,每日與山底下的毒蟲邪祟惡鬥,苦練一年,早已今非昔比,隻是蒼碧之王太過強大,掩蓋了本尊的光輝而已。”

三花貓說的沒錯,它如今的境界極為不俗,經常被慕師靖欺負,也隻是因為血脈的壓製罷了。

“小三花真是深藏不露。”慕師靖豎起了大拇指。

“那當然,莫說是這妖道,當初在地心之時,本尊連古老的小邪神都戰勝過。”三花貓的尾巴要翹到天上去了。

“既然小三花這般厲害,那……”慕師靖欲言又止。

“你,你想乾什麼?”三花貓忽有不好的預感。

很快。

三花貓的脖子裡多了一個項圈,項圈上多了條繩子,繩子後麵連接著一個狹長微屈的木板,林守溪與慕師靖並排坐在上麵,嬌小的三花貓在前麵奔跑。

不得不說,修煉有成的三花貓的確脫胎換骨,它拉著兩人,在雪原上飛奔,後方載人的木板貼雪急掠,幾乎要飛起來了。

三花貓心想,境界太高有時果然不是一件好事。

“勤勞的貓在拉木橇,怠惰的小狗卻在休息。”慕師靖不忘指責林守溪。

“小狗?”

“嗯,上次我們不是賭過小禾的靈根嗎?說好了誰輸誰就是小狗的,你不會願賭不服輸吧?”慕師靖狐疑道。

“小禾的確有聲之靈根,但你又怎麼知道,她沒有預見靈根呢?”林守溪反問。

“你果然想耍賴!”慕師靖氣惱,道:“等下次見了小禾,我們當麵問清楚,到時候定讓你輸個心服口服!”

林守溪點頭同意。

能拖一天是一天。

嘩——

雪原上,小貓拉人的奇景一閃即逝,其後山嶽蒼莽,綿延無際。

跋山涉冰,翻山越嶺,抵達長安時已是兩天之後的事了。

除了疲憊之外,這一路倒是順利得出奇。

關於這次遠行的順遂,慕師靖也有她的說法:

“你與小禾,與師尊一同趕路時,不是在殺人就是在被追殺,永無寧日……嗯,如此看來,本姑娘才是最大的福星。”“那……有沒有可能是之前兩位姐姐將妖怪們都消滅完了呀?”三花貓弱弱道。

慕師靖瞪了它一眼,三花貓乖乖閉嘴。

但總體而言,這三天,慕師靖的話很少,並不是因為她良心發現,隻是因為某一次,她出言譏諷林守溪時,林守溪苦笑著說:“慕姑娘,這天已冷成這樣了,你還整日說這些冷言冷語,不覺得凍唇麼?”

“你是想來幫我暖暖唇麼?”慕師靖如此挑釁。

很快,她為自己的挑釁付出了代價——林守溪果真為她暖了雙唇。

三花貓拉著他們飛奔時,回頭看了一眼,一時看的忘神,撞在了一棵大樹上。

這件事讓慕師靖很是生氣。

“你一會兒對我好,一會兒又對我差,到底是什麼意思呀?”慕師靖質問。

“你不也一樣麼?”林守溪反問。

“我哪有,我明明一直對你都很差。”慕師靖雙手叉腰。

“……”林守溪一時無言。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是什麼態度?”慕師靖神色肅然。

林守溪沉吟了一會兒,剛要作答,忽地想到一個問題,問:“所以說,我剛剛那麼做,對你來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這次,換慕師靖答不上來了。

之後,哪怕林守溪多次主動去與她搭話,慕師靖都不理他了。

她的心也的確靜了下來。

——離長安越近,心也越靜。

這是一種詭異的寂靜。

許多時候,慕師靖總會生出一種感覺——這次遠行,彷佛隻是赴一個約定,一個故人相逢的約定。

江畔河水卷著堅冰遠去,大雪初霽的夜晚孤月高懸。

穿過梅林時,妖冶的花瓣繡在少女的衣襟上,四野無人的清晨,薄霜在她的裙邊織出寂寞的花,她是如此典雅古豔,山河存在的意義彷佛也隻是為她多添一分色彩。

三花貓也發自內心地覺得,安靜時的聖子,是世界上最美的姑娘。

長安城外的槐林被摧毀殆儘,空闊一片。

疾行了一路的他們不知不覺放緩了腳步。

城池由遠及近。

林守溪看到這座雄城再次挺立在視野裡時,生出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十二月二十五日,傍晚,林守溪與慕師靖抵達了長安城。

……

冰洋之畔。

轉眼間,識潮之神蘇醒已是三天前的事了。皇帝於海畔複生,走入大霧之中,從此石沉大海,再無消息。

倒是無數的邪靈從海水中傾巢而出,湧向地麵。

這三天裡,宮語與神女們便在傾力誅殺這些邪靈,防止他們靠近神牆。

宮語沒有在召喚儀式後乘虛而入,打傷這七位神女,她隻問了時以嬈幾個問題,這一次,時以嬈沒有再隱瞞什麼。

“陛下這等偉大的存在是不會被殺死的。這次葬禮的規格這般大,是為了將識潮之神引誘出來,邪神恢複力量最簡單的方式隻要一個——吞噬,陛下的遺軀是它重臨人間最好的誘餌。”

“你們辦葬禮,識潮之神怎麼會知道?”宮語問。

“人間不乏信奉、朝拜邪神的,神明無所不知,邪神像就是這些深海怪物感知人間的媒介。”時以嬈回答。

“識潮之神為何這般輕易就上鉤了?”宮語不解。

“這是陛下的謀略,我們怎麼知曉,陛下遠比我們更了解識潮之神。”時以嬈說。

“既然皇帝還活著,那我之前給你看的那具屍體又是什麼?”宮語寒聲問。

……

今夜的長安城熱鬨非凡。

如今是十二月末,距離上元節還有一段時日,林守溪原本以為自己來早了,如今看來卻是正好。

起初,他和慕師靖還商量著要隱匿身份,換套裝束,偷偷潛入城中,待時而動。

但這個想法很快破滅了。

街頭巷尾掛著無數盞紅燈籠,這些燈籠隨著他們的腳步一盞接著一盞的點燃,等到他們走過一整條長街時,街道已亮如白晝,將古城照得金碧輝煌。

——這座城池在歡迎他們的到來。

三花貓趴在慕師靖的腦袋上,欣賞著華美的夜色,林守溪與她卻是對視了一眼,神色沉重。

隨著太陽的落山,古城也被燈火點燃了。

綾羅綢緞與赤紅燈焰一同鋪滿夜空,綢緞與光帶交織間,身姿輕盈的舞女墊著腳尖從上方走過,載歌載舞,引起無數的喝彩,下方,一輛輛裝潢豔麗的馬車疾馳過去,如粒的煙花陸續升空,盛放,擺滿了攤頭的街邊,人們來來往往,川流不息,歡聲笑語縈繞,人群聚集最多處,全城最美豔的花魁正扭動著她妖嬈的身段。

林守溪與慕師靖看到了那盞燈。

那盞無數匠人傾力打造的巨大蓮花燈。

它就擺放在架設起的高台之上,顯眼到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來到長安之前,林守溪想過很多事,譬如,他們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又到底能做什麼?

是來赴皇帝之約,還是來毀滅她的降生?

他與慕師靖討論的結果也隻是四個字——見機行事。

這枚花燈就在麵前,像是胚胎。

今夜,它將被點燃。

林守溪與慕師靖想要有些動作時,身後一個清媚的聲音響起:

“你們終於來了。”回首望去,一襲黑袍的嬌小女子鬼魅般立在他們身後,衣袍間,幾綹紅色的發絲垂落下來。

她輕輕仰起頭。

容顏清豔。

“好久不見呀。”

司暮雪看到了這張她‘朝思暮想’的臉,同樣感到了一絲悵然,“不要想著鬨出些什麼動靜了,今夜是聖靈誕生之夜,陛下早已謀劃好了一切,你來到這裡,隻是來見證她誕生的,為了陛下的誕生,我願意暫時放下對你的仇恨。”

林守溪閉唇不語。

他能感受到,眼前的這位讚佩神女與過去相比,氣質已陡然變了。

她經曆了一場新生,容顏清純皎潔,好似剔除一切雜質的雪,唯有那絳唇依舊勾著一抹豔色。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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