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366節(1 / 1)

很多時候,宮語真的覺得自己尚是七八歲,那時的她什麼也不用想,隻需要享受師父大人無微不至的照顧。

兩天之後,宮語的燒徹底退去,身體重歸清涼。

這兩天裡,林守溪也並不消停。

那日,行雨敗逃之後,看著自己斷了一小截的尾巴,越想越氣,終夜難眠,不久之後,她就帶上了法寶,在林守溪從井中打水的時候發動偷襲,偷襲的結果是,林守溪繳獲法寶,而她再次敗逃。

行雨並沒有放棄,她覺得一定是先前的法寶不夠厲害,很快,她又取了更強大的法寶與林守溪對戰,結果沒差,法寶又被他繳了過去。

行雨暴跳如雷,林守溪也覺頭疼。

這妖孽每次發動襲擊幾乎都在水邊,而每次敗逃也都順著水路走的,他哪怕掌握著水之法則,也不可能與龍類在水中周旋,所以每每隻能眼睜睜地看她逃了去。

他忽然有些理解司暮雪看自己逃走時的心情了。

不過幸好,每一次與行雨交戰,他都能繳獲一兩件品階不俗的法寶作為補償,長此以往,靠著她發家致富也不是沒有機會。後來,他每每預感到行雨要來襲擊,都會笑著與師祖說‘我去打獵了’。

宮語每次看他拿著寶物回來,一邊與他討論這物件是送給楚映嬋還是送給小禾,一邊打趣道:“她這是要將東海龍宮搬去你家麼?”

當然,行雨也不是傻子,損失慘重之後,她開始認真地反思。

“一個人類怎麼可能這麼強?他一定是擁有極為特殊的靈根……是了,姐姐那裡好像有一件寶物,可以奪取他人的能力,我隻要將這寶物借來,將這怪物的能力給奪了不就好了?那樣,本尊可就是真正的天下無敵了!”

行雨一邊反思,一邊又打起了如意算盤。

“唉,我在外麵輸得這麼慘,也不知道姐姐會不會生氣啊……”行雨揉著臉,喜悅之色又變為了苦惱。

隻有在想起姐姐的時候,她才是個真正的孩子。

她在打如意算盤,林守溪也在。

在連續繳獲了許多法寶之後,林守溪也不滿足於僅僅薅她的法寶了。

某一次河邊交戰後,林守溪從懷中取了一封戰書遞給她。

“你奈何不了我,我也殺不掉你,我們這樣打下去是打不出結果的。”林守溪說:“我們來一場決戰吧,我給這場決戰立了個規矩,到時候我們都可以封印一個對方的功法,如何?”

“你找死?”行雨詫異。

若是將他的擒龍手封住,他豈不就是待宰的魚蝦了?

這一定有詐。

“你愛信不信。”林守溪冷冷道:“時間與地點都寫在裡麵了,到時候我最多等你一個時辰。”

行雨看著他,臉色變幻莫測,她沒有給出回應,隻是搖身一閃,遁入了大河之中。

林守溪的確有詐。

他寫了兩封戰書,一封給了行雨,另一封則委托附近的門派,寄給了同樣盛怒的司暮雪。

第255章觀滄海

“你這樣騙她,就不怕她與司暮雪聯手追殺你麼?莫要玩過火了。”

宮語端坐鏡前,將身後的發挽起,梳成垂髻,優雅地垂在頸背上,她左右端詳了會白皙姣美的臉頰,放下木梳,問。

“不會的。”林守溪用蒲扇扇著藥爐,揭開蓋子看了一眼,一邊去取碗勺,一邊說:“司暮雪或許願意與她合作,但她不會,她是龍族,天生倨傲,在她的眼裡,非我族類皆是螻蟻,與人合作對她而言是恥辱。”

林守溪拎起藥壺,傾斜,注入瓷碗,繼續說:“若能兩敗俱傷當然最好,哪怕不能,也至少可以震懾司暮雪,讓她知曉龍族的存在,有所忌憚……總之,惡人還需惡人磨。”

“惡人還需惡人磨?”宮語聽了,卻是轉過身,莞爾淡笑:“我怎麼覺得你才是那個惡人?”

林守溪聽了,也笑了笑,並不反駁。

“你就不怕她們打過一場後有所突破。”宮語又問。

“那就是她們的機緣了,世上從沒有萬無一失之事。”

林守溪將藥吹得更涼了些,他四平八穩地端起碗,坐到宮語麵前,“師祖,喝藥。”

“我病已好,還要喝藥麼?”宮語問。

“師祖身體尚虛,應當多調理幾天。”林守溪舀起一勺藥汁,放到她的唇邊,像個老醫師。

宮語垂眸看著黑乎乎的藥汁,猶豫了會,接過了林守溪遞來的瓷勺,閉上眼,一飲而儘,今日的藥尤其苦,她捂著胸口,咳嗽不停,重新抬首時,冷淡的眼眸中竟含著盈盈淚光,讓人心生憐惜。

“師祖這麼怕苦?”林守溪忍不住道。

“少說風涼話,你自己喝喝試試,看看苦不苦。”宮語冷冷道。

“所有端給師祖的藥,我都先試過的。”林守溪說。

“……”

宮語心中一動,她沒有回應,隻轉過身去,淡淡地哦了一聲。

取來白袍,罩住熨帖身軀的白色內衫,係緊裙腰束帶,雨夜破廟的狼狽已被洗去,林守溪抬眼望去,幽暗的長廊流動著霞光,女子雍容曼妙的背影仙意盎然。

焚香禱告,沐浴更衣,休整完畢之後,兩人沒有久留,在夜幕降臨前離開了這裡,繼續向東。

懸崖深穀,雨林沼澤,一路向東千萬裡,世界展露著它的溫柔與凶險,林守溪與宮語在蜿蜒的道路上穿行跋涉,將凹凸不平的瑰麗地貌踩在足下。

遙想去年的這個時候,林守溪剛與小禾重逢,之後又在楚門度過了三個月悠閒而愉悅的日子,當時的他本以為劫波渡儘,沒想到短短一年,竟又發生了這麼多事。

休憩之時,林守溪看著曾經冷傲不可攀的道門師祖弱不禁風的模樣,就有如夢似幻之感。

路遠山遙,宮語閒來無事,也會與林守溪講一講往事。

“楚楚和她娘親小時候很像,很刻苦,很用功,我還記得第一次在雲空山下見到她的時候,那時候她穿著白裙子白襪子,比牽著的小鹿還小,瓷娃娃一樣,可愛得緊。不過這丫頭小時候腦袋不太靈光,我當時伸出手,說我們道門要丹藥有靈獸,要靈獸有仙植,問她願不願意和我走,她竟傻乎乎地點頭,直接被我拐走了。”

“當時她在道門住了一晚上,還有些拘謹,坐姿都是一絲不苟的,不過那時候她連神山雅言都說不連貫,一開口就讓人想笑,嗯……和她二師姐剛來的時候很像。”

夜色,大江,山岩孤峭,宮語遙望群山,追憶往事。

“二師姐?”林守溪微怔,他還未親眼見過大師兄與二師姐,對於他們的記憶隻存在於一個個江湖傳說裡。

“嗯,楚楚的二師姐叫尹檀,我一般叫她檀兒。”宮語說:“當初雲空山讓我開宗立派,教些弟子,升雲閣試劍時,你二師姐敗了,名次很差,幾個大山門都沒人要,當時我境界雖高,但山門初立,底蘊不厚,所以也沒人挑,我見她長得不錯,便順手調劑到了門下湊個數,當天晚上,我把她叫到房間裡,例行問了些問題。”

“師祖問了什麼?”林守溪感到好奇。

“沒什麼呀,就問了問她的出身,境界,擅長的領域以及未來的目標。”宮語說到這裡,忍不住露出微笑,她說:“當時尹檀名次雖差,幾乎墊底,卻頗為自信,她說,師父,你這次雖收了一個弟子,但不要氣餒,我會努力鑽研,寫文章,爭取兩年之內帶著師父評上大門主,四年之內帶著師父評上名譽宗主,等修成仙人境後,我也不會棄師父而去,而是陪在師父身邊,繼續攻讀人神境,弟子來之前看過了,雲空山真、神、道三座仙樓樓主年事皆高,隨時可能仙逝,若有機會,我爭取給師父撈一座樓。”

“我當時聽完笑了許久,心想這孩子年紀輕輕,倒是會胡思亂想,我問她為何這麼說,是怕我看不上你,所以給為師畫餅充饑麼?誰知她一臉嚴肅地說,師父,你門下可就兩個人,我們誰也彆看不起誰了。”

說到這裡,宮語唇角弧度挑得頗高,似沉浸在了那段妙趣橫生的往事裡。“二師姐真是個妙人。”林守溪也笑了,問:“後來呢?”

“後來我就當上了雲空山百年名師,如今更躋身為仙樓樓主。”宮語說。

當初宮語剛當上百年名師時,由衷地驕傲與喜悅,當時雲空山會發一柄刻有百年名師四字的琉璃玉尺作為表彰,她直接將湛宮換下,把那玉尺背在背上,彆人一旦問起她背的是何物,她就會故作不經意地取下,雲淡風輕地說自己是百年名師,美中不足的是,彆人在羨慕之餘,誇獎的卻不是她,而是豎起大拇指,說‘你徒弟可真厲害’。

隻見林守溪也露出了神往之色,宮語以為他會誇獎兩句,誰知他也豎起大拇指,由衷地說:“二師姐可真厲害。”

宮語的笑凍結在了唇角。

她也懶得去反駁,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得獎時,檀兒驕傲地說出‘誰說朽木不可雕的?你看我師父不就混上了名師麼?’的場景,一時感慨萬千。

“那大師兄呢?”林守溪繼續問。

“你大師兄啊……”宮語悠悠道:“你大師兄當年名次很高,但是個榆木腦袋,還是被你二師姐敲開竅的,當初你二師姐整日拉著他去道場,讓他幫著打下手,洗丹瓶,做記錄,久而久之也靈光了不少,後來也成了雲空山的大名人。”

“那師祖呢?師祖當時在做什麼?”林守溪注視著她。

“我啊……”宮語想了一會兒,說:“為師的作用當然也是至關重要的。”

“比如?”

“比如問雲空山要錢,支持你二師姐。”

“哦……”

林守溪愈發敬佩這位傳說中的二師姐了。

宮語也很懷念那段歲月,那時候她整天被尹檀逼著去和雲空山的幾個大長老要錢,大長老們起初以為她是來騙錢的,也摳摳搜搜的,令她很是不滿,還大吵了幾架。總之,也算一物降一物,當時的尹檀算是唯一鎮得住她的人了。

“當初收小映嬋的時候,還以為又是一個檀兒,沒想到笨這麼多。”宮語歎氣道。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林守溪肅然道。

“我又沒說映嬋不好,你急什麼?”宮語見他這護短的樣子,不由笑了笑,繼續說:“我當時已是道門門主,收徒不需要經過升雲閣,我拿出一塊師門令牌在她麵前晃了晃,問她為何要拜自己為師,若答得好,我就將這牌子給她。”

“楚楚怎麼說的?”

“小映嬋說,因為我長得漂亮,比她娘親還漂亮,所以覺得我一定也很厲害。”宮語說:“在楚楚心裡,為師就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林守溪原本在笑,聽到這裡,笑容卻也微凝,他蹙起眉,試探性問:“師祖,你……確定?”

“不然呢?”宮語反問,隨後,她似明白了什麼,意味深長的笑道:“你該不會是在自作多情吧?”

“……”

林守溪憐惜地看著師祖,不忍告訴她真相。

“總之呢,小映嬋就這樣拜入我門下了,當初楚妙總和我說她的女兒多漂亮多可愛,之後她再也沒敢和我誇耀過了。”宮語坐在崖邊,玉腿晃若秋千,下方江河滔滔,上方白月高舉,十年百年往事似都在淺談間融入流水,逐風遠去,不舍晝夜。

“你收了這麼好的徒兒,為何不好好教導呢?”林守溪用質問的語氣說。

“剛收她的時候,我幾乎寸步不離,帶了她大半年,幾乎視若己出的,後來事務繁忙了起來,我必須來這個世界鎮著道門,所以之後的幾年,我與楚楚極少見麵,關係疏遠了許多。”宮語說。

“既然極少見麵,那你還總欺負她?”林守溪皺眉問。

“每次回來,她都頻頻犯錯,我不罰她罰誰?”

“興許楚楚是故意的,隻是為了讓你更關心她。”“那也該罰,這小姑娘這般叛逆,不罰她罰誰?”宮語淡淡道。

“果然是楚楚在慣著你,師祖才是那個小姑娘。”林守溪說。

“嗯?怎麼與為師說話的?”宮語冷哼,淡然道:“以後回仙樓了,我定將你這小情人狠罰一頓,看她敢不敢如你一樣頂嘴。”

“師祖在威脅徒兒?”

“威脅你又如何?”

“楚楚溫柔,會一直慣著師祖,徒兒可不會。”林守溪平靜地說。

宮語本想駁斥兩句,可又立刻想起那日挨打的事,不免心生忌憚,知這少年看似正人君子,實則無法無天,也未敢再挑釁,休息閒聊之後與他繼續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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