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林守溪發現及時。
劍中封印的小血妖咿咿呀呀地叫著,像是在恐嚇,也像是在求饒,林守溪根本不理會它,既然它有過要殺自己的念頭,那他隻好想辦法將其抹去,免得它再偷偷溜出來吸食自己的精血。
小血妖似也察覺到了林守溪的殺心,在真氣要觸碰到自己的瞬間,血妖忽地發出一聲激烈的嘶吼。
嘶吼聲順著真氣飛快傳入林守溪的腦海——那是一連串古怪的音節,好像是咒語。
‘生嗬死禁禮。’
林守溪低聲重複了一遍。
也是此刻,咒語生效了。似有刀子斜插入他腦海翻攪,湧起的劇痛打斷了思考,冷汗一下子從毛孔裡冒了出來,將他的黑裳打濕。
那串咒語像是怕入腦海中的蜈蚣,蜈蚣飛快移動,所行之處皆勾起劇痛,他雙唇緊閉,手捂著頭不停甩動,試圖將這條蜈蚣甩出去。
林守溪努力維持著冷靜,以意誌與侵入的咒語抗爭著。
這條咒語固然強大,但他的白瞳黑凰劍經卻更勝一籌,劍經好似真正的神雀,在識海中清鳴不已,將咒語的影響不斷地抹去。
眼看著他已占得上風,陰寒的開門聲卻在身後響起。
有人來了!
這陡然的分神讓他無法控製劍經,咒語趁此間隙展開了反撲,他疼得輕哼出聲,這種感覺就像是將鐵錐紮入脊骨,寒毛不受控製地根根炸起!
來者是孫副院。
自從那日林守溪有了觸碰湛宮劍的舉動後,孫副院就始終分出一縷心神盯著這間屋子,今夜,屋中有明顯的異常波動傳出,孫副院感知到了,第一時間出現在了他的屋中。
這個侏儒老人站在林守溪的床邊,皺著眉看了他一會兒後才冷冷道:
“你走火入魔了。”
所幸孫副院沒有落井下石,相反,他還在這危險關頭拉了林守溪一把。
他指出如電,瞬間打在了林守溪的十三個關竅上,一連串啪啪啪啪的聲響裡,林守溪喉嚨一甜,吐出了一口鮮血,腦子中的異響卻是敗退了,精神世界重歸了珍貴的清寧。
他仰起頭,臉色因虛弱而蒼白,“多謝副院大人搭救。”
孫副院沒有理會他的客套話,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透骨的釘子,死死地紮在了林守溪的身上。
“你還在練其他的心法秘訣?”
“是……那是我過去師門傳授給我的。”
“將口訣念出來!”
“我……”
林守溪沒辦法念出口訣,他所用的是洛書的秘訣,隻可觸碰洛書書頁得到傳承,根本沒有辦法口述。
“秘籍我記不下來。”林守溪立刻有了主意。
“你以此為心法修行,你說你記不下來?”孫副院抓住了他的肩骨,手指猛地用力。
“是,我記不下來,那心法有其特殊之處。”林守溪忍著劇痛,繼續說:“但副院大人可以親自去看。”
“親自?”
“嗯,它現在在雲真人手裡。”林守溪話語篤定,“自我師父死後,那本心法我一直貼身攜帶,但那日醒來之後,我卻發現它不見了,若不出意外,應是……”
“這隻是你的猜測。”孫副院打斷道:“或者說……這是你的權宜之計?”
“副院大人自己去問雲真人便知。”林守溪咬著牙,說。
孫副院盯著他,忽然問:“你還未凝丸?”
“是。”林守溪回答。
孫副院不會簡單地相信,他按著林守溪的肩膀,以真氣為媒介搜身,林守溪的身軀劇痛翻攪,連靈魂都銳痛起來。
孫副院在他靈脈的中心處搜尋了一陣,其間確實漆黑一片,彆無他物。
他鬆開了手,對於古怪的心法興趣大減。
孫副院沒能找到他的氣丸,但林守溪見到了!
方才孫副院注入真氣時,他清晰地感受到身體中央有什麼東西在轉動,它與周圍的漆黑之色幾乎沒有區彆,隻有極淡的明暗之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氣丸。
那是一顆黑色氣丸!
按雲真人的說法,氣丸隻有白、綠、紫、金、赤五色,這黑丸又是什麼?
“你與小禾那丫頭很熟?”
孫副院沒有注意到林守溪臉上的驚異之色,問起了彆的事。
“還算熟悉。”他定了定神。
“她平時經常來你房間?”
“嗯,我們會切磋一些武道技巧。”林守溪說。
“她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孫副院問,“任何方麵都可以。”
林守溪低下頭,佯作陷入了沉思,他飛快打好了腹稿,正欲開口時,敲門聲輕輕響起,少女的聲音隔著濃重的夜色傳來:
“師兄,我能進來嗎?”
林守溪眉頭一皺,本能地想要拒絕,但小禾進他房間像進自己家一樣,敲門也隻是出於禮貌,哪裡會給他拒絕的機會?她問完之後直接推門而入。
少女已換去了那身緊身的黑衣裳,此刻又是青裙飄飄的漂亮模樣。
小禾一進門,孫副院便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不知隱在了黑暗的哪端。
“師妹這麼晚了來尋我做什麼?不若早些休息,有事白天再說也無妨的。”林守溪溫和地開口。
“我當然是來找師兄複習劍經的呀。”
小禾習慣性地在榻上坐下,輕晃著裙下纖長的腿,微笑著說。
劍經……
林守溪的心抽得更緊了。
第23章師兄妹的戰鬥
“師兄怎麼了?你的臉色有些差哎。”
黑暗中,小禾湊近了些,淡色的瞳孔盯著眼前秀氣的少年,關切地問。
“沒事,剛剛睡了一會兒,做了個噩夢。”林守溪說。
“噩夢?”小禾來了興趣,“你夢到什麼鬼物了?”
“我夢見我在一片雪原上奔跑,後麵有頭白骨巨獸,我想醒過來,可胸口悶得厲害,像是被人壓住了,動都動不了。”林守溪心有餘悸地說著,“在我們家鄉,這個叫鬼壓床。”
“鬼壓床?”小禾倒是不怕,反倒問:“男鬼還是女鬼呢?”
“有區彆麼?”林守溪問。
“哦,師兄你這是葷素不忌呀。”小禾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副自己什麼都明白了的神情。
“我是說反正都是一死……”林守溪發現,很多時候,他與小禾的語言起不到交流作用。
林守溪有些頭疼,他必須言語暗示小禾或者想辦法將她支回去,無論如何不能讓白瞳黑凰劍經的秘密被孫副院知曉。
他腦子飛轉著。
“師妹白天表現得真好。”林守溪忽然說。
“是麼……其實我那樣子打耗力氣得很,好在之後他們被震懾住了,也沒敢再戰。”小禾哼哼了兩聲,說:“這些殺妖院的弟子本事不大,一個個的倒是傲氣,也不知孫副院怎麼教的他們。”
林守溪心中一緊,他平靜地說:“我倒覺得孫副院是個好先生,不乾涉他們的修行,使其各展所長。”
“再厲害也是個半截入土的矮老頭罷了。”小禾淡淡地開口。
林守溪又想說話,小禾卻是以指抵住了他的唇,“不聊其他人了,師兄抓緊教我劍經吧。”
“……”
林守溪略一沉吟,又有了主意。
“上次我教到哪裡了?”
他做了一個大膽的舉動——說這句話時,他順手將一旁的《立甲劍禦術》遞給了小禾。
他盯著小禾,屏住了呼吸,以眼神暗示……
出乎意料的是,小禾很自然地接過了這本書,隨手翻了起來,她翻到了某一頁,遞給了林守溪。
“上次大概講到了這裡,烏龜防禦術第三式!但上麵的字太模糊了,我看不清,師兄幫我讀吧。”小禾乖巧地說。
林守溪一愣,旋即他就對上了小禾狡黠的目光,他立刻明白,小禾一直都知道屋子裡有其他人,換而言之,她今夜忽然來敲門,就是來給自己解圍的!
想到此處,他緊繃的心弦終於得以鬆了下來。
他開始讀起這本劍經上的文字。
這是他從藏經閣挑選的劍經,一共介紹了三招防守為主的招式,分彆為立劍式、橫劍式、背劍式。
林守溪一邊給她講經書上的內容,一邊為她講解著,小禾認真地聽著,時不時點頭也時不時提出疑問。
一個時辰後,林守溪合上了劍經,小禾乖巧地道了聲謝。
他們又聊了幾句後,小禾與他道彆,躡手躡腳地出門去了。
林守溪注視著屋子裡的黑暗。
孫副院沒有再出現了。
或許對他而言,私下交換劍經並非什麼重要的事,他暫時消解了懷疑,懶得再管。
林守溪微亂的心也重新平靜。
他看著身側的古樸長劍,皺起了眉,猶豫之後再次在心中默念:‘生嗬死禁禮?’
再沒有一點反應。
這柄長劍中封印的血妖似也用儘了力氣,陷入了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