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埋葬眾神 第3節(1 / 1)

“我會被汙染嗎?”林守溪問。

“你是特殊的。”師父堅定地說。

“哦……”林守溪懵懵懂懂地點頭,又問:“對了,既然魔門是彆稱,那我們原本叫什麼呀?”

“天地交泰陰陽合歡宗。”師父氣勢磅礴地說。

“……魔門也挺好的。”林守溪不諳世事地說。

四歲那年,他觸摸洛書,得到了吐納真氣的能力,之後他開始修習魔門心法。

七歲那年,他學會了魔門所有的武道之術。

也是這一年,他好奇地問魔門門主:“師父,既然我們以前是那個什麼宗,那我們還會傳承以前的宗法絕學麼?”

“不做了,因為此法與真氣吐納並不相契。”師父無奈道:“我們本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小宗門,隻想簡單地享受與生俱來的歡愉,可魚蛇負書為祖師所拾後,使命便降臨到了我們身上,我們必須拋棄過去的一切,為阻止魔息入侵抗爭至死。”

林守溪遺憾地點了點頭。

“彆胡思亂想了,明天開始,你要忘掉過去三年學的所有法術。”師父說。

“我沒有胡思亂想。”林守溪抓錯了重點。

師父看著他,“你應該問為什麼。”

“嗯……為什麼?”

“因為它們會融彙在一起,成為魔門最強的劍法,白瞳黑凰劍經。”師父說完這句,拂袖離去。

白瞳黑凰是魔門信奉的神。

它的雕塑立在山門之前,像是狂風吹襲中的黑色火焰,孤傲威嚴,雄然不滅,那一雙白瞳沒有半點雜色,內蘊熾光,仿佛能一眼看破周天寰宇。

據師父說,祖師當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它是在夢中。

也正是因為黑凰於夢境傳授了祖師劍經,這才堅定了祖師的信念。

白瞳黑凰劍經共有九重,看似簡單,實則艱深,這麼多年過去了,始終沒有人將它修到極致。

“龍為百鱗之長,凰為萬雀之王,你銜鱗而生,又修此劍經,將來定可天下無敵。”

林守溪修劍的第一天,師父這樣鼓勵他。

“可是俗話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林守溪欲言又止。

“那是道門的俗話,我們的俗話恰恰相反的。”師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況俗話還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林守溪若有所思地點頭。

他天賦異稟,沒有辜負師父的期待,短短數年便修至了第八重,將所有的師兄師姐都拋在了身後。

但人生不似修道,不會因為他天賦過人而永遠一帆風順。

十四歲那年,師父死了。

他是受真氣侵蝕而死的。

那天,師父將林守溪叫來房間,將自己的手腕給他看。蒼老的手腕上,赫然有條黑紫色的條紋,宛若吸血蟲趴在下麵。“我要死了。”師父平靜地說。

“我……能做些什麼嗎?”林守溪感到傷心。

“守溪,你是我傾注了最多心血的弟子,今天讓你來,也是想最後教你一些東西。”師父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

林守溪原本以為師父要將壓箱底的本事教給他,可是沒有,師父隻是在他麵前,讓他眼睜睜地看著黑紫色的真氣一點點將這個這副身軀侵蝕,吞沒。

皮膚被黑紫色的血絲占據,內部的骨頭被融化,身軀像是失去了承重柱的房子,褶皺垮塌,扭曲得不成人形。那是腐朽的惡鬼在他體內蘇醒,一點點將他代替。

林守溪今日才發現,師父原來已經這般老了。

他拔出劍想要幫師父了斷,師父一邊咯咯地慘哼,一邊用力搖頭。

皮包裹著腐爛生瘡的血肉,黏膩的腥臭的刺激難聞,老人承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支撐了不知多久,天漸漸黑了下來,啪得一聲異響,那是眼珠從臉上滾落,砸碎在地的聲音。最後的慘叫隨之響起,詭異如妖。

林守溪跪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臉,滿手皆是淚水。

他取來師父的佩劍,這是魔宗宗主代代相傳的佩劍,名為‘死證’,這個劍名不太吉利,透著必死之誌。

他以劍劃過自己的掌心。

“邪龍轉生為人,口銜逆鱗,為禍蒼生……師父,小時候你相信我,現在我也不會讓你失望。”林守溪對著那道幾可見骨的血痕發誓:“總有一日,我會拔除一切邪穢,令世間重獲新生。”

……

狂風驟雨之中,慕師靖見到林守溪艱難地站了起來。

他從雨中抓回了劍,白瞳黑凰劍經的心法要訣占據了四肢百骸,奇跡般將他的傷勢壓了下去!他主動走向那妖魔,劍尖在地麵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水線。

你就是一切汙穢的源頭啊……林守溪忽然想要發笑。

“你要做什麼?”慕師靖寒聲問他。

“這就是你們敬奉的神明嗎?”林守溪答非所問。

“怎……怎麼可能?”慕師靖心緒慌亂。

這裡是死城,是一切真氣的中心,這個可怖的妖物身上,亦有著充沛到令人作嘔的真氣,可……可是,神明怎麼可能是這種東西?!

“這絕不是神!它是魔,是禍亂一切的妖魔,真氣本是神賜之物,純淨無垢,是它玷汙了真氣!”慕師靖語調堅定,紅唇卻在顫抖。

“是魔麼……”林守溪輕笑了一聲,像是譏諷。

他不再說話,轉過身,直視那妖魔的真容,鮮血奪眶而出,淌過蒼白的臉,他逆著風狂奔,揮劍踏步,一躍而起,縱身斬向那尊大魔,劍刃挑起的冷光像一輪碎開的月。

畫麵像是定格於此,世界上唯一的同類即將被殺死,慕師靖驀地感到一絲孤獨,他轉身前的冷笑在她耳畔刺耳回響,她聽懂了。

“是魔啊……”慕師靖也從地上撿回了劍,刃光如鏡,映著她瓷白的臉,“道門傳承至今三百年,皆以除魔衛道為已任,如今魔已至身前,師靖……豈能視而不見?”

少女聲音稚嫩,空靈中透著哀傷與決絕。

道門心訣重新流轉。

內心的絕望與恐懼被說服了,劍淩空抓回,她身影飛掠,清嘯著衝入了潑天而下的雨幕裡。

妖魔就在眼前,少女像是伶仃的銀魚,竭力張開翼狀的鰭,奮力一躍,撲向空洞的天空。

道門與魔門的兩位傳人相繼揮劍斬向邪神,劍芒亮若飛星!第2章蘇醒

天亮了,暴雨已歇。

光從雲隙中落下,一束束照了進來,狼藉的死城像是荒棄的陵園。

慕師靖入城追殺林守溪後,道門中人便兵分數路將城圍住,但他們守了一夜,始終不見慕師靖出來。

清晨,在道門宗主的帶領之下,幾位長老一同入城找人。

道門宗主是位年輕女子。

她懷抱拂塵,沿著大街一路緩行。

青石板上,肉眼可見許多劍氣瀉地斬出的痕跡,兩邊民宅的門窗也被撞破不少,上方的瓦更是大片大片地碎了。

昨夜他們曾在這裡激烈地戰鬥過。

但長老們搜遍了所有街道,都沒有發現一點人影和生機。

這對少年少女仿佛就這樣憑空蒸發了。

最後,他們沿著階梯來到了觀音閣的月台上。

“這應該是他們最後決戰的地方了。”

一位長老俯身看著地麵,堅硬的石頭磚板滿是裂紋,石屑木屑混雜著堆積,難以想象昨夜的戰鬥是多麼激烈。

“嗯。”

宗主螓首輕點,繼續向前走去。

她停在了坍塌的觀音閣前。

觀音閣的廢墟中,千手千眼的觀音像毫發無損地立在蓮台上,結著柔妙之印,承著新晴的光與露,麵容慈悲而冷漠。

觀音俯瞰著大地,似在觀世間之苦,也似與她對視。

長老們跟在她的身後,不敢說話。

這位道門的宗主大人是慕師靖的師父。

她帶著冪籬,如霧的帷幕垂落,一直漫過腰臀,將修長而曼妙的身姿掩得綽約,唯剩那冷冽如冰峰穿雲的氣質。

十年前,道門的老宗主死去,臨死前,老宗主留下了一封書信,信中寫明了繼承人。

這位繼承人不在道門之中,而隱在群山深處,眾弟子按照老宗主的遺書去尋,才將她請出山中。

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年齡,沒有人見過她的真容,也沒有人見過她真正出手。

有傳說她是來自天外的謫仙人,故而不染纖塵,也有傳說她是編撰雲巔榜的幕後人,故而不在雲巔榜中。

總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非常強大,她不僅是道門複興的關鍵,也教出了慕師靖這樣舉世無雙的少女。

晨光漫入城中,觀音像的頭頂雨霧散射成虹,宛若顯聖。

“可惜。”

宗主看著那道虹,忽地啟唇,聲音輕柔淡漠,好似她那風中拂舞的雪白紗裙。“是啊,宗主大人為培養小姐作傳人,耗費十年心血,如今魔門雖滅,小姐卻生死未卜,實在令人痛惜。”一旁有長老應道。

“可惜沒能追回那洛書。”她螓首輕搖,對於慕師靖的生死似毫不關心,“小孩子做事果然靠不住,我早該親自出手的。”

旁人麵麵相覷,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回去吧。”宗主漠然道。

“可是小姐她……”

“她沒有死。”

“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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