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吐露
諸人目光挪向無洞。
「既為奇,則是無充足證據之推測——諸位應能看出,歡死樓的處境很不好受。」
裴液怔。
啊?
屋中好像無人有和他一樣的疑惑,但所幸無洞繼續發言:「十枚魂珠,西隴失卻三枚,此處失卻一枚,湖山欲得之物未成,追緝又遇吞日——結合七蛟口供推測,博望之事,很可能已是其決拚之行。」
「奪魂所竊之劍優劣不等,既有『果子』之分,想必『果子』為優,他者為劣,『羊祜』當日必欲摘此果,想來是因歡死樓欲行之事,對『果子』數量有所要求,而西隴那邊已不足以湊齊。」
無洞頓了一下,而後道:「但是他還是敗了。」
屋中一時安靜。
裴液這次倒是霎時了悟——歡死樓若要成事,就很可能再來!
如今天山和仙人台已然趕到,那歡死樓的力量,當然也很可能已經聚集在附近。
「這就是我請隋大人暫且留下的原因。」無洞繼續道,「他們或者還有多的奪魂珠,但當年連跨十三州列為第一的《玉翡劍》卻不是處處都有。」
安藏微一偏頭:「可我們如今已在博望,歡死樓還如何肯來?」
「對一位宗師來說,空隙永遠是有的。」無洞平定道,「成熟合適的果子若那般容易尋找,他們當初又何必在博望城行險,此時再尋新目標,並不比繼續盯著這裡更輕鬆。而且,如此危中之襲是記奇招.隻要他們相信我們真的未曾防備。」
安藏沉默一會兒,輕聲點頭:「可以一試。」
歡死樓當然不一定相信,他們也無法令歡死樓相信,但誰也不能否認,確實有這份可能。
為這份可能做一做準備,說不定就跳過前麵兩條繁慢的正路,直接一把攥住歡死樓進退不得的麻筋。
無洞於是繼續道:「我們置下埋伏等它三天,隋大人今日離開博望,再暗中返回隱下監視,安大人與我各司其職,隨時聽隋大人信號支援。」
安藏與隋再華各自點頭。
「那便如此定下。」
就如此簡單地謀定了一處殺局。
隻有裴液還有些懵然——怎麽就已經定下了?隋大人又要監視什麽?
直到三位宗師幾乎同時向他瞥來一眼。
「.」裴液無言。
——現在整個博望都知道你裴少俠劍才驚人身負絕學,這「果子」不是你,還能是誰呢?
安藏忽然又一蹙眉:「不知隋大人熟不熟悉這些事,不然還是無鶴檢親自監視?」
無洞卻是平聲道:「安大人以官取人了——隋大人比我要熟悉歡死樓。」
安藏微訝而視,隋再華淡淡一笑,掠過的眼神在一瞬間鋒利如劍。
至此,屋中安靜片刻,無洞道:「上述所言,諸君還有無欲論之處。」
無人發言。
「既如此,那今日便到這裡。」
諸人輕輕點頭。
隻有裴液又是一愣。
怎麽就完了?
「安司風回去之後,請儘快了解案情,台中遣我配合,少隴此案便是你我並力偵辦,希望可以暢通無礙——可惜隋大人公務繁忙,不然事情會好做許多。」
隋再華淡淡一笑:「我先瞧瞧。」
「好,那便彆過吧。後日,等兩條正路有了眉目,咱們再行一次集議——」
「無丶無大人」角落的少年忽然舉起手來。
幾位宗師目光落過來,裴液有些猶豫道:「前麵的事情已經討論完了嗎?」
「.」
裴液當然不認為討論完了——幾位大人是把事情說清楚了,可他來此的目的還有一半在迷霧中。
要得知歡死樓奪魂竊劍的目的,追《崩雪》丶查「心珀」固然是不得不走的路子,可最核心的東西怎麽隻提了一嘴?
裴液於是看著三人,有些小心道:「幾位大人,那『古傳之物』.不是也得弄清是什麽嗎?這件事,咱們要從哪裡入手?」
沉默。
安靜。
無人說話。
於是在這寂然的氣氛中,裴液頓時驚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三位大人當然知道「古傳之物」是整個漫延開來的案件的中心樞紐,他們也當然知道查出這東西是什麽是第一等重要的事。
但它絕對不是一件已有合作前提的事。
天山丶府衙丶仙人台。
尤其是天山丶仙人台。
它們並不是在任何事上都站在一起,門派和朝廷之間,一直存在著微妙的拉扯。
他們都想要知道它是什麽,卻隻會通過自己的渠道去搜尋查證。歡死樓如此費力謀求,這件東西的下限已可保證,那麽在歡死樓失敗之後,它會落到誰手中?又合適落到誰的手中?
其中的利益如此赤裸而鮮明。
因此在這樣敏感的東西具備被拿到談判桌上的條件之前,大家默契地沒有去提它。
隻有裴液完全不懂,而且他真的很急——伱們都藏著不說,我上哪知道它是個什麽東西?
但這時他反應過來,也沉默了。
「這要西隴道的配合,我們暫時出不上什麽力。」
還好宗師們並不以為意,安藏微笑給了他一個足夠真實的理由,這場會便安和地結束了。
——
走出樓門時,門外又飄起了蒙蒙細雨。
李蔚如和安藏在前麵聊著,裴液跟在後麵,腦子裡仍在想著玉佩的事。
大家都偷偷地查,那他一個無官無職孤苦伶仃的十七歲小孩,該怎麽去捉線索?
到時候即便開了玉佩,恐怕也隻能盯著發呆。
「裴公子一整場都不講話,原來其實也有自己關心的東西?」
裴液忽覺雨絲涼意一消,回過頭,卻是石簪雪白袂飄飄地走了過來,真氣在身周辟開了一層無形的隔膜。
「石姑娘不是也整場不講話?」裴液有些神奇地伸手摸了摸空處。
「我是天山弟子,自然是隨安師叔的,裴公子卻是自己一方。」
「所以我最後要說一句話嘛。」裴液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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