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緩解尷尬，男人主動開口：

“新年快樂。”

薑語動動嘴，勉強擠出一抹笑，看上去比哭還難看。昨晚的事久久不能平靜，她找了個借口：

“我去煮水餃做早飯，你把孩子叫起來吧。”

男人沒有多說什麼，從口袋裡摸出兩塊錢，分彆放在她的壓歲錢上麵。

兩個孩子沒有賴床的習慣，被沈應喊醒後，一骨碌爬了起來，看到床頭的新衣服和紅包，開心極了。

他們從小到大的衣服都是撿的彆人穿剩下的，突然間有了新衣服，愛不釋手。

薑語在買這衣服時可是費了不少時間，她眼光獨特，一般的衣服都看不上。好在原先的職業是服裝設計師，尺寸方麵不用特意去借尺子量，省了不少時間。

剛吃完早飯，薑語迫不及待的翻出年前買的花布，找針線穿上繩子，準備拉個窗簾。

沈應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二話沒說出了門，去王翠花家借了錘子和幾顆釘子。

家裡沒有這些工具，他也沒有準備過。

“沈應兄弟，這大過年的也不歇歇，明天再乾也不晚啊？”

王翠花丈夫沈建國翻箱倒櫃找出他的工具箱，遞到沈應手上提醒。有一種說法，大年初一乾活會忙碌一年。

沈應知道他是在為自己著想，但有些事情，刻不容緩。

回家後，薑語已經把窗簾縫好了。見男人拿來工具，交涉了一下她的需求，發現兩人的想法如出一轍。

屋頂的高度對於沈應的身高來說還有點挑戰，薑語搬來了板凳給他。

繩子要從炕尾拉到窗戶上的正中央位置，因為中間有個飯桌，所以簾子隻擋住炕就可以。敲敲打打了一會兒後，完成。

沈應剛從板凳上下來，屋外傳來一陣咒罵聲：

“小兔崽子，今天要是不給你沈應叔道歉，讓他原諒，回去我給你腿打斷。”

沈大強在村子裡是出了名的老實，這麼些年張新花嫌他沒本事，對他非打即罵的都挨過來了，偏偏今年他去了城裡，賺了錢，漸漸的就不再受這女人的控製了。

大城市的見識能讓一個人不僅有了見識，連膽量也能練出來。

昨天他兒子出去惹事，被沈應找回家後，沈大強就意識到，要是孩子再不管教，隨了張新花的脾氣，這輩子就毀了。

薑語冷哼一聲，一般說這種話，就是給主家提個醒，孩子他已經教訓過了，到時候彆鬨得太難看了。

進門後，沈大強討好般看著沈應：

“兄弟，我帶著兒子來給弟妹和大侄子道歉了，他們都在家嗎？”

沈大強從來沒來過沈應家，看著土坯房陷入沉思。他知道沈應家窮，但沒想到能有這麼窮。

“進來吧。”

這些年，沈應和他雖然沒什麼交集，但李秀英是他娘的旁支堂姐，雖然關係遠了些，總歸也沾點血緣。

沈大強帶著兒子進了屋，看到薑語後，一腳踹在沈波的腿上：

“還不給你嬸子磕頭認錯。”

沈波被踢了一跤，重心不穩，跪在薑語麵前，眼神裡充滿了倔強。他娘說了，像薑語這種女人，以後就是浸豬籠的命。還有她那倆孩子，看著就營養不良，日後也沒什麼大出息，不用害怕。

見他不說話，沈大強又踹了一腳：

“我在路上怎麼跟你說的？都忘了是不是？”

“嬸...子，對不起，我不該說你。”

沈波極不情願的開口，語氣敷衍，一聽就是不服氣。

“弟妹，孩子還小，你看？”

沈大強沒想這麼多，既然沈波來道歉，這件事情就算徹底解決了。

“臘月二十七集上，他踹了我們家年年好幾腳，罵我們家歲歲和我。昨晚還當著我們的麵說要教訓年年，他這種認錯，我們可不敢原諒。”

薑語把這些事一一列出來，斜眼看著沈波。要是就這麼原諒了他，那就真的認定了他們就是好欺負。

“弟妹啊，這些事我都知道了，也在家裡教訓過。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保證以後再也不敢了。”

沈大強沒想到薑語居然會這麼記仇，悻悻笑著，麵上有些掛不住。心想：他都讓孩子跪下來了，還要怎樣？

“也不是我咄咄逼人，孩子才七歲，有些話分不出什麼意思來就開口罵人，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夫妻倆在家裡就是這麼說我們的，才讓孩子學了來。”

七歲的孩子，張口閉口的就罵小蹄子，還不知道張新花怎麼在家罵她呢。而且那眼神，也不像是認錯的樣子。

“弟妹說笑了，怎麼可能的事兒？”

沈大強知道張新花在家罵人、說一些村裡八卦，常常都是口無遮攔。所謂家醜不可外揚，他就算知道也不能說出來，隻能回頭再找那婆娘算賬。

見薑語話裡沒有要原諒的意思，他把目光投在了沈應身上。想讓他管管自己的媳婦兒，息事寧人算了。

“薑同誌說的對，這種情況就得從根源上解決，今天來我們家磕頭認個錯，那明天再打了我們家孩子，又來磕頭，久而久之就會形成一個模式，隻要欺負了彆人，磕個頭就可以了。萬一碰上外麵那種得理不饒人的把沈波送去局子裡待兩天，後悔都來不及。”

沈應的話不無道理，沈大強聽完，朝著沈波的臉給了兩巴掌，感覺不解氣，又踹了兩腳。到底是心疼孩子，第三腳久久踹不下去，最終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我上輩子做的什麼孽啊，娶了張新花這個婆娘，生個孩子還是這樣的壞種，沈應兄弟，大哥心裡苦啊！”

沈大強這一哭，幾近把這些年的委屈都給哭了出來。三十多歲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著實是心酸。

“爸，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惹事了。”

沈波第一次見父親哭，先是害怕，然後又有些心疼。要不是他不懂事，父親怎麼會來彆人家低聲下氣的道歉。

他可以跪下賠禮認錯，但父親的尊嚴不行。

薑語看得出，這個沈波還算是有點良心，沒達到無可救藥的程度。她開了口，說隻要他不再找事，自己就算是原諒了。

沈大強千恩萬謝，不僅謝薑語的大度，還感謝沈應的一番話，一言驚醒夢中人。

“那這樣的話，我們就不留你吃飯了。”

送沈大強出門時，沈應見一位老太太走來。一愣，喉嚨微動：

“姨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