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句話的不是旁人,正是桓溫。語出驚人,這一下原本盯著王崢的眼睛全都應聲而來投向了桓溫。
“爾何人?安敢大放厥詞?”劉融搶先起身走到台前指著桓溫狠聲問道。
“對呀,此人是誰?年紀輕輕竟敢出言不遜……嘖嘖……”
儘管那句話脫口的一瞬間,桓溫就後悔了,可是事已至此,局麵無法改變,再遮遮掩掩絕非在大丈夫所為,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來個光明磊落。
想到此,他眉頭高挑,瞪大了眼睛高聲對劉融答道:“吾乃龍亢桓溫是也!“
桓溫這一句話語氣之強烈不亞於當初手刃江氏三兄弟時的氣勢,台上台下立刻一片嘩然,這其間有知道桓溫的,也有不知道的,議論、驚訝的聲音此起披伏沸騰成了一片。
台上劉融自是曉得桓溫大名,加之桓溫本就生的眼如紫石棱,頭發濃密剛直,簡直如殺神下界一般,故而驚得劉融竟然連著倒退出去,最後“啊!”得大叫一聲,一屁股跌倒在了台上。
“嗨嗨!大水衝了龍王廟。原來是桓公子呀!”這個時候身為居間評判的焦老板一眼認出了台下的桓溫,於是趕緊出來說話。
“諸位,諸位,且融在下介紹,這位氣度不凡的公子並非旁人,正是那手刃殺父仇人的孤膽英雄桓溫,桓公子!”焦老板大聲對著台上台下介紹道。
“嘩……”又是一陣躁動。
“哈哈,桓公子來了為何不聲明一下,也好讓我等一睹公子風采啊!來來來,公子還請上台一敘。”焦老板接著十分客氣的對桓溫說道。
“好!”事到如今桓溫不想淌這混水,已然不可能了,隻能是硬著頭皮露麵。於是,他應了一聲,沿著牡丹亭外的樓梯“登登登”快步上了論台。
“原來,公子就是桓元子!真是久仰大名啊!“桓溫的出現反而成了一個插曲,眾人的注意力也從論道轉移到了這位英雄身上,王崢首先走過來拱手說道,許度、謝義二人也跟在其身後。
王崢如此做一來是方才他身處尷尬,正是因為桓溫出言,才得以緩解,王崢必須要道謝。二來他也的的確確早有結識桓溫之意,如今桓溫就在眼前,又安能錯過?故而,王崢顯得格外主動。
桓溫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趕忙還禮,“不才桓溫,隻是山野俗子,哪裡能與諸位高士相提並論,真是慚愧,慚愧!”
“誒!桓公子哪裡話來?你乃頂天立地之真英雄也,要說俗,我等卻是隻會紙上談兵的俗人啊!”王崢接過桓溫的話說道。
“不錯!“、”不錯!“王崢身後的二人這時終於也附和道。
頓時間,似乎剛剛的尷尬與不睦一下子消了。桓溫也感覺到了一絲佩服,心道”王氏果然名門,舉手投足恰當得體,言語表達又給人留足了麵子,本來是我擾了人家的論道,人家不但不怪反而以禮相待,僅這一點我便不如啊!”
“嘟!休壞了規矩!玷汙了聖人之道!“可惜,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如想象中那樣美好,這時已經換過勁兒來的劉融,用刺耳的高音打破了這樣的和諧。
“桓溫,汝可知錯?”劉融又道。
聽到此言,桓溫反而感到了輕鬆,微微一笑,對著王崢等人再次拱手後,才緩緩的轉過身,就好像根本不在乎身後的劉融一樣。
“汝在對我說話?汝是何人?”桓溫問了一句,語氣十分冰冷,眼神之中帶著不屑。
這種反擊劉融哪裡能夠受得了,完全沒了高士的風采,快步走到桓溫近前,用手指點著喝道:“匹夫!隻有一時之勇,安能知道聖人之道,我勸你趕緊滾回老家去,莫在京師之地丟人了,否則你墳塚中的列祖列宗都不得安寧。哈哈哈!“劉融說到最後大笑起來,引得台上台下又是一陣不小的躁動。
“你說什麼?安敢再說一遍?”桓溫原本還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莽撞,此刻被劉融嘲弄,進而怒意又升,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
“劉兄,斯文之地,怎可出言傷人呢?莫不是蒙蔽了心神,胡言亂語?快和桓公子道個歉,便無事了……”王崢倒是出言責怪劉融了,表麵上是勸和,事實上卻是在加油添醋,因為讓惱羞成怒的劉融去道歉,怎麼可能呢?
“哼,蛇鼠一窩,沆瀣一氣。王崢,你休的在這裡裝好人,這個桓溫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說不定正是你專門做的手腳,就等理虧辭窮之際出來攪局,偷換概念的吧?”劉融瞪了王崢一眼,罵道,現在他已經完全不顧場麵和所謂的斯文了。
“你,你怎麼可以如此誤會呢?哎,難道非要到局麵不可收拾才罷休嗎?”
“對呀,劉先生,請容焦某說一句話,畢竟隻是一場論道,無非言語之間有些摩擦而已,沒必要小……“焦老板也過來勸和,不過劉融身邊的何懷卻直接打斷了焦老板的話。
”焦老板,你以為劉兄今日所為是小題大做嗎?看來,你畢竟隻是個商人,隻曉得和氣生財,卻是不懂得我等飽學之士守節衛道之決心豈容踐踏,故而今日已不再是簡單的論道,而是是與非,黑與白之爭鬥了。我勸你還是少些摻和,即便是劉駙馬親自到了,他也會理解的。“何懷一番話把焦老板頂的啞口無言。
他們幾個爭辯,桓溫隻是冷眼看著,直到何懷說完了剛才的話,桓溫才冷笑著說道:”這位先生恐怕就是江左何懷了吧?先生之名桓某早有耳聞,據說先生有經天緯地之能,匡扶宇宙之誌,隻是今日一見,嘖嘖,無非又是一個隻會紙上談兵之人,徒有虛名而無其實也!哀哉!哀哉!”桓溫說罷還搖了搖頭。
“你,你竟敢出口傷人?大言不慚是何居心?”這次換到馮亮也加入了進來。
桓溫根本看都沒看馮亮一眼,隻是冷冷的拋了句“數姓家奴,隻為他人犬吠搖尾乞憐之輩爾!”便將馮亮氣的差一點從台上跌落下去。
“快,快去請駙馬爺出麵,來為我等做主!”劉融從嗓子眼兒裡嘶喊了一句,在他看來今天這一幕似乎是有人故意設好的局,不僅是斯文掃地,甚至關係到了他們這些人的名節。
劍拔弩張的氣氛下,誰都沒有讓步的意思,隻有論道的東主出麵了。
“哈哈哈,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果然,就在這個關口,劉惔,劉駙馬終於出現了,他哈哈大笑著從一座屏風後麵轉了出來。頭戴玉冠,步伐瀟灑,衣袍隨身形飄動,驚得台下眾人不住叫好。
“駙馬爺好人才!簡直就是潘安在世啊!“
”錯,即便潘安在世也會自愧不如啊!“
……
原來,劉惔從始至終一直都在,台上所發生的一切也儘在他了解之中。劉惔作為東主在屏風後旁觀的確正常,隻是為何桓溫剛一出現時他沒有露麵,而非要到事態升級了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