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亮確實是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該消失,什麼時候該出現,他現在出現的時機,不但恰到好處,而且還有雪中送炭的功效,如果運作得當,不但可以讓成達才感念他的好心,也會讓夏想對他高看一眼。也從側麵說明,元明亮對衙內突然提出從達才集團撤資一事,了如指掌,更說明一點,他有借此機會結交成達才之意。夏想也不客氣,直接說道:“好,我會和成總聯係一下,聽聽他的意見。”元明亮又說:“夏書記,我還有一個意向,打算在品都上馬一座煉油廠,希望有機會和李書記一起坐坐……”元明亮還真會順勢就上,到底是生意人,如意算盤打得真是精明,夏想心中不快。誠然,元明亮此時注資達才集團,確實會在一定程度上化解衙內的攻勢——且不管衙內是想真撤資,還是借機拿達才集團的軟肋,借以達到吞並達才集團的目的,隻要元明亮的資金一到,衙內的出手便告化解——也會讓成達才對元明亮心生好感。就連夏想,一開始也對元明亮選擇在此時注資,十分欣慰和讚賞,卻沒想到,原來元明亮另有伏筆。品都在李榮升之前,等於是李丁山的上上任市委書記木界功,在任上,上馬過一座1000噸級的大型煉油廠,建在品都規劃的亞中心。有人說,20年內,木界功是品都的功臣,20年後,他是品都的罪人。要夏想說,不用等20年後,現在的木界功就是品都的罪人。因為大煉油項目是重染汙項目,對品都的影響長遠而深遠,不但讓品都市時刻處在極大的危險之中,巨大的煉油廠就是一個定時炸彈,而且每天排放的染汙物,讓作為旅遊城市的品都將會為之付出慘痛的代價。全世界隻有一個城市將煉油廠建在離市中心15公裡之內的市中心人口密集區,就是湛江。品都在論證大煉油項目時,很清楚汙染帶來的嚴重危險和後果,但木界功還是力排眾議上馬了煉油項目,就是因為煉油廠每年能為品都帶來1000億的GDP。木界功現在已經落馬,俱往矣,但他帶給品都人民的傷痛,還屹立在品都市區,不知何時會引爆。而元明亮借機提出交換條件,還想在品都上馬煉油項目,就一下激怒了夏想。夏想的原則就是,任何一個置百姓利益和生命於不顧的官員,不管有多麼光輝的政績,不管被外界吹捧得有多高,在他眼裡,一文不值!“煉油廠項目就免了,彆說李書記不會同意,我第一個就會表示反對。”夏想斬釘截鐵地說道,“任何會對環境造成嚴重汙染的產業,都彆想在我的手中通過。元先生,我提醒你一點,不要在我麵前提不合理的要求,你知道我的原則,不要挑戰我的底線!”第一次,夏想鄭重其事地對元明亮進行了正麵警告。元明亮顯然沒有想到夏想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愣住了,過了半天才微帶結巴地說道:“不好意思,夏書記,我隻是看中了煉油項目的利潤,沒想那麼長遠……”“那就想好了再做決定!”夏想直接掛斷了電話,沒再聽元明亮的解釋,他很是反感直接的利益交換,元明亮的做法,讓他感覺有交換的意味,心中大為不快。過了片刻,夏想又平息了怒氣,心中還十分奇怪,怎麼就一下這麼大的火氣?品都雖然現任市委書記是李丁山,但上馬煉油項目和他之間還是沒有什麼直接的利益衝突,他替誰打抱不平?再深入一想,還是因為他對煉油廠項目從立項到做到決定的整個過程十分了解的緣故,很清楚木界功拍板的背後,就是完全的政治目的作祟。夏想時至今日,已經算是真正的高官了,換言之,應該是遠離了百姓,接觸不到基層,並且不必再關注民主疾苦的階層了。其實不然,他的骨子裡的情懷始終未變,始終視百姓為父母,視百姓為兄弟姐妹,視百姓為自己的親人。木界功在做出投資決定時,很清楚煉油廠會汙染品都一百年都不止,而眼前的利益,隻能維持20年,他卻依然當著眾多專家的麵,十分誠懇地懇請各位專家高抬貴手,不要再論證煉油廠的危害性,結果專家討論的結果,得出了掩耳盜鈴式的結論。以木界功為代表的國內一乾唯政績唯GDP為追求目標的官僚們何其多?卻不知道,眼前的GDP或許數字上十分好看,危害的卻是今後幾十上百年的長遠發展。圖一時之利,得遺害百年之遺毒,是整個民族的悲哀!夏想的憤怒不過是被元明亮無意中點燃罷了,其實一切的根源還是來自秦侃的死不悔改和衙內的貪心不足,到了眼下的形勢,秦侃還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沒有一絲準備收手的跡象。還有一點讓夏想怒火中燒的是,衙內在京城方麵,有條不紊地和肖佳交鋒,在魯市,趕在省政府換屆前夕,突然做出從達才集團撤資的決定,不管出發點是什麼,目的卻是相同,就是為了攪局,為了讓他自顧不暇,騰不出時間和精力來應對秦侃和程在順暗中進行的大計。如果不是夏想在醉仙居無意中撞見衙內和葉天南、秦侃、程在順在一起,他還無法揣摩清楚衙內真正的用意,很可惜的是,他知道了衙內和秦侃麵對麵了,所以夏想幾乎立刻就得出結論,對衙內此時的出手,多了幾分明朗。說白了,衙內的出手,還是從側麵為程在順和秦侃暗中進行的大計,打掩護,其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對他進行牽製,因為衙內清楚,一動達才集團,他必然分心。如果他不介入,衙內就可以從政治和經濟兩個層麵,既打壓達才集團,再暗中行吞並之實,又讓他分心分散精力,好一手一箭雙雕的妙計。所以此時元明亮以向達才集團注資的名義,提出要在品都上馬汙染嚴重的煉油項目,就讓夏想極度不快,對元明亮也沒有客氣幾分,因為離了元明亮,他完全有方法化解衙內此時的出手。元明亮隻是眾多選擇中的一個,並非唯一的選擇,如果元明亮沒有自知之明,非要固執己見的話,夏想也不怕和元明亮劃清界限。想跟他同行,必須要按照他的原則行事,否則免談。做不到這一點,對方再財大氣粗,再有用,對不起,夏想也要拒之千裡。原則問題不能談,底線不能碰。掛斷元明亮的電話之後,夏想猶豫片刻,還是撥通了成達才的電話。“成總,什麼時候來魯市一趟?”提出讓成達才來魯市,並非是為了元明亮的提議,而是針對衙內的回擊的第一步。“我看看時間……”成達才先前已經知道了衙內的意向,並未就衙內撤資一事表態,若是以前,以他的性格,肯定會大手一揮,隨他去,但現在不同了,經濟形勢吃緊,國家的宏觀調控政策,確實影響到了房地產的前景,連達才集團都感到了壓力,其他中小房地產開發商,更是舉步維艱。“後天有時間。”成達才翻看了幾眼行程安排,推掉了幾個並不重要的會議。“好,期待和成總的會麵。”夏想並未多說,隻點了一點,“希望成總做好心理準備,元明亮的注資,不能當成救命稻草。”成達才哈哈一笑:“請夏書記放心,我還沒有將自己的命運交到彆人手中的習慣,30億……還壓不死我成達才!”成達才的豪言壯語猶在耳邊,夏想的電話又響了,是元明亮再次來電。第二次打進電話的元明亮,態度又多了幾分恭謹,語氣也很真誠:“對不起夏書記,剛才我並沒有彆的意思,不是拿和達才集團的合作來換取品都的投資,您彆誤會。”“事情過去了,不提了。”夏想很乾脆地堵了元明亮的嘴,話不必說得太明太透,彼此心裡有數就可以了。“我剛才和成總通了一個電話,聽成總說,他後天到?”元明亮又及時跟進,顯然,他不想失去夏想這個關係,剛才雖然鬨得不太愉快,也讓他從心底清楚了夏想的底線所在,不但不感到尷尬,反而更佩服夏想的為人,“兩天時間籌集30億,雖然時間緊一點,但也夠用了。”這麼說,元明亮下定決心了?夏想不接話,隻是提醒了元明亮一句:“成總來,是和衙內談撤資一事,你的事情,可以緩一緩。兩件事情擱在一起,或許有人不認為是巧合,而是故意。”夏想自然是出於好心,因為衙內談撤資,要從達才集團抽走30億,元明亮卻及時跟進,注資30億,擺明了就是對著乾,會讓衙內很沒麵子,而且還很尷尬,更讓衙內的計謀落空。從經濟層麵來講,元明亮的所作所為無可非議,但元明亮不清楚的是,衙內此舉,有著不為人所知的政治目的。說不定衙內惱羞成怒之下,會遷怒於元明亮,動用政治力量來打壓元明亮在國內各地的產業,元明亮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