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帶著很粘稠，很巨大的吸力，在拉扯著自己。

這種感覺很真實。

甚至真實到，楚言都能聞到那一個個泥水大泡爆開的時候，傳來的腥臭味。

“這個環境，很逼真啊。”楚言感歎一句。

他才不相信，那個秦大爺擁有瞬間轉挪乾坤的能力。

那個老頭子，沒有這麼高的境界，自然不會有這樣的能耐！

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些術法，可以讓修士看上去的境界，要比真實的境界要低。

楚言之前就從曾碧那裡，學來了一種，用來隱藏自己的真實境界。

境界可以是假的，但是修士的血氣，卻是無法作假的。

楚言對於血氣，要比普通修士敏感得多。

早先的時候，第一次見到這秦大爺，楚言就感覺到，對方的血氣，幾近枯竭。

就像是一條小溪，此時尚在流淌的水流，都不足小拇指頭寬，而且隨時都可能斷掉。

這就說明，秦大爺的壽命，如今日薄西山。

換做普通人的話，這時候就應該是躺在床上，進氣少出氣多，可能熬不過今晚，就要死了。

而對於修士來講，這樣的血氣，最多也就剩下十天左右的壽命了。

這麼短命的情況下，他還施展神通，把自己挪到沼澤裡？

開什麼玩笑，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所以楚言判斷，自己現在應該還在原地，現在無論是沼澤，還是頭頂的血月，隻要是自己看到的，都是假的。

而且楚言沒有感覺到這裡有陣法波動的痕跡，那就隻有一個可能：這個秦大爺，自己就可以創造幻境。

問題，很可能就出在了自己朝他那缺了門牙的嘴巴望去的一眼上。

過去隻聽說過，看修士的眼睛，可能會神不知鬼不覺就中招的。

但是誰會想到，竟然會有人把招數藏在自己萎縮的牙齦裡。

呃，惡心。

楚言話音落下後不久，他就聽到頭頂傳來一陣響動。

抬起頭來，頓時就看到，那血紅色的月亮，此時竟然變成了那秦大爺的臉孔。

此刻因為放大的緣故，那老臉上密布的皺紋和老人斑，頓時變得越發清晰起來。

甚至楚言都能看到對方牙齒上的黃垢。

惡心到叫人頭皮發麻。

“你好像一點都不慌張嘛。”變成月亮的腦袋，此刻嘴巴一張一張的，發出秦大爺的聲音。

“幻境而已，都是假的，有什麼好慌張的。”楚言淡淡道。

他自從踏上仙路以來，見過不知道多少幻陣了，自己本身也是布置幻陣的好手。

見多了，吃多了，自然也就沒什麼好驚訝的了。

“是啊，幻境是假的。”秦大爺感歎一聲，旋即獰笑道：“但是感覺，卻是真的！”

嘩啦一聲，楚言的身子，又被拉扯下去了一大截。

頓時之間，楚言腰部以下，全都被沼澤吞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他的身子，此刻依舊動彈不得，就像是鬼壓床一樣，對外界有感知，甚至都能講話，但是身子，卻是不受控製。

這感覺，不太好受。

“比起這感覺，其實我更想知道，你是怎麼開啟這幻境的，說實話，我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楚言此刻依舊不慌不亂，抬頭望著天上的月亮。

但是僅僅片刻，他就把頭重新低下來。

太醜了，看不下去。

“你以為我是用的幻陣？”秦大爺裂開嘴笑了起來，語氣裡麵，儘是戲謔。

“地元境就是地元境，真的是什麼都不懂啊，哈哈哈哈哈！”

“你的境界——”聽到對方的話，楚言眼睛眯了眯。

他突然想起來，之前張波介紹這秦大爺的時候，說起過，對方在為落日門運送貨物的時候，遭到妖獸的襲擊，身受重傷，從而境界跌落。

再聯係對方此刻的語氣。

答案，呼之欲出。

“嘿嘿，看來你已經知道了。”秦大爺嘴巴咧得更開了：“我在十年之前，是天心境！”

天心境！

楚言的腦中，驟然閃過一道白光。

這白光，瞬間驅散了之前一直籠罩住他的迷惑霧霾。

“你不信秦，你是穿水上師程浩楠！”楚言眸中精芒一閃。

之前始終是一團亂麻的信息，在這一刻，似乎讓他找到了線頭。

“嘿嘿，穿水上師，嘿嘿，那的確是曾經的我。”秦大爺，準確說，是程浩楠，此刻哈哈狂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楚言點點頭。

他來到這裡之前，孔仙將關於落日門的信息，告訴過楚言。

所以楚言知道，落日門在十多年前，是有六名天心境的。

後來其中一名穿水上師程浩楠，在大約十年前隕落了，所以才變成了如今的五位。

而在那個時候，程浩楠是落日門的另一位副掌門！

此時此刻，在楚言的眼前，十年前發生的事情，仿佛在重演一般。

掌門崔德榮找到了重傷恢複中的程浩楠。

他們完成的計劃中，需要有一個信得過的人，來這裡看守礦場，監視著這裡每一刻發生的變化。

而程浩楠，需要通過這個計劃得到的好處，恢複實力，延長壽命。

於是他假裝隕落，然後改變容貌，化身門房秦大爺，在這裡裝作一個為落日門奉獻到最後的門人。

“穿水上師程浩楠，擅長的就是幻術。”楚言此時，也明白自己怎麼中招的了。

不是陣法，而是幻術。

幻陣隻是陣法中的一類，而幻術，卻已經是術法，乃至神通的範疇了。

看著楚言恍然大悟的模樣，程浩楠嘿嘿笑著：“看來你已經想明白很多事情了，既然如此，我可以多告訴你一點事情，好讓你在仙路的最後時刻，看到更遠的東西。”

話音落下，楚言的身子又往下沉了一些。

胸口以下，都被沼澤吞沒了。

泥濘猶如鋼板一樣，擠壓著楚言。

楚言此刻感覺到，胸口陣陣發悶，雖然心裡麵知道，這都是假的，但是這感覺，卻是無比真實，無比清晰，以至於讓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在變得越發困難。

“地元境的修士，怎麼能夠和天心境比。

可惜你沒有機會晉升天心境了，要不然的話，在晉升的那一刻，你會發現，原來這才是修仙的真正意義！

達到天心境，你才會知道，原來現在你，隻不過是坐井觀天！

地元境修士的戰鬥方式，在天心境眼中，就是村野鄙夫，隻知道莽，是的，就隻會莽。

而天心境能夠學習和掌握的戰鬥，簡直多如繁星。

你在這之前，恐怕從沒想到過，幻術是什麼樣的戰鬥方式吧。

幻術，是隻屬於天心境才可以修煉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