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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無痕一身狼狽踏進來,便看見謝九玄絕無僅有的一身孤寂的樣子。

他身上不時傳來抽疼,那都是謝九玄揮出的勁氣打的。

想到此處,他便氣不打一處來。合著自己這是千裡送沙包,專門挨捶來了?!

氣死大爺了!

他眼珠子一轉,捉弄人的念頭止不住冒出來。

“阮寧被你氣走了。”這話不算假,來的時候他碰上阮寧,那丫頭難得一臉鬱氣,顯然生氣了。

也是,謝九玄這廝一天不氣氣人,好像哪裡不對勁似的。

謝九玄冷冷看他一眼,威脅意味十足。

花無痕虱子多了不怕癢,打挨多了皮不疼,更何況,這麼難得讓謝九玄吃癟的機會,錯過了不知要等到何時。

這時候不抓住機會,那就是傻子。

大爺他像是傻的嗎?

那必須不是!

他拉過椅子坐下,語重心長,老氣橫生:“九玄呐,你說說你,阮寧那丫頭,雖說不能指望人家一心向武的為著你這樣的回心轉意,但是你表現也不能太差勁了吧?人家衣不解帶守在你病榻旁邊,整夜整夜不睡覺,你一醒來就找事,打翻藥不說,現在還把人氣走了!”

“你說,你這是人乾事??”

他裝腔作勢,眼睛瞥著謝九玄神情,心裡暗搓搓期待。

謝九玄臉色平靜,隻問了一句:“她果真離開了?”

也不知道是問花無痕,還是在告訴自己事實。

換做平時,以謝九玄的精明,花無痕想騙他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可他這會偏偏著了魔似的,不知為何好像認定了阮寧離開。

也不知道平日裡的精明洞察都到哪去了。

花無痕咽了口口水,更造謠的話有點說不出口。雖然他想看謝九玄笑話,但隻是玩笑而已,並不希望他真的心中難過。

他撓了撓頭,一臉尷尬:“你怎麼就認定阮寧會走呢?”

謝九玄漆黑的目光壓在他身上,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行了行了不說了。”他驚覺闖禍,忙打住話題。待會阮寧回來謝九玄自會知道阮寧沒有離開,他此時解釋謝九玄看樣子也不會信。

“你昏迷這幾日,寧國公府傳來消息,已經查清了林憮然之事。”他企圖用公事轉移謝九玄注意。

不論什麼時候,這一招都是有點用處的。

可這回他沒能引起謝九玄注意。

這廝垂眸坐在那裡,冷冰冰的,對他的話完全沒有反應,像是根本沒聽到一般。

“隨寧國公府消息來的,還有一張奇怪的紙,上麵隻寫了:九月九將近,寧國公所辦之事如何?”

“這是什麼意思?”花無痕拿出紙條,百思不得其解,“你跟誰約定什麼了?”

謝九玄目光移到紙張上,手輕輕用力那紙便從花無痕手中落到他掌心。

他垂眸淡掃,渾身越發冷了。

花無痕嘶了一聲:“講講?”

謝九玄漫不經心開口,一張口就讓花無痕炸毛。

“你皮癢了?”倒好像這人方才都在走神,這會才清醒似的。

說來也怪,花無痕聽著這熟悉的嘲諷語氣,竟有種莫名的親切。

意識到這一點,他火燒屁股似的竄起來,炸毛道:“你才皮癢!”

謝九玄輕咳起來,他其實還未恢複,身體有些虛弱,咳嗽起來聽著壓抑沉悶,總歸不會舒服就是。

花無痕冷哼:“好好的藥不喝,遭罪的還不是自己。”

“說吧,京城傳來什麼消息?”咳嗽稍壓下去,謝九玄抽出一絲心神,轉移自己的注意。

花無痕瞬間上鉤,自發講了起來。

“就是那個林憮然啊,”他道,“太師之女,循規蹈矩的大家小姐,誰能想到她竟然偷練了邪功?”

“要說功法的來源,還得從我逐出去的那個弟子說起。林憮然這個女人看起來不起眼,但是查下去卻有意想不到的收獲。”花無痕眉頭挑了起來,顯然其中大有文章。

謝九玄不知在想什麼,並沒有應和他,也不知道有沒有聽。

他有沒有聽花無痕是顧不上了,他說起此事滔滔不絕,自己也深有疑惑。

“這個女人似乎是鴻運當頭,從小到大所遇奇事不斷。就說我那逐出門的弟子花寄,本因為心性不正,私下修煉邪功,違背我門師規而被逐了出去。”

“花寄本性不善,就連我這個師父,他也未必放在心上。可偏偏林憮然機緣巧合救了他一命,花寄便死心塌地跟著,甚至願意為奴替她賣命。”

“這太奇怪了。”

花無痕百思不得其解:“不過,這個女人手段之毒,阮寧恐怕遠遠不是對手,你知道嗎,她十三歲便毒殺了林府後院懷有身孕的妾侍,林太師府除了這個女兒,此後再無所出。這哪是一般人乾得出來的?”

謝九玄冷淡的目光看著他,簡直猶如俯視螻蟻。

花無痕感覺自己又要生氣,忙撫了撫胸口,暗道不氣不氣:“行了行了,她當然不能跟阮寧比,我這不就是找個對比嗎!”

瘋球了了,這廝也離瘋不遠了。

“還有還有,天下的好事都像給她一個人遇上了一樣。”花無痕忙提起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你說她一個千金小姐,走到哪裡都能碰到半死不活的家夥,還偏偏都給她救了。救了以後那些人就對她死心塌地,她想做什麼都有人替她去做。”

謝九玄轉動茶盞的手指輕微停了一下。

花無痕繼續道:“我敢打賭,阮寧早就發現了此人不對勁之處。”

他說得氣勁,早已忘記觀察謝九玄神情,沒有發現謝九玄轉動茶盞的動作越來越慢,在他說到阮寧時已經停了下來,眼睛裡一片沉思。

“阮寧第一次提劍殺人,殺的就是林憮然。但是她失手了。”

謝九玄已經將目光放在花無痕身上,評判著他嘴裡說出的話。

“就是這件事,我懷疑她一定是發現了什麼。因為這次失敗後,她再也沒有正麵對林憮然出手。以她的武功,後來明明有很多機會。”

“那麼,她到底為什麼放下了殺心?”

“啪——”謝九玄放下了茶盞。

花無痕立刻回過神來,用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他:“你想到了?”

謝九玄冷淡道:“你可以走了。

花無痕滿腔期待頓時化為憤懣:“謝九玄!”

都怪他太天真,竟然想不開同情這個王八蛋。

他氣呼呼起身,眼睛裡射刀子:“你不說,我自己問阮寧去!哼!”

謝九玄:“站住。”

花無痕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此事不許再提。”謝九玄給他澆了盆冷水。

花無痕腦袋澆了個透心涼:“為何?”

“阮寧不說自有她的道理。你去問她也是一樣的結果,不必自討苦吃。”他竟然好心解釋了,卻還不如不開口。

花無痕憋屈得很。

他氣得甩袖而出,放下狠話:“嗬,你就好好養病吧,我找阮寧去了。”

還有比這更簡短有力的氣話麼?!

沒!有!

謝九玄眼神一下子沉得滴水,花無痕拍拍屁股一溜煙飄走了。

叫你丫的給小爺拽。

治不了你!

阮寧端著藥差點跟花無痕撞上。

她蹙眉從屋裡收回目光:“你做了什麼?”

謝九玄臉色實在不算好看。

花無痕好心情中道萎靡,脖子一梗,施展輕功迅速消失。

他也就是氣氣謝九玄,阮寧要是動起手來,那可太嚇人了。

阮寧皺眉,端著藥踏進屋裡。

謝九玄聽到她的聲音就怔住了。

他是真的以為阮寧已經離開。

他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時候,身體已經坐直了。

阮寧將藥放到謝九玄麵前,看著這人還泛蒼白的臉,抿了抿唇,難得解釋了一句:“藥剛熬好,放一會兒再喝吧。”

謝九玄:“你怎麼還沒走?”

話說出他眉頭便皺了起來。

阮寧被他一哽,麵無表情:“若是沒有人盯著,你不吃藥怎麼辦?”

謝九玄眼裡閃過意外,語氣緩和下來,試探著問:“藥得吃多久?”

阮寧淡淡道:“舊疾剛好,又添新疾,要養很久。”

“誰開的方子?”謝九玄壓下眼中隱約笑意,將藥碗端起來。

“千金老人。”

好像為了證實她這句話,剛說完,外麵就傳來千金老人那氣呼呼的聲音,花無痕喏喏賠不是,這人顯然打翻了老頭子的藥。

兩人之間突然安靜下來,片刻後千金老人的聲音也消了下去,蔓延的沉默裡好像多了些什麼,誰都沒有出聲打破,卻自有一種熟稔的默契。

謝九玄一聲不吭喝完了藥。

阮寧端過來療傷的藥物,替他處理劍傷。

她手偶爾觸碰到謝九玄身體,指尖忍不住輕顫,被她很好地遮掩了過去。

謝九玄安靜端坐,神情閒適自如,臉上易容卸掉了,露出本來麵目,除了有些蒼白瘦削,整張臉出色得不似真人。

阮寧拆開繃帶,猙獰的傷口漸漸露出來。

肌肉分明的胸膛上,一道狹長的傷疤盤踞其上。

阮寧腦子裡什麼亂七八糟的思緒都消失了,她眼睛有些發酸,忍不住眨了眨,輕輕將藥抹上去。

“你可知林憮然從何處習得邪功”謝九玄渾身肌肉繃緊,睫毛輕顫,眼睛裡若有所思。

這話,更像是沒話找話。

對於寧國公來說,這樣一句話未免有問彆人“用過膳了嗎?”這樣沒有實質意義問題的嫌疑。

“大概知道。”阮寧輕輕道。並沒有細究謝九玄語氣怪異之處。

她鬆了口氣,手中動作加快,仔仔細細觀察著傷口,隨後包紮起來。

“哦。”謝九玄漫不經心道。

阮寧不由看他一眼,不小心撞進那雙盛滿細碎波光的眼睛,立即移開目光。

淡淡的光灑進來,溫暖和煦,照得人渾身懶洋洋的。

“好了。”阮寧回過神,鬆開了手,神色恢複平靜。

“傷好得挺快。”

……

兩人自己估計都不太清楚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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