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一悲一喜(四)(1 / 1)

大明望族 雁九 1593 字 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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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上輩子沈瑞曾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像吞了蒼蠅似的難受”,當時總是不知這種難受勁會是什麼樣。好好的,誰會去吞蒼蠅呢?

如今得了沈全的消息,沈瑞心中就是這種感覺。那種感覺不是怨恨,也不是氣憤,就是覺得反胃,心裡膈應的不行。他不由自主想起自己三年前曾路遇賀家老太太之事,還有那個叫雲姐的小姑娘。

原本以為賀家就算想要化解兩家之前的嫌隙,也會將那個小姑娘推出來。自己這邊否了,還有沈瑾那邊。賀家嫡房的孫小姐,許給沈瑾,兩家倒也算是匹配。即便沈舉人心裡不樂意,隻要對方給的嫁妝夠多,對沈瑾以後有助力,他出於“愛子之心”,多半也會點頭。

隻是沒想到賀家推出來個養女來,而沈家這邊出麵說和的會是宗房大老爺。

“宗房大伯為何要這樣做?”沈瑞問道。

沈全撇撇嘴道:“明年京察之年,賀家大老爺極有可能高升一步,宗房大伯許是未雨綢繆。”

宗房大老爺隻以為自己會用這一條來威嚇沈舉人,卻忘了彆人也會用這一條來揣測他的用意。這門親事是做成了,可在小一輩心中對他這個宗子不免失望。三年前不能幫四房討個公道還罷了,三年後又主動拉攏賀家,不免有勢利之嫌。

沈瑞想想鬆江沈氏的境況,對於宗房大老爺的選擇,有些能理解了。

“鄉黨”在官場上本為助力,宗房大哥是賀家外甥兒,又是京官,兩家實沒有為仇的必要。即便沈家吃了虧,損失的也是四房,與宗房又有什麼相於?宗房大老爺不過動動嘴,就能得賀家一個人情,當然樂意之極。

“隨便他們,左右我隻打算在這個家裡呆兩年。”沈瑞眉頭漸漸鬆開道。

對於沈舉人續娶之事,要是人選不是賀家,他巴不得雙手讚成。家裡有了新主母,張老安人也就能老實了;她要是再折騰,隻會讓沈舉人越發生厭。

沈全覷了他一眼,道:“瑞哥好大口氣,難道你就覺得後年的府試一定會過?”

沈瑞笑道:“不過也沒什麼。即便入不得南監,也可以在南京找個書院讀書,哪裡就一定要綁在族學裡?”

沈全聞言,眼睛一亮道:“要不瑞哥隨我一道進京?聽我娘的意思,想要讓大哥幫我在京裡找個書院。”

沈瑞搖頭道:“三哥已過了府試,是童生身份,我連童生都不是,附學去與蒙童一道讀書麼?”

他嘴裡這樣說,心裡頗為動心。不過想想沈全明年開春就要進京,自己卻打算參加縣試、府試,兩人時間也對不

這邊族兄弟兩個其樂融融,沈家裡,族兄弟兩個則是“大眼瞪小眼”。

沈琰將沈琴帶進東廂,吩咐了沈一句“客人來了,好生招待,娘那裡病著,不用琴哥專程過去請安”便出去,壓根不給沈說話餘地。

又去北屋與白氏打了個招呼,說了是沈同窗小友過來探視,自己已經招呼過,無需白氏再露麵雲雲,沈琰便再次出門,請了溧老爺到巷子口的茶館吃茶去了。

東廂房裡,沈瞪著沈琴,眼裡能噴出火來。

沈琴看著沈趴在床上翻不得身的模樣,摸了摸鼻子,神色訕訕。

“你來作甚?”沈琰惡聲惡氣地道。

沈琴哼了一聲,拉了床邊的凳子,直接坐下,道:“不是聽說二哥傷的重,家父領了我來‘負荊請罪,了”

沈橫了他一眼,道:“真是慣會扯謊,荊條呢?若是誠心實意地請罪,就先讓我抽兩下子還是以為輕鬆溜達一遭,心裡就安生?哪有那樣的好事?”

“你?”沈琴氣得起身,瞪著沈半響,方道:“你真要要抽我?”

沈嗤笑道:“真的不能再真?隻能你踹我、捶我,我就不能抽你了?若是鑼對鑼、鼓對鼓,我就是被你打敗,也會心服口服;偏生你仗著沈玨、沈環他們幾個拉偏架的間隙偷襲我,行小人之舉,實是讓人瞧不起”

沈琴皺眉道:“是你先動的手,你怎不說你以大欺小哩?”

沈麵上一曬,道:“那你還惡語傷人呢”

“你拍拍胸脯好好問問自己,到底是哪個先惡語傷人?我們都是同族子孫,血脈即便遠了,也是一個老祖宗。若是我與寶哥成了豬狗之流,那你是什麼?”沈琴嘴上向來不饒人,即便來賠罪,也要與沈辯白辯白。

沈有些詞窮,揚著下巴道:“難道你們不敬先生就是對?讀了十來年聖賢書,連尊師重道都忘了?”

“那是尊師重道的事?明明是董先生處事不當在前,一筆寫不出兩個沈氏,大家都是族兄弟,難道看到不平就光看著?這裡還不是彆的地界,而是沈氏族學。要是沈家子弟在這裡被欺負,都無人吱聲;等到了外頭,更是一團散沙。”沈琴的公鴨嗓刺耳,不過口氣頗為鄭重。

沈聽得,隻覺得心裡怪怪的,覺得沈琴說的似乎有道理,可又覺得自己並沒有錯。

“抱團的也是你們我算什麼沈家子弟哩?又沒有上族譜,哪裡入得了你們這些人的眼?”沈心中有些委屈,口氣酸酸的道。

“若不是當你是沈族子弟,宗房大伯怎會讓你們住在沈家坊,怎會讓琰大哥做了夫子,讓你進了族學?”沈琴振振有詞道:“你卻眾目睽睽之下在瑞哥無過錯時,偏幫著董先生對族兄弟發難,還不行玨哥問你一句?”

因沈那一句“二房嫡裔”,沈琴回去也問過自己老爹與八房老太爺,知曉了六十年前的二房往事,與沈這一房幾代人想要回歸宗族之心。

儘管對於沈的傲氣依舊不屑一顧,不過沈琴對於沈這一脈的境況也有些同情。

家族血脈傳承,都是從父血,沒有從母血的。沒聽說哪一家娘子不賢良被夫家休妻,連帶著兒女都得跟著走。邵氏當年的情況,擱在彆人家裡,也是少不得休妻,或是家廟關一輩子,可又於沈氏血脈何事?沈祖父即便是在邵氏大歸後才生下,也當抱回沈家,算不得正嫡,也當如庶子例養大,怎麼能讓沈家血脈養在外頭?

父子三代人,一心舉業,想要回歸宗族,隻這份決心,就讓人佩服。不過這是二房家務,連宗房都做不得主,更不要說他們這些小輩,不過是心裡一想罷了。

這些日子,沈不是不悔的。

躺了這些天,那日的事情早在他心中過了幾遍。不管是董舉人發話調座位,還是沈玨的質問、沈瑞隨後的悖逆,都不予他相於。不過是他不忿沈瑞與董雙親近,才忍不住插了一嘴,沒想到引火燒身。自己打一架也沒什麼,就算讓沈琴占了便宜又如何,過後找機會再找補回來就是。隻是沒想到不僅要拖累兄長,還要引得白氏難過,這才是他無法忍受的。

聽了沈琴今日的話,沈心裡已經曉得自己錯了,隻是性格使人,使得他嘴上不會服軟。

不過想到董雙,他不免心下一動,小聲道:“沈瑞後來到底換了座位沒有?”

沈琴白了他一眼道:“你想問的到底是瑞哥?還是董雙?”

沈被揭開心思,惱羞成怒,高聲道:“問董雙怎了?同窗一場,如何就問不得?”

沈琴被他的猙獰模樣嚇了一跳,這時院子裡傳來動靜,隨後便有一才十三、四歲的小婢挑簾子進來:“娘子打發小婢過來送點心。”

沈琴聞言,站起身來。沈麵上閃過懊惱,道:“點心留下,你出去哩,莫要擾了我們討論功課”

小婢應聲出去,沈瞥了沈琴一眼,道:“小聲些,莫要驚動我娘。”

沈琴又坐下猶豫道:“我既來了,是不是當去給叔母見禮?”

沈忙擺手,小聲道:“切莫節外生枝我娘……我娘性子綿軟,有事沒事都愛流個眼淚。知曉我受傷後這幾日,眼淚就沒住過,我大哥好容易才哄好,可不敢再去惹她。”

沈琴心中愧疚,擰了擰屁股道:“當時沒想著要將你怎麼著,隻覺得你在大家麵前拎我脖頸,恁是丟人,腦袋一熱,也就不管不顧起來”

沈身上雖因傷重難受,可依舊不肯服軟,挑眉道:“我不過是誤傷,就憑你那竹竿子似的小身板,真還能打傷哪個似的?”

沈琴心下一鬆,嘴上依道:“二哥莫要小瞧人,正經打著了好幾拳呢”

沈嗤笑道:“若沒有沈玨他們拉偏架,你就不是一隻烏雞眼,而是兩隻了”

兩人口氣上依舊嘲諷不休,可心中對對方的厭惡倒是去了不少。

沈琴心想,這家夥言行傲慢了些,可性子倒不是藏奸的;沈則是覺得,同沈玨、沈瑞那幾個目下無塵的小子相比,沈琴嘴巴雖臭了些,可倒是直爽的性子。

沈琰的安排見了成效,想來也是,都是十來歲的少年,正是“不打不成交”的年紀,又哪裡有什麼不可化解的仇怨。

茶館那裡,不知曉沈琰是怎麼說的,不過從溧老爺攜子離開前再三囑咐沈琰,以後記得常來常往,就曉得這兩人聊得應該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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