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的清晨,一處荒僻的山腳下,新立起兩個墳堆,各自插著塊木牌。顧佐上了香、敬了酒,將跪在墳前的陳九拉了起來,道:“我還是那句話,其中有很多蹊蹺,切莫心急,我先打聽打聽,總之你沉住氣,等我消息。”
陳九向顧佐躬身再次拜倒:“多謝顧館主前來拜祭。”起身後落寞道:“堂兄入土,那些個弟兄們竟無一人過問,世情冷暖,不過如此。”
顧佐看了看周圍,都是荒草枯藤,附近連山民行走的小路都沒有,歎了口氣:“竟葬於此處......”
陳九哀傷道:“好地方都是有主之地,彆家也不允許我遷入,當初我們兄弟要是買塊地就好了,但我堂兄說,這輩子做的是刀頭舔血的勾當,如今官府用著我們,大家一切都好,哪天不用了,買來的地反是累贅,不如銀錢帶在身邊可以隨時離開。”
又指著旁邊一個山壁上的凹洞:“其實就連此處也似乎是有人的,昨日挖墳時我還見到洞口的餘燼,我怕他叨擾堂兄和蔣七哥,就在洞口放了兩吊錢。剛才看時,錢已經沒了,或許人家收了之後顧念此情,換地方了也未可知。”
分開之後,顧佐前往縣衙,今日是發放修士快班薪俸的日子,原本這一貫薪俸是讓陳六領了當月例上交的,如今也隻能自己去了。
畢竟是修士身份,刑曹沒有將他們的辛苦錢“漂沒”,如數發放了一貫,拿著這筆錢,顧佐直奔岱嶽館。
魏長秋很熱情的將顧佐引入花廳奉茶,麵上看不出任何異樣。顧佐提出購買一塊靈石,他也十分爽快的同意了。
拿到靈石,顧佐試探道:“之前尋到的狸貓,魏前輩友人沒有說什麼吧?”
魏長秋笑道:“能說什麼?唯有感激而已!”
顧佐想了想措辭,道:“那就好。隻是聽說賀家之前在尋找他們走失的貓,晚輩怕弄錯了……沒有問題就好。”
魏長秋道:“賀家尋貓的事情我也聽說了,和我那友人不相乾的,我那友人是婺州人士,貓是他從婺州帶來的,原本要去郡中,隻是路過本縣不慎丟失而已,兩回事。”
顧佐開玩笑道:“不知前輩友人是哪一位?可還再有丟失的物件?晚輩仍願效力,掙些辛苦錢,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
魏長秋笑指顧佐:“哪有那麼多走失的?嗬嗬,知道你館中生財不易,我這裡若有什麼營生,會記得顧賢侄的。我那友人如今居於婺州,是個散修,也沒開館,自己倒騰一些營生,也算年輕,不過三十六歲而已,與我是忘年交,比顧賢侄長了......”
“十二歲。”
“嗯,將來有暇,可介紹與你認識,他路子還是比較廣的。”
“那就多謝前輩了。”
向魏長秋告辭出門,迎麵撞上外出回來的魏計,魏計拉著顧佐道:“懷仙怎麼來了,我剛剛打外麵回來,不在家中,失禮得很了。”
顧佐道了自己前來購買靈石之意,魏計拉著他道:“買到了麼?”
“魏前輩已經賣給我了。”
“那就好。對了懷仙,陳九你認識麼?就是陳六的堂弟。”
“認識,怎麼?”
“你去勸勸他,如今正跟四方巷鬨事呢......四方巷啊,季家!也不知是去哪裡吃了酒,滿身酒氣,正堵在季家門口大吵大鬨,說季班頭欠了他堂兄兩貫錢,他要把債討回去。你說這渾人,就算真欠了錢,能這麼鬨麼?那可是季班頭,而且他還無憑無據的,連欠條都沒有一張!我上去勸了半天沒用,原本也不想管這閒事了,但懷仙以前和老六相熟,你去勸勸,或許能陳九能聽你的。”
顧佐很是無奈,早上剛分開的時候還千叮萬囑,讓陳九沉住氣,沒想到轉眼就跑去鬨事了,這人啊,當真是喝酒誤事!
跟著魏計前往四方巷,熱鬨卻已經散了,魏計打聽了一下,說是季班頭把陳九請進家,也不知道說了什麼,陳九背著個包袱就出來了,出來後一句話沒有,匆匆忙忙順著街道走遠了。
魏計疑惑道:“季班頭真欠了陳六錢?陳九真討到了?”
那街坊笑道:“必定是的,那包袱瞧著沉甸甸的,不是錢是什麼?”
魏計一跺腳:“這個陳九,以後日子怕是不好過了,為這兩貫錢得罪季班頭,值得麼?”
眼見事情平息,顧佐向熱心的魏計道彆,返回小孤山。剛進屋,就見桌上留了個紙條,紙條上沒有字,而是幅歪歪扭扭的塗鴉,顧佐仔細辨認了半天才看明白,畫的是兩個墳包。
塗鴉上方還有個半圓的東西,周圍戳了很多小點,努力思索後,顧佐確認,紙條想必是陳九留的,多半他不識字,想約顧佐晚間月起之後至陳六和蔣七的墳前相見。
挨到明月高懸,顧佐下了小孤山,沿若耶溪向西走了二裡多地,向北拐進一片丘陵,行走半個時辰,進入一道山坳,陳六和蔣七的新墳就立在坳口處。
墳前攏著個火堆,陳九跟火堆旁起身,向顧佐抱拳:“顧館主。”
顧佐走到他旁邊坐下,問:“季班頭真欠了你六哥的錢?”
陳九搖頭:“欠沒欠,我不知道,兩貫這個數也是我瞎編的,但我去要,他卻給了。”
顧佐思考著,往火堆裡添加新柴,樹枝在火堆中劈裡啪啦爆裂著燃燒起來,陳九加重了語氣:“他心裡有鬼!”
顧佐點了點頭,又想了想,道:“我今日去了岱嶽館,季班頭給你六哥的那隻貓......”
他修煉《搜靈訣》兩個月,吸納了十二塊靈石,在煉氣士初境上已經徹底鞏固,搜靈真氣環繞身周,雖然沒有施展追攝之法,但對周圍極為敏感。
話剛起頭,直覺上就感覺有異,氣海中似有靈氣入侵。
悄悄將這個月一直苦練的牛角尖刀摘在指尖,衝陳九比了個手勢,陳九也將腰刀抽了出來,兩人緩緩起身,轉向身後。
一條人影自樹上縱身而下,向著二人走來,邊走邊道:“我還尋思著,給老九撐腰的是誰?原來是顧佐,嘿嘿,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