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出身的顧青小時候便知道,提前亮出拳頭能夠有效避免很多麻煩。
現實就是這樣,人越凶彆人就越怕,越怕就越不敢招惹,在人際交往中無形便占據了戰略主動態勢。
顧青之所以立下惡霸權貴的人設,就是為了提前亮拳頭,將一些原本不該發生的小麻煩消弭於無形。
什麼某富二代炮灰角色在街上不知死活招惹自己,某官員子弟不知死活欺負自己等等,然後顧青調撥兵馬將他全家端了,或是拿出堆積如山的錢財啪啪打臉什麼的……這種狗血的情節顧青一個都不想發生。
惡霸形象是為了讓人懼怕,但是惡霸當到掌櫃們夾道歡迎巴不得來砸店的程度,顧青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周身一股若有若無的混賬氣息在隱隱流動,顧青覺得自己的氣質可能有了一些不易察覺的變化。
“侯爺,您這韜光養晦之策可能要花費很多錢,而且賠的都是您自己的錢,末將有一計,以後侯爺若想砸點什麼,不妨把節度使府砸了,高節帥肯定不好意思跟您要錢,下麵的屬官更不敢,既能立威又能省錢,同時還能讓節度使府裡所有的官員都能近距離目睹您混賬惡霸的一麵,豈不美哉……”
還“美哉”……
還是喜歡當初剛認識的那個韓介,那時的韓介多麼樸實無華,多麼耿直內向。
聖人說得多好,“唯女子與親衛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亦不遜,總之就是不遜。”
“找個地方吃飯,你彆說話,安靜的走路,我不想跟你說話。”顧青朝韓介無力地揮手。
韓介果然安靜地走路,一個字都沒說。
顧青也沉默地走著,越走越覺得韓介剛才說的話很有道理。
是啊,砸節度使府是免費的啊,為何要砸店鋪,白白便宜了那些掌櫃?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韓介的嘴最近越來越賤,顧青決定不慣著他。
城池內靠近南麵的街邊有一家客棧,名曰“福至”,名字挺吉利,裡麵的客人也不少,相比彆的客棧生意好了許多。
“這家不錯。”顧青權威地道:“客人多的店肯定有不凡之處,要麼價格便宜,要麼味道好。”
韓介靜靜地看了他一眼。
這個連傻子都知道的真理,侯爺怎會說得如此權威,好像是他獨自發現的一樣……
顧青領著韓介和十來名親衛走進客棧,廳內采光不太好,一群人進門後光線一暗,莫名多了一股黑惡勢力上門收保護費的氣質。
店內幾桌客人頓時變了臉色,見顧青這群人穿著普通,但氣勢剽悍,而且一個個麵目猙獰可憎的樣子,客人們紛紛自覺地結賬慌忙離開。
顧青有些無奈,回頭看了親衛們一眼。
親衛裡大多是上過戰場的,確實有種麵目猙獰殺氣騰騰的氣質,說他們天性善良委實有點……
“殺才!”顧青瞪了親衛們一眼。
十幾個人分成幾桌,顧青與韓介照例坐在同一桌。
剛準備叫夥計,顧青忽然想起了什麼,盯著韓介道:“上次安西軍大營鬨過以後,你後來去找過營妓嗎?”
韓介臉頰微微一抽,道:“沒找過,但我去過鎮上的青樓,花錢的地方沒那麼多麻煩,買賣你情我願。”
見顧青臉色一變,似乎又打算叫公筷,韓介又補充道:“……我沒用嘴。”
顧青臉色鬆緩下來,隨即嫌棄道:“不懂情調,這種事呢,對技術還是頗為講究的,不謙虛的說,技術這一塊我拿捏得死死的,往後我可以慢慢教你幾招。”
這句倒絕非吹牛,顧青上輩子積累的理論知識能讓人感動到落淚。
到了這一世顧青也沒忘記學習古代的先進經驗,可惜那些畫不正經畫冊的人太不正經,簡直是詐騙,顧青無法從大浪中淘到金沙,隻好悻悻放棄學習研究。
誰知韓介卻歎氣道:“侯爺,您一個沒成親的雛男子,平日也沒見您去過青樓楚館,府上更是寒酸得連個歌舞伎都沒養,末將很難相信您有何男女方麵的招數啊……侯爺若不棄,末將倒是可以教您幾招,從寬衣解帶這一步開始教……”
顧青臉色隱隱發青,感受到來自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像一輛重型卡車狠狠撞上了自己,胸口又悶又痛。
我是處男的秘密……是誰走漏了風聲?
“上菜!”顧青重重拍桌子,臉色鐵青扭頭朝夥計吼道。
意難平,情緒有點激烈,今日便砸了這家店,讓掌櫃得個便宜。
…………
托盤上擱著三盤菜,都是肉類,大漠裡很難吃到蔬菜,大多是肉,隻有大唐的商隊過來,偶爾能帶幾斤風乾的蔬菜來,吃起來乾巴巴的,還得花天價買下。
夥計端著托盤,正打算上前,鼻端卻聞到一股香風,一雙纖細的玉手接過他手中的托盤,笑道:“那一桌我親自來吧。”
嫣然一抹輕笑,夥計已迷失在她的笑靨中,吞了吞口水,輕聲道:“掌櫃的您可小心,那幾桌客人都不大好招惹,尤其是正中那一桌,年輕的那位好像脾氣不小……”
皇甫思思朝顧青投去一瞥,道:“那位,莫非是新來上任的安西節度副使顧縣侯?”
夥計點頭:“是,這位侯爺聽說脾氣很大,動輒砸店,前幾日還聽說他領著親衛闖入了安西軍大營,當著安西軍將士的麵打斷了一名旅帥的腿,好凶的……”
皇甫思思笑得愈發迷人,道:“這位侯爺長得雖然不喜慶,但……”
沉吟許久,終究沒能說出任何外貌上的優點,隻好強行圓回來:“……但至少年輕呀,無妨的,我親自去招待,就不信哪個男人舍得當著我的麵砸店。”
皇甫思思理了理發鬢,又從懷裡掏出半片猩紅的唇脂,夾在雙唇間抿了抿,然後練習了一下自己的笑容,確定自己的儀態和模樣能迷死男人後,才雙手托著木盤搖擺著盈盈一握的腰肢走出來。
走到顧青身前,皇甫思思將酒菜擱在桌上,朝顧青嫣然一笑:“這位客官可是新客,眼生得緊。”
顧青的臉色頓時更難看了。
剛才被韓介拆穿了處男身份,顧青本就很不爽了,現在這個女人說什麼“新客”“眼生”,活脫一老鴇的語氣,難道我是處男的秘密已天下皆知了嗎?
斜眼朝她一瞥,嗯,這是個女人,長得也不錯,邊塞之地居然也有如此美麗的女子,由此可見……
“大唐人?”顧青忽然問道。
皇甫思思笑吟吟點頭:“是,關中涇州人。”
“這家客棧是你的?”
“是,慘淡經營,勉強維生。”
“你在大唐究竟混得有多失敗,才會跑來大漠深處開客棧?”顧青冷不丁問道,犀利的語氣令皇甫思思有點懵。
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皇甫思思很多年沒見過對美女說話如此不客氣的男人了。
果斷避開話題,皇甫思思順勢便在他身邊坐了下來,笑著為他斟酒。
“客官也是大唐人麼?瞧您帶的這些隨從威武不凡,妾身猜測,您應該是位高權重的大官兒吧?”皇甫思思假裝不知道顧青的身份,精致美麗的臉蛋配合無辜懵懂的表情,分外惹人憐惜。
“不,我們是一群悍匪,剛在商路上劫了一支商隊,有錢了進城享受一下。”顧青眼睛都不眨地胡說八道。
皇甫思思一愣,接著掩嘴咯咯笑了起來:“客官真風趣,像您這樣有意思的客人可不多見。”
韓介一直默默地沒出聲兒,一杯接一杯自斟自飲。
顧青側頭再次打量皇甫思思,從模樣到身段兒,打量仔細後緩緩點頭。
確實是個美女,而且是一個跟張懷玉和萬春截然不同氣質的美女,她有意無意散發出來的嫵媚風情,是長安城那幾個女人一輩子都學不來的,但不知為何,眼前這位美女給人一種邪魅的感覺。
說她像綠茶吧,未免有點過分,或許是客棧掌櫃的職業需要,每天要麵對許多不同性格不同脾氣的客人,對這些客人都要侍候周到,所以這個女人身上有一股說不出的風塵味道。
不是青樓裡的那種風塵,而是一種心中已無碼的境界。類似於前世在酒吧遇到的那種陌生女人,搖擺著腰肢風情萬種地走到身前說一句“帥哥,借個火”,然後一段故事便有了開頭。
而這樣的故事通常來說,並沒有太美好的結局。
短短一瞬間,顧青能分析得如此精準到位,自己的情商委實不應該還是處男。
眼前這個女人有故事,但顧青對這個故事沒興趣。
他喜歡在一張白紙上寫寫畫畫,比如張懷玉張懷錦那樣的白紙。
上下打量半晌,顧青緩緩道:“你長得不像掌櫃……”
皇甫思思心中暗喜,笑道:“可我就是掌櫃呀。”
“不,我的意思是,你不應該是掌櫃,我點的酒,我點的菜,你問都不問就坐下來,所以你是打算來蹭酒喝的?”
皇甫思思愕然,呆呆注視顧青,半晌說不出話。
好奇葩的思路,他怎麼會想到這方麵去?
顧青朝她揮了揮手:“好了,我們自己用飯,你不用侍候了,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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