擴建集市屬於爭奪西域商品市場份額,古代人不懂,顧青懂。
除了擴建集市,龜茲鎮還要進行一係列的商業發展措施,所有措施的目的,首先是招商,要將西域諸國甚至包括敵國吐蕃的商人都吸引過來。
商人們都願意來龜茲做買賣,龜茲便具備了初步的繁榮基礎,如果有一天龜茲鎮上能買到世上所有能買的東西,從奢侈品到日用品,從各國特產如瓷器絲綢到針線筆墨小商品,逐漸形成一個大規模的商品批發市場,那麼龜茲在西域諸國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城牆推了以後,向南麵擴張十裡,再圍起來,擴張的十裡方圓不允許民居,全部用於新集市的規劃,以後龜茲鎮至少要有五個大型集市,將所有買賣的物品分為五類,比如瓷器,絲綢,西域的金器,針紡品等等,商人來龜茲後,按所賣物品的類彆分配專賣集市。”
顧青指著龜茲鎮的南麵指點江山。
一名節度使府的司馬躬著腰站在顧青麵前,一臉笑意地聆聽。
司馬姓李,是個圓乎乎的官員,長得跟郝東來有點像,但還沒到安祿山那個地步。
看起來像官員,但李司馬一直保持著親善的微笑,像一個和氣生財的商人,很討喜的樣子。
“侯爺的意思是,要勵興龜茲鎮的商賈之事?”李司馬笑著問道。
“沒錯,我要發展龜茲鎮的商業。”
“下官明白侯爺的意思了,但推倒城牆,擴建集市,這些……都要用錢啊。”李司馬無辜地看著他:“高節帥能批下錢嗎?據下官所知,近年安西四鎮頻頻用兵,朝廷的撥給常有延期,都護府和節度使府都已捉襟見肘了……”
“沒錢?”顧青愕然看著他。
“沒錢。”李司馬肯定地點頭。
“沒錢我們如何愉快地玩耍?”顧青頓時泄氣道。
“侯爺若想玩耍,下官可做東請侯爺去青樓,龜茲鎮上有幾家青樓不錯,雖說裡麵大多是胡姬,黃頭發綠眼睛嚇人得很,但……女人嘛,嗬嗬,該有的物件都不缺,吹了燈閉著眼,該辦的事絕不耽誤,荒蠻塞外之地,聊勝於無了。”
顧青歎氣道:“我說的‘玩耍’不是這個意思……但你說的意思我也記下了,下次若有閒暇,定與你一同玩耍。”
李司馬喜不自勝,連連點頭:“侯爺肯給下官麵子,是下官的榮幸,下官隨時等侯爺閒暇之時,定將侯爺安排得明明白白。”
“人浮於事”就是眼前這家夥的寫照,乾啥啥不行,攀關係嫖女人第一名。
“咱們龜茲鎮的商人做買賣收稅嗎?”顧青忽然問道。
李司馬笑道:“自然是要收稅的,按商隊所販貨物的價值來算,每支商隊入了城都要在城衛軍那裡登入名冊,估算貨物價值,按十稅一的規矩抽稅。”
“商人們都願意給嗎?”
李司馬苦笑道:“花錢的事,哪個商人願意?為了收這點稅,節度使府已跟各國商人鬨過不少爭執了,有時候鬨大了甚至要動用駐軍來彈壓。”
“商隊在龜茲鎮交稅做買賣,跟一路東去玉門關入大唐買賣,兩者哪個更劃算?”
“那要看商隊的商人是個什麼性情了,有的商人天生冒險,為了賺錢連命都賭上,寧願一路東去冒著被商路盜匪打劫的風險,也不願交龜茲鎮這點稅金,但大部分的商人膽子終究不太大,冒不起風險,於是選擇在龜茲鎮交易,稅金雖然有點高,也還是不甘不願地交了。”
顧青明白了,眼睛眨了眨,一個計劃在心裡漸漸成形。
“李司馬,回去寫一份告示,明日滿城張貼,告示就寫……龜茲鎮即將擴建城區和集市,勵興商賈之事,現向各國商人征集資金,若有商人願意向節度使府獻上眾籌資金百兩以上,則可優先在新建的集市內選商鋪一間,並享受三年內二十稅一的稅賦優惠。”
“當然,商鋪隻有優先選擇權,不是白送的,商鋪買賣或租佃,該花多少還是得花,他們隻是有權選擇商鋪的地理位置,獻金越多越優先。”
李司馬睜大了眼,驚愕道:“二……二十稅一?侯爺,太客氣了吧?活生生給他們免了一半的稅,那些吃人嚼骨的商人何德何能……”
顧青笑道:“如若這條政令頒行下去,你覺得商人們都願意來嗎?”
“當然願意,給他們免了一半的稅,還有新建的集市,傻子才不來呢。龜茲鎮可是連接東西各國的樞紐中轉之地,又緊靠西域商路,如果龜茲稅賦低,又有各國商人大量聚集交易,誰願意跑那麼遠去西域諸國或大唐做買賣呢?”
顧青喜道:“那就這麼決定吧,馬上去寫告示,讓節度使府裡的文吏多抄錄幾份,明日貼滿全城。”
李司馬遲疑道:“此事……高節帥可知曉?他同意嗎?”
顧青笑道:“不必問他,此事我可做主。”
李司馬猶疑地道:“侯爺真的能做主?”
顧青微笑臉:“我們可以做個試驗,我現在下令把你拖出去一刀斬了,你看高節帥會不會來阻攔就知道我說話算不算數了。”
李司馬渾身一顫:“大可不必!下官信了!”
李司馬猶猶豫豫地離開了。
顧青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這胖子看起來挺喜慶的,像彌勒佛一樣惹人喜愛,鑒於領導對下屬才儘其用的原則,將來新集市建成後,可以考慮搭個高台把他供上去,隨便編個什麼神,例如財神什麼的,參觀者要買門票,還要規定必須買指定地點的蠟燭香火……
有搞頭,一年下來至少能拉動龜茲鎮半個點的GDP。
安西節度使府內已然發生了一些權力方麵的變化,這種變化是潤物無聲的,下麵一級的官員或許根本沒察覺到。
上次與高仙芝深聊過一次後,顧青與高仙芝已達成了一種權力分配上的默許協議。
安西四鎮關於民生商業政務等方麵的事宜如今已由顧青接手負責,軍事方麵,對外若有戰事,高仙芝與顧青商量著來,但戰事的主要指揮權還是在高仙芝手裡,直白的說,如今高仙芝除了指揮打仗以外,其他的權力基本都已落在顧青手裡了。
這是高仙芝識時務的一種表現,李隆基對他的猜忌已成了高懸在他頭頂的一柄利劍,高仙芝非常識趣地交出了軍事權以外的所有權力。當然,顧青那次深談時說的話,也成了壓垮高仙芝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長久經略的政策成了一件錯誤,並且與長安朝廷經略安西的戰略意圖相悖,高仙芝便不敢再插手經略方麵的事務了。
滅石國,滅突騎施,滅昭武九姓,這些原本與大唐交好的國家和族群,被高仙芝的一己貪念滅掉,顧青把話點明後,高仙芝大約便明白李隆基對他的不滿到了何種程度。
自己完全做錯的一件事,如若還敢把權力抓在手裡不放,等待高仙芝的下場一定不會太妙。
所以如今顧青便成了安西節度使府名正言順的二把手,論權力的話,或許勉強也算一把手。
那麼問題來了。
都已是一把手了,為何節度使府的官員那麼不懂事呢?難道不應該是人人爭先恐後請一把手逛青樓嗎?唯一一個李司馬稍微懂事,還把時間挪到虛無縹緲的“以後閒暇之時”。
不巴結腐蝕一下,他們怎會知道新來的一把手多麼容易墮落。
…………
龜茲鎮的規模委實不算大,這也是顧青迫不及待擴城建集市大力發展商業的原因。
一個小小的城池裡,幾家客棧,幾家酒樓,幾家青樓,還有一個集市,差不多便是整個城池所有的商業格局了。
顧青與韓介等親衛百無聊賴走在街上,城池內的街道布局很簡陋,東西一條街,南北一條街,兩條街在城中心的位置交錯,交錯的地點恰好是節度使府,南邊靠近南城門的地方才是集市。
除了兩條街,其餘的全是大街旁邊衍生出來的小巷,小巷裡麵便是低矮的民居。
顧青這幾日不記得在龜茲鎮內逛了多少次,大街小巷全都逛遍了,對整個城池的格局了然於胸。
一邊走一邊默默地規劃著龜茲鎮未來的格局,待商業發展起來以後,所有的民居集市和官衙全都要改建,按照顧青規劃的格局重新改建的話,又是一筆不菲的錢,這筆錢長安肯定不會出,隻能在龜茲的商業賦稅上想辦法。
如果以後整個城池都在自己的規劃下變了一番新模樣,城池欣欣向榮,居民安居樂業,自己再領著親衛像一群紈絝惡霸招搖過市,得到的不是百姓的畏懼和厭惡,而是衷心的愛戴和歡呼。
明明是個惡霸形象,卻被全城百姓擁戴崇拜,前後的反差經曆下來,豈不爽哉?
在這鳥不生蛋的荒蠻之地,除了搞點惡趣味,還能乾啥呢?
顧青走著走著,嘿嘿嘿地怪笑起來。
韓介瞥了他一眼,沒吱聲。
習慣了這位侯爺間歇性抽風,韓介表示很鎮定。
“韓兄,你和親衛們常來鎮上閒逛,可知節度使府的官員和鎮上百姓是如何議論我這個新上任的副使的?”
韓介想了想,道:“跟侯爺韜光養晦之策所料想的一樣,官員和百姓大多將侯爺當成一位脾氣火爆,不能輕易招惹的紈絝權貴,不過有些店鋪的掌櫃倒是很歡迎侯爺去砸店……”
歎了口氣,韓介平靜地道:“畢竟侯爺賠錢的手筆也不小,都指著您發家致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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