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大唐晚報很是有點東西。
不僅有當世門神的傳奇故事,還是有一件大家期待很久的新鮮事。
那個被大紅綢緞圍起來,長達一個月之久的萬花樓,終於要揭開神秘的麵紗,重新開業了。不過,卻是改了一個聽起來有些古怪的名字:貞觀大劇場!
貞觀大劇場,今日開業,全新劇目,三國演義首次亮相。
旁邊還穿插著栩栩如生的插圖。
插圖上,呂布頭戴三叉束發紫金冠,體掛西川紅棉百花袍,身披獸麵吞頭連環鎧,腰係勒甲玲瓏獅蠻帶;粉綾色兜檔滾褲,足下蹬一雙粉綾色飛雲戰靴,肋下佩劍,弓箭隨身,手持方天畫戟,麵似傅粉,眉如寶劍,威風凜凜中,又透著一種彆樣的俊俏風流之感。
正在與之交戰的,有三位大漢,一位眉如臥蠶,長須飄飄,手提青龍偃月刀,一位手持丈八蛇矛槍,一位手持雙股劍,各自扮相威武,神態各異。
下麵還配著一行醒目的大字:
三英戰呂布,貞觀大劇場(原萬花樓)傾情演出。全新的故事,全新的表演,前所未有的感官體驗,保證讓您耳目一新。
時間,貞觀元年臘月30日上午巳時一刻。
“真是好大的口氣——”
不少人哂然一笑,頗有些不以為然,雖然扮相新鮮了點,但看樣子,跟李淵的戲曲也並無太大的區彆,不過腳下卻是很誠實的走了過去。
“左右無事,不妨過去瞧個新鮮——”
歸根結底,還是閒得,娛樂方式也太少的緣故。
平康坊今天熱鬨的有點過分。
不僅來了許多錦帽貂裘,穿著長衫的男人,竟然還來了許多鶯鶯燕燕,嬌聲軟語的女人,甚至連拄著拐杖的老太太都有。
一大早晨的,就人山人海,那些姑娘們開始還挺高興,一個個嬌軀酥軟地斜靠在欄杆上,笑靨如花地衝下麵招搖著紅手絹。
但是很快,她們就發現,自己高興的有點早了。
客人是不少,但不是奔著她們來的。
開玩笑,這青天白日的,這麼多人看著,最關鍵的是,不少人還帶著家裡的妻子兒女,腦門子進水了才會這個時候去逛青樓。
後來,這些女人們也想明白了,趕緊關上窗戶回去,也不廢這勁兒了。
雖然生意不招徠了,但好奇心卻是起來了。
“今日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大早的,就這麼多人……”
怡紅閣的當紅花旦楚觀月聽著旁邊小丫鬟嘰嘰喳喳的學舌,正在梳妝打扮的玉手不由一滯,秀眉微微一蹙。
平康坊這麼多年了,還第一次迎來這麼多女客,她不由心中有些好奇。
“姐姐怕是還沒看今天的大唐晚報吧?”
聽她問起,身旁的小丫鬟不由掩嘴而笑。
楚觀月一邊繼續仔細地瞄著自己的娥眉,一邊曼聲問道。
“昨天晚上倦了,起得有點遲——怎麼,又有什麼新鮮事了?”
聽自家娘子這麼說,小丫鬟不由嗤嗤而笑。
“姐姐能不倦嗎?昨天那位公子爺足足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奴婢就沒見過這麼能折騰的人……”
“呸——敢胡說八道,撕爛你的嘴……”
楚觀月笑罵了她一句。
繼續開口道。
“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姐姐這幾日隻顧著風流快活,怕是沒仔細看那大唐晚報,今天我們平康坊有大熱鬨了……”
小丫鬟表達能力很好,嘰嘰喳喳好一陣說。
楚觀月有些詫異地放下眉筆,扭過頭來,看著自己這位貼身伺候了自己好幾年的小姐妹。
“你是說萬花樓改行了,所有的姐妹們都不再做皮肉生意,改行演那個什麼連續劇了?”
小丫鬟在一旁連連點頭。
“姐姐,姐姐,我們要不要去看看……”
小丫鬟還沉浸在自己想象的世界裡,躍躍欲試,絲毫沒有注意到楚觀月瞬間的失神。
“也好,那就去看看——”
她畢竟是怡紅閣的頭牌,不好就這麼招搖的過去。
當即起身,跟自己的貼身小丫鬟換成男裝,以前以後,往萬花樓——不,現在的貞觀大劇場走去。
她很有些茫然,走到了她們這種地步的女人,還能有另外一種活法嗎?
還能嗎?
小兕子一大早晨,就開始催著李世民和長孫皇後要出門去看子安哥哥的連續劇了。
“好,好,好,阿耶這就帶你去——”
李世民樂嗬嗬地連連點頭,就要準備起身。
長孫皇後沒好氣地拉住了他。
“今天是子安那孩子開業的好日子,哪有你這樣空著手上門的——”
李世民很光棍地攤了攤手。
“那還能怎麼辦?難不成還給他去送賀禮?那個臭小子比我這個當皇帝的有錢多了,可不差我這三核桃倆棗的……”
雖然這麼說著,不過還是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下,猛地一拍巴掌。
“不若我送他一副字好了——”
舉手之勞,惠而不費!
想到就乾,李世民當即揮毫潑墨,給王子安寫了幾個大字:
貞觀大劇場!
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塊私章,哈了一口氣,重重地印了上去。
這個私章,隻有朝中幾位親信的肱骨大臣才知道,其他人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就這,也足夠了,足以讓這臭小子的劇場少點許多麻煩。
“觀音婢,怎麼樣,我對這個臭小子不薄吧——”
長孫皇後俏生生地白了他一眼。
“你倒是會取巧……”
不過也沒再多說,對子安來講,有這幅字,確實比一些其他的賀禮更實用幾分。
忙乎一年,難得的清閒時光。
兩個人換上衣服,攏起剛剛寫好的字幅,領著小兕子悄然出宮。
東宮內。
李承乾這兩天加班加點,好不容易才處理完這段時間東宮積攢下來的事務,得了點空閒。
“我記得今天貞觀大劇場就要開業了是吧?”
旁邊伺候的小內侍趕緊在旁稟報。
“啟稟太子殿下,正是今日巳時——”
李承乾點了點頭。
“我讓你們準備的禮物準備好了嗎?”
“啟稟殿下,早已經準備妥當——”
李承乾滿意地點了點頭。
“通知郝侍衛,讓他跟我走一趟——”
太極宮。
李淵和張婕妤也早早地起來,朝著平康坊安步當車地走來。
子安那孩子心思靈巧,能值得他這麼大張旗鼓捯飭的玩意兒,定然是差不了,精彩不容錯過。
祖孫三人,就李淵最閒,也就數他來的最早。
王子安原本是在樓上,和蘇飛兒兩個人,一邊打量著平康坊熱鬨非凡的景象,一邊聽著萬春樓原本的老鴇秋娘在給自己彙報今天演出的準備情況。
然後,一眼就看到了結伴而來的李淵和張婕妤。
趕緊帶著人親自迎了出來。
“老哥,嫂夫人——”
王子安大笑著迎上去,衝著兩人深施一禮。
“想不到您二位來的這麼早——”
穀/span“二弟的劇場開業,我們若是不積極點,怕下次到你那裡做客的似乎被攆出來……”
張婕妤看著王子安那俊美無暇的臉龐,笑吟吟地打趣了一句。
跟王子安混得熟了,她說話也越發隨意了。
“嫂夫人,真是會開玩笑——”
王子安說著,當即要請李淵和張婕妤兩個人進去坐下。
看著裝潢一新的萬花樓,李淵樂嗬嗬地擺了擺手。
“沒事,反正也沒多少人認識老頭子我,我們就在外麵看看熱鬨好了,難得今天這麼熱鬨——順便也給你搭把手,做個迎賓……”
也許吧。
既然老爺子願意在下麵湊熱鬨,就在下麵湊熱鬨吧。
這貞觀大劇場雖然沒有對付宣傳是誰的產業,但隻要是有心人,誰不知道這是長安候府的產業。
長安侯府的劇場開業,平康坊的這些左右鄰居,誰不去捧個人場?
反正左右也花不了幾個大錢。
宿國公府。
程咬金一大早的就起來了。
沒彆的,女婿的大劇場開業,邀請了那麼多朝中重臣,自己這個老丈人當然得意早過去幫襯幫襯,鎮鎮場子。
如果不是孫老夫人也要過去看個熱鬨,他一大早就動身了。
但自己老伴要過去,那就得好好準備準備了。
馬車,被褥,火盆,丫鬟,婆子,都給帶上,整得跟搬家似的。
程處默和程處亮雖然等得有些不耐煩,可也不敢表現出半分,好在雖然折騰的會不小,但動身的倒也不算太晚。
程咬金原本就是想帶著老伴和兩個兒子過去幫忙的,可到了大門口一看,好家夥,高福,老耿,老方他們幾個老家夥,一大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老程,快走,快走,就等你了——咱們家姑爺的劇場開業,我們這些老家夥豈能不過去捧捧場,幫忙搭把手什麼的?要知道,咱們這是正兒八經的自己人,今天迎賓,咱肯定得是當仁不讓啊——”
高福腰杆都挺得筆直。
程咬金:……
想免費看戲就明說,瞎扯什麼犢子啊。
不過他心中也非常認可高福這老貨的話,咱是子安的老嶽父啊,咱不幫襯誰幫襯?加上也知道這群老兄弟的尿性,當即也不廢話,大手一揮,直接出發。
後院,程穎兒也在程英不停的催促下,半推半就地換上了男裝,從後門悄然而出,朝著平康坊而去。
一路上,這些人興高采烈,已經拿出了主人翁的心態了,結果走到之後,整個人接著就麻了。
“參加太上皇——”
剛才還耀武揚威,咋咋呼呼的幾個人,瞬間就老實了。
太上皇當迎賓,還有咱的什麼事?
但,立場不能丟!
子安,那是咱程府的女婿——
王子安也很意外,但也不慌。
丈母娘而已——
當即把孫老夫人給請到了裡麵,安排了雅間坐下,讓人上了瓜果點心,本來還想找幾個機靈的小姐姐伺候著,被孫老夫人當場給拒絕了。
人家自己帶著呢。
王子安也不矯情,笑著陪著說幾句話,就跟孫老夫人告了個罪,下去迎接客人去了。
程咬金這邊來的早,李世民和長孫皇後來的也不算晚,基本前後腳就到了。
看著站在台階上的自家老爹,李世民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
咱好歹也是太上皇啊,你站在這裡迎賓他能合適?
可是他也不敢說,他也不敢問啊——
隻能先乖乖地上前見禮,然後自覺地躲到一邊,幫著迎賓去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
太上皇在外麵迎賓,自己這個當兒子的皇帝躲裡麵喝茶去了,還不得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罵?
好在,李淵也懶得搭理他,拉著自家孫女旁若無人的逗樂子去了。長孫皇後也是個有眼色勁兒的,見狀給李淵請了個安後,就拉著站在一旁的張婕妤,笑語盈盈地說家常話去了,倒是給他分擔不了不少的壓力。
王子安笑嗬嗬地湊過去打招呼,指了指他懷裡的字幅。
“你這手上拿地是什麼東西——”
李世民這才反應過來,賀禮還沒給這狗東西呢。
伸手把字幅扔給他。
“我給你寫了副字,若是看著喜歡,可以回頭做個牌匾掛這裡當個門麵……”
王子安笑嗬嗬地打開,掃了一眼。
一手很見功底的飛白體。
“喲嗬,看不出來啊,你這毛筆字寫得還不錯,很有點功底啊——”
李世民沒好氣地一揚眉毛。
“廢話,那是當然,我的字……”
話說到一半,就看到王子安這狗東西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剩下的半截話頓時就又吞了回去。
無他,底氣不足。
整個大唐,誰敢在這個臭小子麵前顯擺自己的書法。想到這裡,他一臉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少廢話,愛要不要——我跟你說,不是我這個當嶽父的吹大氣,這滿長安的,想求我字的人多了去了,我也就是懶得給他們寫……”
“對,對,對,嶽父大人您最厲害了,皇室宗親,頂級富商,長安城裡橫蹚——也就是萬年縣那邊有點不太靈光吧……”
李世民:……
這事過不去了是吧!
扭過頭去,懶得搭理他。
上次,若不是因為這狗東西,自己怎麼可能會被高挺那個狗東西給抓大牢裡去?對了,高挺那狗東西現在在乾嘛呢?
李世民不由琢磨起來,高挺這狗東西既然這麼閒,那要不要再給他找點活兒乾。
比如這幾天帶著人巡巡大街什麼的……
萬年縣縣衙,好不容易有了片刻清閒的高挺,剛剛帶著貼身小廝出門。
長安侯開的劇場開業,自己不親自上門道賀能說得過去?
然而,這邊剛出門,就覺得脊背發涼,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噴嚏。
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今天是不是特彆冷啊——”
小廝有些發懵地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啊,也沒覺得啊——
見李世民都快惱羞成怒了,王子安不由樂嗬嗬地把李世民送的字幅收起來。
“你也不用自卑,其實字寫成你這樣,已經算是登堂入室,很不錯了,基本上快趕上歐陽詢和虞世南他們的水平了——”
這還差不多!
李世民臉上頓時露出一絲得色。
咱雖然寫的不如這臭小子,但那也是何歐陽詢和虞世南一個水平線的!
咱跟這臭小子比什麼啊?
這狗東西簡直就不是人——
“雖然稍微次了點,但是做個牌匾是綽綽有餘了,我回頭讓人裱起來,做個牌匾掛在外麵——”
王子安說著,親切地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
“怎麼樣,我這個做女婿的夠給你麵子吧?不是我這個做女婿的吹大氣,我給你說啊,滿長安城裡想讓我用他們的字做牌匾的多了去了,我都懶得用,你就偷著驕傲去吧……”
李世民:……
這些話,我為什麼覺得這麼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