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老了就喜歡感懷，你不要介意。”狄亞勳放下茶杯對沐恩點頭致歉。

“能有個人可以傾訴一下，對您來說肯定也是件好事。”

“你變化很大啊。”

“也是因為很幸運，能與諸位智者共行。”

狄亞勳點點頭，然後仿佛感查到了什麼，周圍的層層院落開始下沉，周圍的環境很快回到了現實。

“你做出了選擇？”狄亞勳不需要跟非念解釋太多的東西，因為他知道對方肯定明白，如果這樣抱著這顆靈魂之珠不放，它也會很快的消散。

“嗯……但是您能讓我再跟他說幾句話嗎？”

“當然，我甚至可以保證讓他的意識在這裡存在幾十年，不過再長就不行了。”

“不用……就幾句就好。”

狄亞勳沒有再多說，伸出手將那顆魂珠牽引過來，爾後，巨大的水晶鏡麵開始發出鳴叫。

沐恩第一次看到了狄亞勳吟誦咒語。

竟然這麼快。

龍語是一個音階中飽含著極多的變化，而且這種變化要在喉腔發出共鳴的時候就用極快的動作做出來，這也是為什麼低階的法師們基本上不可能學習龍語，最多是練習某些基礎，想要入門至少也需要身體被強化到魔導師再用魔藥改變聲道結構再勤加練習才可以。

海神教派是不學習龍語的，所以沐恩一直以為吟誦速度是海神教派的弱項。

不過這種偏見今天被改變了。

教宗用純粹的原生嗓子念出了比沐恩吟唱龍語還要更快的咒文。

沐恩的龍語魔法到今天也隻是學會了一個魔法，那就是焚城之炎，而且這種龍語還必須依靠一定程度的模擬才可以做到。

隨著狄亞勳吟誦咒文的不斷增加，他的手也在不斷的結出某些超越一般人理解的手印作為輔助。

巨大的力量在這個蔚藍大廳中凝聚，沐恩的汗水已經開始流下來了，而魔力強度比他高出很多的非念則已經匍匐在地無法起身，並且看起來他在有意識的排出自己的所有魔力。

而狄亞勳看到沐恩仍然頑強的站著，便用直達靈魂的聲音對他說道：“趴下，釋放掉所有的魔力，否則你會死的。”

沐恩聽到這話，趕緊趴在地上，然後瞬間釋放掉了所以的魔法。

在狄亞勳念出心聲的時候，他嘴上的咒文並沒有絲毫的停歇，而且冷峻的臉上也出現了些許的汗水。

顯然，這樣強大的力量就連教宗都感覺到有些吃力。

“闊山大主教，回家了。”不知何時，那躍動的咒文戛然而止，狄亞勳的麵前則出現了個看起來有些滄桑的男人。

“你是……”闊山大主教眼神似乎有些迷茫。

“我是現任教宗，狄亞勳。”

“狄亞勳……哦，我記得你。離我死亡已經過去了三四百年了嗎？真是……欷籲啊。”

“嗯……”不知道為什麼，狄亞勳沒有告訴對方其實隻過去了兩百年不到，而是順著對方的意思點了頭。

“我是怎麼會來的？那裡可是個置換秘境——讓我感覺就像大夢初醒，腦子昏沉。”

“你的愛寵，將你帶回來的。”

“槿？你竟然還在等我，傻孩子啊。”闊山轉過頭，看到已經恢複了真身的非念，那幻色奴竟然已經是從他龍類的眼睛中流出了無處晶瑩的淚水，它爬過來，看著闊山大主教的靈魂。

“主人……主人……”

“謝謝。”闊山想去抱抱它，但是靈魂的虛影哪裡有實體可言？隻是非念仍然感受到了那種如同往昔感受過的溫暖。

“你們如果還有什麼話，就說說吧，我們在外麵等你。”狄亞勳說著，就帶著沐恩離開了。

“您不用抹除他的靈智嗎？”沐恩疑惑道。

“他自己走過那塊水晶，自然就會變成那樣。”

“原來如此，恐怕不是一件普通的聖器啊。”

“嗯？你是說那塊水晶嗎？那塊水晶不是聖器，就隻是中很稀少的水晶而已。”

“我對此沒有任何認知。”

“因為這種水晶在外麵已經絕跡了，都在這裡了。”

“這麼大？！”

“若非如此，怎麼需要大宗師才能經受得住這樣的考驗呢？況且就連大宗師，也不就是可以百分百做到的。”

“也就是說……”

“想來闊山先生不會有問題，他軍定四方，戰痕累累，應當可以走過去。你接下來還有什麼樣的打算？”

“如您之前所說的，我想要先回帝都，讓老師給我出出主意，然後再回南方走廊。”

“南方走廊？你還不知道戰爭計劃暫時擱置了？”

“何故?”

“多方因素吧，這個東西我就不和你解釋了，畢竟我算是半個在野之人，廟堂之事說多了不好。”

“您與我之間還有和等顧慮？”

“再親密的人也可能會生出間隙。況且我對於他們的了解也真的沒有那麼多，所做評論恐有所偏頗，所以你還是去問問你的老師吧。”

“那我就不再多留，如若非念有什麼心結，得勞煩您幫我規勸一二，我這就返回帝都了。之後讓它去找我便好。”

“那我也不再留你，隻是希望你能夠珍惜當下，你出生到現在所經曆的和平不禁來之不易，縱觀時間的河水，它也總不能長久。好了，言儘於此。此去山迢路遠，小天使，且徐行。”

下次眨眼的時候，已經是剛剛看到教宗時候的那片樹林，瓜攤還沒有收，因為來往的海神教的大人物們都會在這裡買上一份，將錢留下然後拿走相應的部分。

“這瓜怎麼賣？”沐恩好奇道。

“您是？哦，我想起來了，魔法師報上見過你，少年英才啊。這瓜可甜，你應當買來嘗嘗，南國的瓜沒有這麼甜的。三銅錢一個，大小自己挑。”

“是誰人在此擺攤，為什麼不見攤主？不怕被偷嗎？”

“哈哈哈哈，你是第一次來吧？”

“嗯。”

“當然不怕，這是教宗陛下的瓜攤，偶爾可以在這裡看到陛下，他有可能還會跟你聊兩句——你瞧，大人來了。”忽而間，沐恩的身邊，所有人都在向神殿的方向行禮，沐恩轉過頭去，用高塔的禮節迎接來者。

什麼是夢，什麼是真實？

沐恩隻覺得玄妙非凡。

月餘後。

沐恩正在高塔自己的房間裡看著老師給他的重要文件，有些事情解釋起來麻煩，不如讓沐恩自己看，反正沐恩看書也快得很。

看完之後他掀起自己的頭發歎了口氣，真是多事之秋啊。

而且他有明顯的預感，估計自己又要出任務了。

“南方兵團仍然在籌備當中，這場仗恐怕是非打不可了。不過首先我們不能讓自己的後院起火，有些難纏的地方，還需要先行解決。”沐恩站在塔瓦西斯的辦公桌前，塔瓦西斯正在跟他解釋當前的局勢。

“那關於我的那個寶石，您有辦法嗎？”

“如果能夠繼續按照原來的進度進行淬煉，這件魔導器未來為成為一個非常優秀的聖器，但是如今的高塔也沒有那樣的條件了。”

“要怎樣的條件？”

“高塔是有結界的，這個結界的強度很高，而且也可以抹除很多的東西、屏蔽視野。”

沐恩點點頭，這個他當然知道。

“你找到這個東西的地方是個墓地對吧？”塔瓦西斯拿著沐恩之前交上高塔的行動報告，“墓地中葬著的也未必就是聖人，即便是，死了這麼多年聖人的權能也早就消散殆儘，不可能用來淬煉魔導器。在秘境裡，所有的物品其實都會被永恒之王的力量影響，所以這個東西，應該是被永恒之王若有若無的氣息給淬煉出來的，隻是因為品詣較高，對於各種力量的敏感度都更高，所以它才會變化的如此明顯。高塔想要做到，至少需要五位聖魔導師始終待在高塔裡，然後就不用去管了，一旦乾涉，它會出現被權能之力影響的痕跡，就無法再為你所用。”

“可是……我們國內現在一共也就四位聖人吧？”

“沒錯，而且隻有兩個在高塔之中，所以我才說高塔現在也沒有這樣的條件。權能的力量沒有辦法用常規的方式進行乾涉，所以這種事情理論上就非常的困難，而且即便是這樣，也需要至少上百年的時間。你不如努努力早點成為聖魔導師，我也能減輕些負擔。”

“我想啊，但是您不是不讓我這麼快的提升嗎。”

“提升的太快無疑是給自己斷頭，雖然你成為聖人是不受限製的，但是我對你的期望不止於此，所以我不希望你能太早的擁有超越你這個年齡的回路等級。人在弱小的時候，可以看到自己的弱點，由此及彼的體會彆人的難處。但是提升的太快，難免驕奢淫逸。想要浪子回頭，需要的痛苦可能比你經曆過的那些還要更加劇烈。”塔瓦西斯看著沐恩，神色淡然，但是因為沐恩在來之前已經聽過了狄亞勳對自己說的那些過往的辛密，所以對這話的感觸不由的深了許多。

“我明白您的苦心，可時不我待，我也著急想要做點什麼，如果總是無力回天，恐怕我會一蹶不振。”

“如果是那樣，我對你也就沒有什麼要求了。沐恩，其實我曾經想過要放棄你，讓你隨波逐流。但是你表現出來的堅韌和適應能力給了我不少的驚喜，我這些年也反思了許多，你和安舍爾終究是不一樣的人，一以貫之有失偏頗。”塔瓦西斯站起來，走到沐恩的麵前看著他，“既然如此，依舊要成為曆史上最強的聖者，超越前代所有的史詩級天才，超越月神西索，超越我，超越狄亞勳。否則的話，我這個老師，狄亞勳那半個老師，未免都做的太失敗了。關於教導前代史詩的經驗我們有，從自身成長出發給我的經驗我們也有。可能你看到我現在這垂垂老矣的樣子難以想象過去的我是何等的樣子，但是我和狄亞勳，我們的的確確是與之前所有人都不同的，全國甚至全世界都給我們關注的目光，這其實不好。所以我才希望你隱姓埋名，即便是這樣依然無法阻擋你釋放光芒，但總比那種情況要好得多。”

“我明白，老師。”

“所以你要努力啊，不是說讓你追求力量的進步，而是追尋這裡。”塔瓦西斯指了指沐恩的心臟，“宗師很強，很多的宗師即便是我的境界倒退回去，仍然感覺在不用儘全力的情況下難以戰勝。如若是狄亞勳那樣的千古奇才，甚至可能會輸。但我可以告訴你，狄亞勳雖然不常有，但蘇丹常有，你感受過他的力量吧？接近於無瑕的環境，看上去距離狄亞勳也僅僅隻有一步之遙。但是很多他這樣的天才，最終都沒有能夠成為聖人。蘇丹大主教當然不會受限於此，但卻又很多和他差不多的人倒在了最後的門廊處。它們的差彆是回路的強度嗎？不是的，是心靈、是智慧，是對於這個世界的理解。聖人的權能便是由此而來。你要成為最強，就要連我都無法企及的智慧。而智慧，是由微末之中誕生的。自打你出生之後，我的庶務繁忙，但是你的師兄還是經常帶你去街上走走，那時候你小，光顧著玩了，我曾經也會帶著他去走，去到荒郊野外，去看那些販夫走卒。讓他理解世界的模樣。如今沒人帶你，我也的確不夠稱職，情況越來越危及了，你得自己去看了。”

沐恩聽著這長篇大論的教誨，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他知道什麼是對的。

“您仍願意在我身邊，就已經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

“南方你恐怕還是要去，而且因為你的那封信，我已經無法再改變結果了。但是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請您下令吧。”

“那瘋子置換來了許多的地界，我希望你能暫領巡禮者的身份，去繪製地圖，所以你要在三天之內，將繪製地圖的所有關鍵技能都學會，然後自己召集一支隊伍。三天之後來找我。”

“弟子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