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色奴看起來身形修長,且身上的顏色仍然在不斷的變化。它看著沐恩,似乎是在審視著他。
“你的身上有種很特彆的味道。”它說。
“天眷之屬的氣息?”沐恩的眼中透露出某種的戲謔的味道。
人類和亞精靈都不會散發出天眷之屬的氣息,因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們也都是純血精靈的“亞種”,不過因為血緣較近,實際上他們的身上也會有一種在怪物眼中品詣較高的氣味。
而魔法的生物對於這種力量會有更高的敏感度,所以能體驗出這種感覺並不是特彆的稀奇。
而沐恩也知道雖然自己的血統不屬於真正的天眷之屬,但是作為特彆的存在,他身上那種氣象要更加鮮明一些,比尋常的亞種血脈的等級還是要高上很多的,能夠讓對方察覺特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的確很像,但是我並非是指這種力量,想必你應該是這一代的所謂史詩天才,不過你的靈魂之塚有些駁雜的痕跡——你被咒術影響了。”
聽到這句話,沐恩的神色變了變,收斂了原本帶著些許戲謔的表情:“先生可是這亡故之人的戰友?”
沐恩的詞用的很客氣,對一個龍形生物用了先生這個詞彙。
“你的態度好上了不少……身上有秘法?恐怕還不止一個,你的回路我從未見過,你的魔力我也無法探查,有些意思。”那隻幻色奴爬近了些,來到那個因為霜凍而無法腐爛的屍體旁邊,“我的確曾跟從他征戰深海,我的主人……曾是位海神的大主教,但是遭到了背叛,為了護住手下逃亡在此被深海族淩虐而死。”
沐恩看著那位水手模樣的人,看不出曾經竟然是位大主教,不過也難怪,對於精靈這種感官能力在初期並不是非常出眾的族群而言,如果不露出玉化的骸骨,那麼是很難判斷亡者生前的實力水平的。
更何況深海族普遍擁有強大的毒性,對於屍體的毀壞也會相當的眼中。
“是我眼拙了。”說著,沐恩給這個已經死去的人鞠了一躬,“不知先生,自失子期後,已曆多少春秋?”
“倉皇如今,二百餘年。”
“是闊山大主教。”沐恩歎了口氣。
“你一後生,竟知我主名諱?也是海神教人?”
“並非如此,我是當今永恒之塔塔主弟子,克裡爾·沐恩。”
那幻色奴看著沐恩,眼中的情緒似乎也有變化,隨後它身邊光線扭曲,再次恢複正常,已成一青衣中年,那服飾從形製與配飾上,都是海神教的規製,隻是正式規格之中,並無此等顏色而已。
沐恩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像。”
大主教們和高塔的宗師一樣,都有自己的封號,但是和高塔以宗師擅長什麼便起什麼封號不同,大主教們的封號往往與他們的功績有關。
如這位已經死去兩百餘年的大主教為例,他就是曾經率眾掃蕩過整條山脈之中流亡的深海族的宗師。所以得了當年教宗的一句“山壑跌宕清牧野,翻覆闊我庭前院。”的讚許,並且以此為封號,曰為闊山。
沐恩的腦子裡基本上裝下了小半個高塔的圖書館,對於這種文史的問題當然無比了解。
“不過我有個問題,先生。”沐恩說完幻色奴幻化出的相貌與闊山主教相像之後對其說了一句,“聽聞您這種忠肝義膽的存在,會在——戰友死後與其共逝,為何?”
“他死前曾叫我莫要自絕以謝情誼,所以我便在這裡守著他。”
“之前您控製我的朋友差點打死我,又是為何?”
“你不會死的,就算你真的挨了個結結實實,我也能讓你活過來。而且你們的身上有讓我感覺厭惡的氣息。”
“是深海族嗎?”沐恩不解。
“是叛徒的氣息,你們的心中都藏著背叛……你沒有,你純粹是因為身上有很強的咒術氣息,所以我想打暈你看看能否將其革除,不過顯然我在嘗試觸碰的時候失敗了,給你下咒的人境界很高。”
“是獸人聖者努比斯,不知道您認識不認識。”
“略有耳聞,那個時候他聲名鵲起,不過也隻是個後輩罷了。”
“對了,您說‘把它藏在了哪裡’,那是什麼意思?還是說隻是一句玩笑話?”
“那是他自己心中的暴虐,隻不過我將其拖入了幻境之中,他看到的未必是你——至於究竟是不是,那是他自己的問題了,我沒有什麼在意的想法。”
“既然如此,您叫我來有什麼事情?”
“我也丟了個東西,但是我知道它在哪。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如若找回並且將他帶回他的家鄉,我便庇佑你三十年。”
“您這種通天之能者,竟然需要我一個小輩?”
“嗯……知道這水為何如此清澈不受溺魂汙染嗎?”幻色奴走到那方小譚邊上,問道。
“不知道。”沐恩搖了搖頭。
“它是他遭到背叛的原因,這裡是一個秘境,但是被人找不到。”
“被魔力束縛住的秘境?”
“不是,是曾經有人在這用自己的能力製造出來的,並非諸王境。問我要你找的東西就在裡麵。”
“怎麼進去?”
“不知道。”
“啊?”
幻色奴看向他:“如果知道,我就自己來做了,雖然你的魔力很奇異,但如果說裡麵有什麼怪異的情況想要抵禦住對我而言也並非難事。”
沐恩點了點頭,但是其實他很為難:“可是我實力不濟啊。”
“你既然是高塔的學生,應該動法陣一類,我可以幫助你將其激發,但是我解不開——當然,如果你也解不開就算了,我還可以在這裡再等上百年。”
“您想要我找的是什麼?”
“兩個東西,一個是記載著我與他初遇時他與我遊戲的逮著魔法印記的石塊,另一個,是他的記憶。”
“這個東西就是他製造的?”沐恩很驚訝,因為在他的印象裡,沒有聽說過誰可以建造出秘境。
“是……也不是。”幻色奴歎了口氣,“他的記憶和力量構成了主體,但是其實是那些深海族為了折磨他所製造出的空間。”
“燃魂燈?”
“你竟然知道燃魂燈?後生可畏……不過不是燃魂燈,如果是燃魂燈,我就算將其炸毀也不會守著的,是單純的記憶,被囚禁在裡麵。很惡毒,打個比方就是人在臨死前無數次的跑馬燈,在那種半夢半醒的情況下,而且那些東西還將我與他的羈絆物放在其中,令其不能消散。你要幫我將其取出,然後將其帶回宮闕之中。”
“宮闕?”
“海神殿密宮——你並非教派中人,我不便與你多說,但是我希望你能幫我。”
“如果我可以的話。”沐恩點頭說道。
“裡麵會有其他的一些魔導器之類的構築體,如果你能將其拿出來,便都贈與你,我要那些殘夢之物無用。”
沐恩點了點頭。
“十分鐘的時間,我隻能將其激發十分鐘,所以你必須要在十分鐘內儘可能的記下這些東西,並且再次激發的時候,要儘可能的在十分鐘內往返,否則你會在他的記憶中迷失,肉體和精神都永遠被困在其中——而且他的記憶也會因此次不再純粹,那不管是對我還是對於教會而言,都是巨大的損失。”
沐恩聽到這話心中不由緊張幾分,一個宗師級彆的精神力,他恐怕的頂不住啊。
“我實力微末,如果到時候找到了進入的方法,不如讓大人進入?”
“當然也可以,隻是我怕看到那些東西會留不住止步於此。如果你進去,大可放心,我會以自身的精神力加持於你,讓你免受精神潮汐的侵擾。”
“那就拜托前輩了。”
“客氣的話少說,等到你若是平安出來,我該謝謝你才是。”雖然這樣說,但是這位看上去非常矜貴的幻色奴並沒有什麼感謝的意味,始終用一種不冷不熱的語調對沐恩說話。
“他的記憶中是否有些重要的東西?方便透露嗎?”沐恩問道。
“當然,有深海族聚集地的信息,也有那些背叛者的相貌。我知道那些與深海族私通款曲的後輩現在還沒有死,他們要付出代價。”說到這裡的時候,沐恩可以明顯的感覺到幻色奴的眼中透露出了強烈的殺雞,連精神力都在蕩漾讓他的青衣看上去變幻莫測。
之後沐恩就坐了下來,跟著對方探索了一遍這個魔法封印的力量。
“你可以離開了。”十分鐘後,幻色奴收斂了氣息對沐恩說道。
“還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
“你說。”
“在闊山主教陣亡的時候,您是什麼境界?”
“剛剛能夠口吐人言,大概也就是魔導師境界吧。”
“如今呢?”
“已經是大魔導師境界了,時光穿梭啊。”幻色奴歎了口氣。
“先生可有名字。”
“我……不用那個名字了,你就叫我闊山吧。如果你能救出他的靈魂,我應該會選擇讓他的記憶取代我……讓他複活,隻是不知道他是否會喜歡我的這幅軀體。”幻色奴看著自己的手掌,目光怔怔出神。
沐恩告辭離開,這次的行動竟然讓他有些欷籲,的確很難相信竟然世間還能有如此深厚的情誼。
不管說是愚忠也好,天性也罷,總之這種舍己為人的情操總是能夠令人心向往之。
不過沒走出兩步,他突然折回。
“還有何事?”幻色奴問道。
“還有一件事情,懇請您放過我的朋友,他叫蓋諾,是個好人。”
“他曾經乾了有違私德之事,你可知道?”
“世間眾生庸碌如此,又有幾人可得聖賢之名?您應該給他機會。”
“我並不是不給他機會,我隻是提醒你要小心。”幻色奴看著沐恩,似乎想要看穿他的靈魂,“過了一會自然就會好,隻要它不產生強烈的應激性反應,就算有也不太可能致命,畢竟我也並沒有長時間的操縱他。所以你和我說這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你來到這裡如此之久,要麼他早就死了,要麼他就沒有事了。”
“好吧。”沐恩點了點頭,離開了。
回到營地,蓋諾看起來氣色不是很好,臉上有些泛白。
“你怎麼樣了?”沐恩走過去問道。
“我……還好。您剛剛去哪了?我是怎麼回來的?”
“我去替你報仇了,不過沒找到人,所以無功而返。”沐恩覺得還是應該適當的有所隱瞞,所以說了個謊。
“您沒事就好。”
“可不是沒事啊,”沐恩聽了這話這話笑道,“你被控製了,差點一下把我給打死。”說著,他指了指自己的後腦勺說道。
“啊?!”蓋諾大驚失色,旋即露出了非常愧疚的神情。
“沒事,我哪有那麼容易死。”沐恩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現在感覺不錯的話就繼續乾活吧,不要耽誤了。船修的怎麼樣了?”最後一句是問的伏爾甘先生。
“大體上還可以,如果回去的時候不會運氣還是那麼背的話,可以撐到回到港口。”
“那就好,大家可以休息了,明天咱們挖水渠,不過我還有點事情,可能不能陪你們。”
“你小子不是來這裡就是為了一個人做了這些事情嗎?怎麼現在反而懈怠了?”伏爾甘笑道。
“遇到了一個更加有挑戰性的事情,所以這個就可有可無了,而且製服那些東西也是需要時間的,到時候我會給你露一手的,放心吧。”
“之前在海上的時候你已經露了不少臉了,老頭子我實在是經受不起你這來回的刺激,低調點挺好的。”
沐恩哈哈一笑:“好的,那我到時候來點保守的。”
“比如說?”
“徒手拿下鬼刀鰻魚你信不信?”
“你現在說啥我都信,就算你說你能把太陽給弄下來我也能期待一下。”伏爾甘揮了揮手,他確實是被沐恩的魔法控製能力給震撼過了。
海上漂泊的人對於什麼都不太信任,除了力量,在這個小小的浮遊上,任何的法律和文明都與之無關,力量是唯一生存的法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