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沐恩不喜歡也不習慣這樣的情況,哪怕因為自己的能力和身份關係,他從小到大已經時常要這樣拋頭露麵,站在擂台上的情況也決然不少。但其實每次他站在擂台上的時候,哪怕非常有自信可以擊敗對手也會有緊張的情緒出現。
而且,雖然他長久以來都是以理性的分析能力在同學中享有盛名,但其實他是個很相信自己的直覺的人。因為每次他預感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時都一定會發生、
就比如現在,他怎麼看怎麼覺得與他麵對麵站著的人好像不對勁。
“怎麼還不動手?”看台上,人全都來了,莫德雷德也沒有缺席。
說真的,一年級有點啥活動莫德雷德參與的是最積極的那個,甚至比原本應該參與的那些人還要積極。給高傲的南方戰士逼成這樣,二年級的海景還真是令人不寒而栗。
“沐恩肯定是在想怎麼以最小的代價把它給搞定,不過他的魔力並不占優勢,我怕他這場很難打啊。”阿蘭說道。
莫德雷德聽到這句話表示很不相信道:“不應該啊,以他的成長速度,那不就跟天馬馳原一樣嗎?怎麼會魔力水平還沒有影子高,我聽說你們這個影子並不是很強。”
“這半年他在練邪功。”迦爾納打趣道。
競技場上,對峙了好幾分鐘的沐恩終於忍不住率先出手了,在他的視野裡,麵前的人給他的感覺竟然是渾然圓滿,他根本不知道從何處下手才能占得先機,並且對方也沒有要先出手打破自己圓滿通達的狀態。
可是對方不急自己卻不能不急,倒計時決定了自己是有進攻壓力的那方。所以沒辦法,雖然沐恩認為那種接近完滿隻能靠絕對的實力碾壓的防守狀態自己也能勉強做到,但是自己沒有時間在這裡跟他互耗耐心。
對付低級法師的最好方式就是迅速拉近雙方距離增強兩人之間的魔力鎖效應,然後靠出色的拳腳把對方頭捶爛。哪怕站在他麵前的那個人可能與自己會的東西一模一樣,不過即便如此也沒有任何關係,畢竟自己還有殺手鐧——半年總不可能什麼提升都沒有嘛。
經過之前觀察同學們的戰鬥,沐恩已經確定了這些影子無法模擬出本人的秘法,但是高塔會把已經觀察到的那些魔法的特質,以外部強化的方式增加進去。
可是,《蒼瞬幽境》作為大陸上幾乎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秘法,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所具有的,獨一無二剛柔並濟的特性。如果僅僅是用於防禦,那麼它可以完全不影響要掠過自身的魔法;但若是用於限製,則可以在幾乎不折損自身魔力量的情況下輕而易舉的切開幾乎所有的魔力——不過這是第三境界才能達到的,目前沐恩還不太能做到,隻能破開少部分脫離本體的術式。
天知道當初那位以雷成聖的精靈王究竟使用了什麼方法,才可以將自己的權能的特彆力量融入進秘法之中。
而這樣獨特的特性是幾乎無法被複製的,哪怕在星辰之冠家族七本最為傑出的秘法中,蒼瞬幽境都可以勉強排進前三,僅僅排在無可爭議的第一《群星之冠》與第二《萬象歸宗》之後。
所以沐恩飛馳而去的時候自信滿滿,戰場上容不得三心二意,隻要他進入了戰鬥的狀態,就絕對不會三心二意,或者有其他的情緒出現。除了戰勝對手之外。
蒼青的雷霆已經從他的回路中蔓延而出,在魔壓相互影響的情況下,這種方式可以百分百發揮出自己的速度,不管是在同境界與越境界戰鬥、追擊或者逃跑,都是非常有用的能力。
那個與自己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在即將受到攻擊時手部的動作開始變化了,沐恩也察覺到空氣中正在快速凝結的法陣,但是他絲毫不避,身上的魔力驟然爆發,雷蛇將那些空氣中還沒有成型的法陣絞個粉碎。
兩人的手臂在下個瞬間碰撞在同出,但是那個場景讓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莫德雷德從開始就有些擔心,因為當兩人對峙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了些許問題。
據他得到的消息,這些人的影子武技水平都和原本的自己是差不多的,有些人會覺得高了知識因為影子的身體素質等方麵都是會有提升的,所以才顯得快或者強了些許。但實際上因為武技是沒有辦法量化或者預測的,所以哪怕是高塔的宗師們也不好將他們的水平貿然提高,畢竟在低水平的魔法師中,近身格鬥是最容易分出勝負的辦法,因為大家都沒有特彆足夠的魔力儲量。
但是沐恩對麵的那個人卻不一樣。作為親身參與者,沐恩自然不知道自己的狀態究竟如何,但是在懂行的莫德雷德眼裡,雙方對峙時的魔力與姿態構築,沐恩居然還落了下風,並不能被稱之為完美無瑕,雖然沒有到達一定的層次也沒什麼辦法解決,但與影子依然有實實在在的差距。
而現在……
“月光?!《月河》?”沐恩皺眉喊出了對方秘法的名字,並向後彈開落在地麵上,他可以肯定麵前的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影子。
“那個人比他高。”在某個角落,提摩太正與新的使徒保羅坐在一起,他們都不是鋒院的人,回來到這裡完全是因為受到了亞伯的邀請,所以來看看這些人的實力究竟怎麼樣。
“之前還有些懷疑,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那不是他的影子了。”麵龐略顯稚嫩的聖保羅很規矩的正襟而坐,目不轉睛的看著眼前的比賽。那裡,被稱之為沐恩影子的存在身上正閃爍著盈盈月光。
提摩太認出了那個秘法,說出了月神西索的名字,並問聖保羅是否聽到了那個傳言。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小天使在官方的公文中從來都不叫沐恩,而且確定小天使是西索轉世的消息本應該都是高塔議會才知道的。可架不住誰說漏了嘴,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自然就變成了了未經證實的流言。
“你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小天使似乎還跟他下過戰書。隻是沒想到竟然是用這種方式。”
在台上的沐恩自然是不知道這麼多的,當初的戰書他也隻當是自己的老師給自己搞得一個非常惡俗的笑話,也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他現在正一頭霧水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而且這個時候也沒有時間去思考那麼多的問題與情況,在雙方都破除靜態的防禦後原本完滿的狀態必定會露出破綻,這就需要雙方開始變換位置進行運動戰。而這個影子表現出來的壓製力讓沐恩有點懷疑人生。
“你到底是誰!”沐恩連退三次之後,終於有怒氣上湧,怎麼自己就不能碰上點好事呢?每次跟自己有關的就是各種意料之外的狀況,什麼意思啊?
每次遇到這種明明在高塔管轄範圍之內自己卻吃虧的事情,任何人都會很自然的把責任歸到高塔之主塔瓦西斯的頭上。更不用提這種很顯然是他塔瓦西斯整出來的幺蛾子。
俗話說得好,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沐恩魔力三度爆發,以不惜消耗的方法誓要把麵前的這個人給胖揍一頓。
“這不是他的風格啊?”看台上,跟沐恩熟稔的同學們都有這樣的想法。
沐恩此刻有苦自知,就像他可以利用雷霆攪碎對方的法陣一樣,對方也可以用那些月光破壞他的法陣。這樣的事情隻需要出現一次就夠了,沐恩和對方都不會再試,因為這樣的行為本來就是十分消耗魔力的,當對方證明自己擁有充分的反製手段時這就變成了完全不必要的行為。
月河秘法是光與暗的結合,所以照理來說單回路是不可能使用這個秘法中獨特的那種光華,但是沐恩能清楚的感覺到,麵前的這個人用出的就是他曾經依靠更多的魔法消耗所製造出來的秘法元素。
西索的這種秘法元素帶來的能力是消融,這種月光在碰撞敵人的魔力時,會很容易的消解,其中蘊含的力量會吸引空氣中與對方元素截然相反性質的其他元素,達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如果碰撞的是某些暴烈的元素,還有可能導致爆炸的產生。如果用它與敵人近身較量,將會非常的危險,所以月神西索就如同他的稱號那樣,像個高高在上的神明,用無窮無儘的月光審判凡間的生靈。
蒼瞬幽境完克世間除了精神典宗之外的一切秘法,所以沐恩並不擔心這個所謂的月光能夠消融自己的雷霆,所以不管對麵的這個家夥到底是什麼來路,接下來就是比比雙方的拳腳功夫了。
雙方激起的煙塵讓這個賽場看上去有些史詩的意味,沐恩蒼青的閃電讓對方無法通過魔法的蹤跡感知他的位置,此刻的沐恩就像是叢林中的伏擊者,隨時準備將敵人一擊封喉。
可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沐恩嘗試性的發動了數次進攻,可每次都被對方擋下。沐恩的體力開始逐漸下降,並不能支持他始終在安全位置高速插上的戰鬥方式了。
所以沐恩又一次停了下來,他正在做心理鬥爭。
一個從小就接受古典精靈教育的人一定是自持矜貴的,這就決定了他很難下定決心像個缺少教養的人那樣跟人扯頭發。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幾乎全部能力都和自己旗鼓相當,所以精靈王曾經教過自己的那些格鬥套路對方也都知道,每次交鋒雙方的進攻路線其實都已經因為長期的訓練了然於心。而這樣的武技,隻有像波雷那樣剛硬的攻擊才能破解,可沐恩並不會這樣的格鬥術。如果想要破解,可能就要丟掉麵子讓自己看起來很狼狽。
“你在猶豫。”這個時候,那個人竟然跟他說話了。“猶豫的人不配獲得勝利。”影子的言語說的很平靜,但這無疑是對沐恩的挑釁。
很多人常常忽略言語的力量,可許多時候催生人們下定決心做某件事可能隻是某句紮人的言語,或是日積月累的積怨。
沐恩的眉頭深深索起,他本來不是個願意在擂台上拚儘全力的人,外部的環境沒有逼到那個份上他總是很慵懶。
“我再不配,也不會輸給你。”沐恩啐了一口,身體中令一種秘法開始悄然驅動。
世界上的秘法種類繁多,不單是指內容的繁多,修行的方式也有很多。如《蒼瞬幽境》這樣的秘法是非常單純的回路秘法,單純到裡麵沒有任何其他的特彆術式記載其中。《月河》則是魔典加回路秘法,其中記載著諸多西索自創的魔法招式。而沐恩從惡魔托恩那裡獲得的秘典,則是奇異的調息秘典,簡單來說可以理解為養生手冊,但實際上也沒有那麼簡單,它上麵所記載的那些東西可以用來梳理魔力的底層運行邏輯。這與每種特彆的秘法都會有自己的魔力運行邏輯還不通,因為這個是可以用來影響自身不自覺狀態下的魔力運行邏輯,便是所謂的可以用來鍛煉植物性神經,讓其逐漸變得可感可控。
這種秘法需要內化,是不需要也沒有主動驅動方式的,修行這種秘法就如同重新學習呼吸那樣,學會之後自然會流轉周身。所以沐恩驅動的並非此物。
下個瞬間,兩人再度碰撞,這次沐恩沒有如往常那樣未得便走,而是開始互換老拳。
“我的天哪,台上開始扯頭發了。”迦爾納張大嘴巴站起來,雖然在台上的沐恩經曆過了那麼多的心裡鬥爭,但是在看台給彆人的感覺就是,打兩拳,停下;再打兩拳,分開。
然後就突然開始胡扯頭發了。
之前安舍爾給沐恩開的逍客現在終於派上了用場,當初安舍爾專門在學院中留了兩周,每天給沐恩拆解波雷的格鬥動作和魔法流轉方式,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師兄是怎麼隔著魔法屏障觀測到波雷身體裡魔法的流轉方式的,但沐恩還是學的很認真。
一開始教沐恩的目的是為了給他分析波雷格鬥術的缺點,並且的確也卓有成效,但是後來隨著波雷解下拳帶沐恩認為無懈可擊而認輸後沒有了下文。
而且沐恩也不太喜歡這種剛硬的戰鬥方式,對於身體的硬件要求太高,必須要長年累月的錘煉自己的筋骨才可以做到,所以沐恩雖然已經基本上把波雷的招式套路記了下來,也沒有認為過自己已經學會了這種格鬥術。
可一力降十會,在技巧沒有絲毫辦法破局的時候沐恩隻能選擇嘗試一下。
所以沐恩在與那人以常規的方式互換了兩招之後,風格突然變換,原本看上去舒展寫意的精靈招式突然變成了直來直往重拳鞭腿。
猝不及防之下,那個“影子”結結實實的挨了幾下,倒退幾步揉著胸口。他似乎是有些驚喜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沐恩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接下來的攻擊就如同狂風驟雨。
波雷的戰鬥方式為什麼可以稱之為凶悍,就是在於毫不避諱也不在意自己攻擊中的漏洞,不惜用以傷換傷的方式也要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強於同齡人遠矣的身體素質讓他可以輕鬆做到這點,如果選擇和他以傷換傷那麼對方就天然處於劣勢的地位。
沐恩卻不是如此,他雖然是鋒院戰鬥能力最強的幾人之一,但是身體素質絕對不能算是出眾,他的強盛完全得益於精靈族那種優雅的武技與他的適應性。而此刻,雖然他在猝不及防的變陣之下攻勢略戰上風,但隻要這影子反應過來,自己的打法就毫無疑問的會被破解,畢竟不用看沐恩也感覺得出來,這種格鬥術真的是漏洞百出。
所以他不能放緩攻勢。
但是站在他麵前的可是在莫德雷德看來比他更強的存在,雖然他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是什麼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是簡單的魔法生物。
那影子在連退三步之後嘴角勾起一絲微笑,之後上步虛晃爾後又側身回拉過來躲過沐恩飛身的下次攻擊,會拉時沒有與身體並行的那條腿瞬間上抬,擊打在沐恩的手肘上。這時沐恩暗叫一聲不好,他身體右側現在如同城閽瀆職,連理論上的防守都不存在。
這是他自阿瓦隆出來之後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在拳腳上吃了虧。
因為他跟漱月殿下鬨著玩的時候也不曾用過全力,怕弄傷了公主。
這讓他驟然有些許慌亂,緊急時刻,他隻能抬起自己的右腿,想要抱住對方的大腿回身背起做個左肩摔。
但是那影子顯然已經猜到了他想要做什麼,腰跨同時用力以他的右腳為支撐腳來了一記回旋踢。
“這個核心力量。”在某處,本來不打算觀看沐恩比賽的波雷顯得很驚訝。原本他是打算等到看完倒數第二個人就走的,因為那人正巧是他的朋友,但是在等待朋友從擂台過來找他的時候,沐恩的比賽就已經開始,沐恩表達出來的戰術素養吸引到了他。
俗話說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看出了門道的波雷顯然被勾起了興趣。他是個虔誠的苦修者,並不會去輕易否定任何人,隻是偶爾會腦子一根筋堅定的拒絕看自己討厭的東西罷了。
沐恩倒飛出去,不過在落地之前用手撐地在空中翻了個跟鬥仍是穩穩的站在地麵上。剛剛那下他吃了點小虧但是不大,因為在被踢中的時候他也給了對方一拳,結結實實的打在了臉上。
揉著胸口,沐恩看到那個“影子”的臉都歪了,場麵顯得有些恐怖。
然後那人似乎是感覺視線有些受阻,便伸出手摸了摸,發現臉歪掉之後便索性將這個麵皮給撕了下來,露出了張讓沐恩心臟驟停的臉。
那臉他太熟悉了,當初拜師儀式上,他用的麵具就和這個有幾分相似,幾年過去他自己本人用的麵具也一直在發生變化,而這張臉就和他的那張靜靜躺在儲物魔導器中的麵具一模一樣。
“媽的!”沐恩突然出離的憤怒,他現在覺得那個叫塔瓦西斯的老不死真的是腦子有問題。
在那“影子”摘下麵具的瞬間,看台上就開始出現了騷動,然後慢慢的騷動變得越來越大,讓本來剩的人數不多的看台變得十分躁動。
與沐恩發出同個聲音的還有迦爾納、莫德雷德和亞伯,這個時候其他人都還沒有看清,便紛紛問到底怎麼了。
“就……很奇妙。”迦爾納和莫德雷德互相看了一眼,覺得這件事情真的十分魔幻。
“那是小天使啊。”亞伯解釋道,“你們都不認識嗎?”
此話一出,其他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他們當然都知道小天使曾經給沐恩下過戰書,但是沒想到居然是在這個時候從“深閨高閣”中走出來履行諾言。
“怎麼辦?”迦爾納知道莫德雷德知道沐恩的身份,所以便拋了個眼神過去。
“演吧。”莫德雷德兩眼一翻,表示還能有什麼辦法。
然後迦爾納就大叫起來:“我靠,這個時候搞這種事,這不是成心想讓沐恩留級嗎!我他媽管他是誰,你們讓開,我要去揍他!”
“冷靜迦爾納,你未必能打得過他。而且你和沐恩身上的大過還沒消,現在過去破壞考場紀律你和他就都沒了。”莫德雷德“適時”的拉住了迦爾納提醒道。
“那怎麼辦?我總不能看著他這麼被欺負吧!沐恩身體什麼情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說不好聽點,那就是酒罐……啊不是。藥罐子!前段時間還剛剛受了情傷。這不是趁人之危嗎?!”
漱月公主坐在一邊,看著迦爾納咋咋呼呼有天沒反應過來現在的情況。“什麼?小天使,沐恩不就是小天使嗎?”公主殿下心裡正疑惑著,想問出口的時候突然想到沐恩跟自己說過他的身份要保密,然後便憋住了。
而在場的人中,除了她以外還有個人,也對現在的場景產生了深深的疑惑。
“難道有兩個小天使……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