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的大門被打開，入眼的是用鮫人油脂所製成的燈，傳說這樣的燈一炷可以燃燒千年，而且十分明亮。但是現在已經四千年過去了，它們卻依然還在燃燒著，這恐怕說明此地的確還有沐恩所未知的存在。

走進長廊之中，壁畫上雕刻著祭祀的流程與教派的起源。就這樣溯遊回去，仿佛是穿越時空，從這個神秘教派滅亡的時間逐漸走向他們的繁榮時代。

隻是，精美的浮雕終究逃不過時間的利刃，剝落在牆腳的那些石刻正無言訴說著光陰的重量。

過了這條長廊，映入眼簾的是書庫，這讓沐恩感到意外，因為似乎正常來說，擁有祭祀台的地方並不會如此布局。畢竟抬著祭品經過書庫很有可能會汙染書籍，在某些地方也會被視為是種對先賢思想的褻瀆。畢竟很多著名的思考者其實是不相信甚至是反神明的。

這個書庫十分空曠，但是西蒙用他的風息代替眼睛發現了許多不一樣的東西。

有許多枯骨倚靠在書架上，他們幾乎沒有例外，都是麵朝神道，如果是伏在地上，頭也是朝向那邊。隻有少數幾個可能是因為猝不及防被殺死，所以與其他的屍骸不匹配，而最統一的是，他們都穿著這個已經滅亡教派的神職者服裝。

“看來這裡有過一場屠殺。”迦爾納蹲下來，想要觀察下這些神職者遺骸上有沒有留下行凶者的線索。如果傷痕夠深並且直接他們最終死亡了的話，骨骼上的傷害就不可能有時間複原。

“彆看了，咱們趕緊走吧。”西蒙拉了拉迦爾納，不知道為什麼他還能這麼有閒情逸致的觀察骸骨。

“走？哪有那麼容易，正主直到現在都還沒有現身，我們怎麼可能走得掉。”迦爾納雖然這樣說，但還是站了起來。

沐恩看了看四周，高大的書架上已經有太多的書遺失了，而他也看到了剩下的那些書上亦有各種元素沁染後的痕跡。

“如果是場大屠殺，那麼這些書櫃為什麼能在保存的如此完好的情況下裡麵的書卻遭殃成了這樣。”沐恩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鬱，他停下來抽出其中的一本，古舊的封皮下，紙張已經非常的脆弱，哪怕隻是被他輕輕翻開也在瞬間化為齏粉。

“是我沒看過的。”雖然隻有短短一瞬的驚鴻一瞥，但是沐恩還是準確的判斷出了裡麵的內容自己不曾在其他任何地方看到過。

“兩位爺，咱們還是趕緊走吧？說不定之前隻是著火了之類的，咱們沒有必要糾結了。現在趕緊走，說不定真的出去了呢？”西蒙倒不是說害怕，隻是覺得沐恩和迦爾納這樣悠閒實在不符合常理。

兩人被煩的沒有辦法，隻好跟著這個絮叨個不停的吟遊詩人走了。

雖然書庫很大，並且分為上下幾層，但是神道的長度並不算太久，畢竟如果是跳祭祀的路徑，每一步要邁多大，要走多少步，甚至步子上要有幾個顛都是被確定好的，並不是會為了排場而無限的追求大小。畢竟祭祀的終極目的是為了取悅神明。

所以沐恩三人並沒有走太久就看到了那個通往地麵世界的樓梯，樓梯算不上寬闊，看起來就真的像個墓室的甬道一樣。三人也不多做停留，畢竟這裡麵也確實沒有什麼好東西，加上三個人加起來魔力儲量的趕不上一個魔導師，所以還是想要趕緊離開的。

拾級而上，到達頂端後有方小門，是靜靜的關閉著的。

“什麼情況？”迦爾納皺起眉頭，如果這裡真的是他們本應該出發的地方，那麼這的地方的石牆應該已經被他打碎了才對。

“唉，該來的躲不掉啊。”沐恩拍了拍西蒙的肩膀，示意他剛剛的那些急躁其實都是沒有必要擔心的。跟自己出來，不掉層皮，想走？

“現在怎麼辦？”西蒙感覺心臟在撲通撲通的狂跳，這種環境實在是太過壓抑了，不知道原來能在這裡一工作就是幾十年的神職者們心理該有多變態。

迦爾納冷哼一聲，伸出手來就想要將門推開：“有什麼好問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死是活自己下活自己可沒意思。”

意外的，門很好推開，但並沒有陽光透進來，而是另一處黑暗，雖然幾人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黃昏時分，但毫無疑問這麼點時間也不可能黑的這麼徹底，那麼現在就隻有可能是蟄伏在此處的存在打算正式請他們做客了。

三人魚貫而入，在在黑暗中摸索了幾步，又是巨大的書架擋住了他們的路。

“怎麼回事？”地下沒有神道，所以並不是走了回來，回頭看去，那扇小小的門還在，仿佛就隻是他們沒有走出去似的。

“這裡的書架上也有之前那些書上的痕跡，也就是說其實這裡的環境和剛剛的一樣。”沐恩再次來到書櫃前，伸手試著挪了挪書櫃。

他當然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足以移動如此之大的書櫃，但是這並不是毫無意義的，他發現書櫃的底座並不穩固，然後他便開始繞著書櫃行走，終於找到了一個外翻的破損櫃腳。並且，與它同側的那個腳雖然沒有壞掉，但也不太牢靠了。

“如我所料。”沐恩拍了拍這個書櫃，抬頭向遠處看去，似乎正在和黑暗中的某人交流。

“什麼情況？”西蒙現在一個頭兩個懵。

“你在骸骨上有沒有發現什麼痕跡？”沐恩沒有理會西蒙，而是問迦爾納道。

迦爾納抱著手臂點頭：“有些人的身上存在著大得離譜的傷口。”

“也就是說，傳說很可能是真的？確實是某些惡魔襲擊了他們？”沐恩雖然帶著少許的疑問，但實際上已經心裡有數了。

再說出這句話之後，整個場景的氛圍就變得更加壓抑了，畢竟迦爾納在翻看屍體的時候發現了許多人的骨質已經有了少許的化生現象。

根據解剖學，這種現象是從魔導師的後期才會開始逐漸普遍的出現，因為常年的魔力沁染將自己的骨骼轉化為某種跟適應的物質。如果完全轉化，那種金枝玉葉的樣子，便是傳說中的“聖人骨”。

而且這也是為什麼絕大多數人即便有天賦在進入了魔導師後也會修行速度極大速度的減慢一樣，他們需要給身體足夠的時間來改變，以此承受那種超人的力量。

而這裡的屍骸，擁有化生現象的並不在少數，畢竟他們是人類，所以容易進行修煉。不過從屍體的狀態中也透露出某種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哪怕他們已經擁有了魔導師的實力，依然是無法抗拒這樣的屠殺。

“你能想到多少種可以做到這樣情況的惡魔？”迦爾納下意識的求助道。

“你在開玩笑嗎。”沐恩卻澆了盆冷水道，“這是真正的惡魔，凡間根本沒有關於它們的記載。隻剩下石板惡魔成為了嚇唬小孩子的寓言故事。我們知道的隻是被它們的邪惡力量沁染之後被轉化的其他生命所形成的惡魔生物。從生物學上，這甚至可以叫做劣化。”

“可是惡魔生物也有成為聖人的潛力啊？那豈不是說……它們應該會有壽命的限製，對吧？”西蒙看著一望無際的黑暗，突然感覺非常的煎熬，因為他總覺的下一秒就會被其中蟄伏的邪惡存在擰斷脖子。

沐恩還是搖頭：“很抱歉，我對於惡魔的了解並不比你們更多。精靈的書庫裡其實有些斷句殘篇記載著惡魔，但都太支離破碎了，並且很多書王也不讓我閱覽。”

“看來隻能走下去了。”

這個時候，在沐恩三人之前走過的那個祭祀大廳內，浮雕著永恒之王的雕像開始輕輕的顫動。若是被看見，肯定要讓人擔心這座雕像會就此化作齏粉。

但實際上，如果靠近仔細的看，就會發現它的顫動其實更像是空間正在扭曲，而並非它本身的物質正在做著物理變化。

之後，有個看上去高瘦的男人從中跳下，他的眉眼很柔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妖媚，在某些女子的眼裡，這樣的男孩或許會對他們有難以拒絕的魔力。

那個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臉，露出個微笑，似乎是很滿意這樣的模樣。眼角的一顆淚痣不太起眼，但是卻看上去十分富有心機。不要小看這顆淚痣，因為這並非血肉，而是件貨真價實的神器，被稱之為魔眼。功能很簡單，可以讓與擁有者對視著的所有異性或者喜歡同性的那些存在淪為自己的仆從，並且矢誌不渝。

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處——除了談戀愛的時候。但實際上，這滴被譽為天上地下最初眼淚的神器，連神明都可以蠱惑。

它將會屬於夜之魔女，但這個生命還未降臨世界。所以永恒之王便代她保管了此前的無數歲月。

修長的手指從嫩滑的肌膚上滑落，他抬頭看了看幾千年前凡人們為了取悅他所製的浮雕，不禁有些氣餒，總感覺和真實的自己差的太遠了。

“為什麼是尊骷髏呢？我又不是腐化生物。諸王境裡也沒有這樣的強大存在啊。”他輕巧著撓了撓自己的鼻翼，俏皮的撇了下嘴，走出門去。

而這個時候，正在神殿深處等待著來賓找到自己的那個白發之男從王座上站起，他察覺到了有不速之客蒞臨此處。

“我們來還原一下場景吧。”沐恩等人在發現連成片的幾具巨大且異形的屍骸邊停下，說道。

用手撫摸過這些魔力消散了可能有四千年之久的骨架，居然掌心還會感受到麻木與刺痛，可以想象他們活著的時候，那種深埋在靈魂中的邪惡有多麼強烈。

西蒙和迦爾納都坐了下來，等著聽沐恩的推理。

“傳說極有可能是真的。而且這裡有封土與石板，說明仍然有幸存者逃了出去。並且為了看守這裡永遠不會被人發現，形成了八個村落，拱衛在八方。而這些真實的事件，就被那些逃出去的人代代的告訴了他們的後輩。”沐恩收回手，掌心中有些許仿佛被烤焦的黑色，但他並不在意，接著說：“每個石板都是傳送門，但是這些人類的智者很可能也發現了這點，將某塊石板設置成了陷阱，並且引誘惡魔上鉤，最後統一將他們帶到這裡封印。用邪惡的祭祀儀式壓製石板中的惡魔力量。”

在遙遙的兩個方向，兩個存在聽到了這番推理，作為都經曆過那個時代的存在，他們簡直想要為沐恩鼓掌。僅憑如此之少的線索就可以推算出事情的大概經過，不得不說，非常有想象力。

但是眼下還有問題沒有解決，關於那兩個存在之間。

“你知道嗎，那個時代對我有些許誤解——當然了，直到現在還有很多人對我有誤解。我跟你們地獄幾乎是一點關係也沒有，為什麼很多人會把我想象成地獄的王呢？然後吧關押著你們的地方變成了供奉我的祭祀場。”把神器輕巧的作為裝飾的男人看著從陰影中走出的白發青年，儒雅的笑道。

“……”聽過這先聲奪人的一番話之後，那個本來想問他是誰的惡魔沉默了，他很明白能出現在這裡，這個人必然隻是他微不足道的一個分身；但他更明白，哪怕這僅僅是那個存在的一個分身，也不是自己能夠戰勝的。

哪怕他已經將這裡轉化為了自己的堡壘。

“你的名字，叫托恩吧？還真是挺適合你的。你知道嗎，其實你也是托了我的福，才能在那場絞肉機中幸存。有一點我確實和你們很像，我也喜歡和這些凡間的靈魂做交易。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我是個低賤的商人，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托恩，孤來向你討要你應還的那部分債務了。”

那個白發的男人沉默了良久，開口說道：“您應該看得出來，這個地方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能讓我奉獻給您。”雖然疑惑永恒之王為什麼隔了如此之長的歲月才來討債，但是他也不敢問。

“哈哈哈哈，我不要那些東西。我是永恒與不滅的王，我什麼都不缺。”他的化身聳了聳肩，似乎有些無奈，“在我漫長的生命中，唯一讓我感覺日漸失去的隻有快樂。你的那些破銅爛鐵，就算還在，我也不會放在眼裡。我——隻需要你取悅我。”說著，永恒之王的化身緩緩的踱步到惡魔托恩的麵前，用手指輕輕的勾住了他的下巴，妖異的眼睛帶著挑逗的笑容與他對視。他們的臉挨得如此之近，近的讓托恩幾乎感覺自己快要窒息。

“你渴望的愉悅是什麼？折磨他們的靈魂嗎？”過了許久，才有微弱的聲音敢從托恩的喉嚨腫傳出來。

出乎意料的，永恒之王搖了搖頭。

“他的令狐你已經不能再經受折磨了，所以把他們好好的放回去，如果有能力，就幫助他一下。”

“他們中有您看重的人？”

“並非如此，隻是我與彆人……另外的幾個人做了交易，我的一個朋友幫助了他，雖然他並不知道。所以為了替那個朋友償還債務，我需要個新的打手去完成其他的交易。恰好，他被你吸到了這裡，我又想起來你還欠著我一筆債務，所以就兩件事一塊辦了。”

“是的陛下，那麼不知道你究竟需要我為您做什麼。”

“很簡單，殺個人。”

“可是我不可能離開這裡，隻有藏在此處，我才能規避外麵的視野。如果敢從這裡出去，很可能立馬會就被殺死。”

“廢話可真多，既然是幫我做事，沒有必要在意這些。並且作為恩賜，我讓你這個四千年都沒能達到聖人境界的廢物看看世界的真麵目。”說罷，他彈指，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從身體中揮發出來，將托恩的身體籠罩住，而這個不知真身的惡魔氣息開始飛漲。

最神奇的是，這樣被強行提升境界的情況，一定是要先經曆亞聖階段的，可即便如此，並沒有任何異象顯現出來。隨後巨量的知識被灌輸到了惡魔的腦中，他尖叫著，理解了這個世界。

“謝謝……陛下。”氣息出現與消失的都極為迅速，知識片刻之後，托恩就跪在地上氣喘籲籲的說道。

他來到了聖魔導師的境界，然後才真正的明白了所謂的聖人，與神明的差距。

“不必客氣，隨手而為罷了。其實我知道你不會折磨他們，但是總覺得不說這話少了我幾分正派的氣質。不要讓他們在這裡逗留的時間太久……對了，你這裡應該有某些至於魂魄的方法吧？教給他，如果有什麼限製，告訴他讓他自己去尋找就好了，然後記得說些你們最擅長的話，讓他懷疑自己的世界觀，彆擔心會不會成功，他已經聽到過類似的話了。至於我要讓你殺的人……是德雷克。你的權能並不穩定，殺死他之後，你可以複製他的權能與回路。然後等待你主人的召喚。”永恒之王笑著摸了摸自己對下巴，似乎對那副還未到來的場景感到非常的愉悅，又似乎實在譏諷些什麼。過了幾分鐘，他撣了撣手，又隨意的掏出了一個聖器，是用以遮蔽氣息的，就像丟垃圾一樣丟給了托恩。

“放心收好，可愛的小托恩。這是帝王的恩賜，並非交易。所以現在，跪下親吻我的腳趾，然後死遠點，我看厭你虛假精致的麵皮了。”

托恩聽到這極其侮辱尊嚴的話後，沒有任何表示，真的跪下來照做了。之後永恒之王的化身因為消耗了太多的力量開始消散，他趁著這小段時間四處走了走，感慨淨是些看過的垃圾書。

惡魔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上，在他的感知內，沐恩離自己還有很遠。他為這些誤入者準備了很多的謎題，隻有解開謎題，才能最終見到自己。他實在是太無趣了，獨自生活了四千年，再怎麼殘忍暴戾的性子都被磨沒了，隻是想要找些人來娛樂一下而已。

這時候剛剛成為聖人的他因為感知範圍擴大了許多倍，感知到了某些冥冥中的聯係。

“有人會來找他們呢，那就等著吧。”

這個時候，仿佛無邊無際的書庫中，沐恩發現了一本空著的書，上麵隻有一句話，字體是華美複雜的古精靈文。

意思是：撰寫此地的真相。

當沐恩把自己的想法寫完之後，書頁發出了光芒，然後在目眩神迷中，三人被送到了迷宮中，而且還是分開的。

迷宮仍然是用暑假所支撐，看起來並非無限的高度，所以沐恩第一時間爬了上去，想要鳥瞰整個迷宮的全貌，但是在他剛剛站到書架的頂層，天空中便有怪鳥向他襲來。

沒有辦法，他隻能一邊抵禦怪鳥的攻擊，一邊觀察迷宮中的情況。

這時候，有赤紅的光芒在右方一閃而逝，沐恩敏銳的捕捉到了這個信息，手腕一翻雷槍出現在手中夢想那個地方投擲而去，然後迅速的跳下了書櫃。

另一邊，迦爾納自然也是同個想法，在他遇到怪鳥的時候毫不客氣就是一發雷槍，幾秒之後，他就看到另外一邊有雷槍射向自己。

“好獨特的構成方式，應該是沐恩。”那柄雷槍看起來就不像是要殺自己的，因為沒有任何防禦其他魔力入侵的保護措施，迦爾納很輕鬆的截了下來。

正在他思考要不要去找沐恩的時候，天上怪鳥似乎向他聚集了過來，以一敵多在這個地方不是明智之選，所以迦爾納跳下書櫃開始奔跑。

其實在三人剛剛進入迷宮的時候，就有紙上寫著跳上書櫃會受到懲罰，但是沐恩迦爾納藝高人膽大，我就是上來了你能怎麼著吧？

在拐過幾個彎後，迦爾納發現自己記不住這裡的道路，他便停下腳步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最後決定原地等待救援，每隔十分鐘，他會向天空釋放出自己的雷槍作為信號。接下來，便是全盤相信沐恩的能力了。

“給點力啊老弟，儲物魔導器可在你那呢，你要是也記不住路哥幾個一起餓死在這。”說罷，迦爾納坐了下來，但是沒有進入休息的狀態，始終警惕著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