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遠跪在地上,朝楊氏砰砰磕頭,楊氏眼中含淚,自從春日宴後她就知道兒子要走,她一直說服自己要狠得下心放他走,但告彆之際卻仍哭成了淚人。
母子兩人抱頭痛哭,這場麵暮青最看不得,她看著就會想起爹離家那日,於是抬腳便出了院子。
步惜歡回到閣樓時,見她果然在窗邊立著,似有心事。
“沒了個關心你的人,總會再來一個。”步惜歡說話時摘了麵具,將一隻小藥瓶往桌上一放。
暮青聽見聲音回過身來,見那藥瓶眼熟,是巫瑾常用的。
步惜歡牽著她的手坐下,把藥瓶放到她手心兒裡,“此藥是暖身驅寒的,最能暖五臟六腑,其中有一味珍貴之藥,名為鄂女草,乃是圖鄂一族調理女子身子的聖草。盛京天寒,此草極難養得活,巫瑾悉心照料多年才得這一瓶藥。你帶在身上,水寒時莫下水,非要下時便服一顆,切記愛惜身子。”
說話間,他又拿出兩瓶藥來,一樣的藥瓶,隻瓶塞不同,“這是你近來服用的方子,巫瑾連夜做成了丸藥,你帶在身上,早晚一粒。昨夜隻能製出這些來,不夠你服用多久,過個十天半月,會有人去給你送。”
暮青將這三瓶藥拿在手中,未看藥,隻看人,“你昨夜去了瑾王府?”
元修的傷勢已無大礙,巫瑾昨日搬回了王府。步惜歡昨晚走時,她還以為他有急事,莫非他是去了外城的瑾王府裡為她求藥?
“不然呢?”步惜歡歎了聲,“知道你是個拚命的,這身子還得我幫你愛惜著。”
“派人去瑾王府裡求藥不就好了,何必自己去?”暮青皺眉,這人不知自己出去一趟要擔多少風險嗎?
“巫瑾的藥豈是派他們去就求得來的?”步惜歡沒好氣地看著暮青,想起昨夜她說的那番話,恨得牙癢,“再說,我哪敢不親自去?娘子如此絕情,為夫還不得殷勤點兒?”
暮青一愣,她是覺得兩人相處理應坦誠,這才將心中所想毫不保留的告訴了他,但看他這反應……莫非是驚著了?
“這些年,我自以為能山崩於頂而麵色不改,昨夜才知仍能被人給驚著!娘子真是好本事!”步惜歡氣極反笑,笑著笑著,那笑裡便生出了些彆的意味,他恩愛親昵地牽過她的手來,邊揉捏邊道,“你瞧,為夫連鄂女草這等聖藥都給娘子求來了,娘子要不要說句情話,好讓為夫的心往肚子裡放一放?”
暮青就知道步惜歡不會正經多久,情話她是不會說的,手卻沒有從他手裡抽出來,唇角也漸漸勾了起來。
“嗯?”瞧見她的笑容,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暮青扭頭看窗外的桃花,不說話,笑容卻比窗前一枝桃花綻得美。
兩人正笑著,窗外房簷上傳來一道聲音,“主子,人到了。”
那聲音是月影的,這回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步惜歡瞥了眼窗外,笑意淡了下來,懶聲道:“傳。”
來的人是扮崔遠的隱衛,崔遠去江南後,府裡要住著假崔遠,****去望山樓。這隱衛既然要住在都督府裡,自然要來見見暮青。
那少年一張貌不驚人的臉,上了閣樓便跪地拜道:“主子,都督。”
暮青一聽就愣了——好熟悉的聲音!
“你是……”暮青細細回想,能讓她聽著聲音熟悉的人必是見過的,可步惜歡的隱衛她見過的不多,熟悉的隻有月殺和月影,再就是近來見過兩人。
她目光忽然一亮,但還沒說話,那少年就抬起了頭,眼裡有驚訝之色,沒想到暮青隻聽聲音便能知道他是何人。
步惜歡瞧著那隱衛,卻笑意寒涼,漫不經心地提醒暮青,“兔兒爺。”
少年一聽,蔫頭耷腦地把頭一垂,“主子,屬下知罪,日後一定在都督府裡好好辦差。”
“你怎麼來了?步惜塵呢?”暮青問。這少年就是祥記酒樓的小二,他和掌櫃的將步惜塵劫持到了元修的府裡,躲過了這兩日的搜城,也將毒閻羅的來曆問清楚了,可這兩日城裡風聲緊,他們一直沒有將步惜塵放出來。可既然這少年接了新任務,想必步惜塵的事也該有個結果了。
“這時應該已經扔去街上了,待百官送走了五胡使節,回來的路上必能瞧見他,你就彆操心他了,他府裡的那封信我會讓人幫你帶出來的,你從軍營回來再看。”步惜歡道。
“那掌櫃呢?”
“朱子正。”
朱子正也是少年,可那掌櫃的看起來有三十了,不過隱衛帶著麵具行事,月部的隱衛又擅長扮演各色人等,應該不會露出馬腳。
暮青不得不佩服步惜歡的安排,祥記沒了,掌櫃和小二正被全城緝拿,搜城那夜不適合躲來她府裡,如今換個身份光明正大地來她府裡住著倒是個極好的藏身法子。
“有名字嗎?”暮青問那少年。
少年這回不敢抬頭了,隻答道:“屬下駱成,隸屬月部,您也可以喚屬下血影。”
刺月門中唯有首領可以月字為號,刺部首領為月殺,月部首領為月影,而其他的隱衛以殺和影為代號,如血殺、血影。
血影?
暮青想起那夜少年割步惜塵的臉時那嗜血狠辣的性情,不由挑眉,這代號還挺適合他。
“你日後在都督府裡假扮崔遠,可知他乃學子,擅棋?若去望山樓裡與人吟詩弈棋,可能保證不露馬腳?”暮青記得步惜歡說過月部的隱衛擅長假扮各類人,但她還是想考考駱成,畢竟今夜她就要去軍營了,走之後她得能放心府裡才行。
駱成一聽,搖頭晃腦,信口拈來,“瘦損腰肢出洞房,花枝拂地領巾長。裙邊遮定雙鴛小,隻有金蓮步步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