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燕子岩

來到月亮崖下麵，抬頭看了看將近四十米的懸崖，李遠山從包裡拿出繩子，說道：“我走前麵，你們插開，最小的幾個背著。”

整理了隊伍，李遠山背著長安，拿起前端的繩子綁到腰上，然後說道：“走了啊，不要講話了，走整齊點。”

前一段路沿著崖壁往裡凹進去，不太危險，走得算順暢，孩子們慢慢習慣了節奏。

之後路沿著崖壁轉而往外斜出來的時候，就開始危險了。李遠山在前頭說道：“仔細點啊！每走一步，手一定要抓住崖壁上的坑。我喊一的時候伸手抓坑，喊二的時候抬腳走。”

“小瀾，等我先走幾步，你再走。”李遠山說完，抓著崖壁走了四步，停下轉過身來，“好了，你開始走。一，手抓著。二，抬腳走。慢一點，就這麼腳掌大的一塊地方平一點。繼續，一！二！好了，現在停下，我再往前一點。”

李遠山又往前挪了兩步，再讓小瀾往前兩步。“下一個，一！二！一！二！”

就這麼慢吞吞的，一串人慢慢往上，來到最後一段五六米七十度左右的崖麵。“最後一段了，爬的時候每次隻能伸一隻手或者一隻腳，隨時保持三隻手腳抓著坑。”

“抓穩點！慢慢的來。不要心慌害怕啊，越心慌越容易出錯。”

一步一挪，速度更慢了，過了半個小時，才終於上了月亮崖。小孩子們一個個歡呼起來，大人們也鬆了一口氣。

“下麵就是燕子岩了吧！這個岩子太難走了！他們居然能挑著水上來，簡直是神人啊！”楊明東看著左邊三四百米遠的山腳露出幾個房子，佩服道。

李遠山搖頭說道：“沒有什麼神人，隻是生活所逼而已。不過這裡確實太危險了，小孩子讀書天天走，不行啊。”

“也就不到四十米的岩子，危險的就是這上半段。”楊明友說道，“如果挖一個通道上來，工程量不算太大，要不出錢幫他們修修吧。小娃兒經常從這裡走，不出事沒什麼，一出事基本就沒命了。”

“來這邊的路後半段都是毛狗路（一尺來寬的小路），大的機器設備可進不來。”楊明東說道，“要我說，還是放炮炸最好，直接在這上半部炸出一條路來，比打穿洞更便宜（穿洞，即是隧道）。”

“穿洞得人工來，又浪費錢又浪費時間。”楊明紅說道，“還是放炮炸好，又快又省錢。開年過後二十來天就要開學了，最好在這之前修好。”

“太好了！要是能修好這一段路，他們的日子就會好起來。”辦事員小羅高興地說道，“之前這一段卡住出來的路，他們幾乎無法買賣數量大的東西。糧食難運出來，瓦片難運進去。燕子岩四十來家人，到現在，他們寨子隻有一個瓦房，其他的，都是茅草房。”

“以前大家都窮，很少買賣東西的時候還看不出來，現在一開始發展，問題就來了。”楊明錦說道，“如果不修這條路，這裡是沒辦法改變的，隻有搬走。可如果連修這一截路的錢都沒有，又能搬到哪裡去？”

休息了一會，才往寨子走去。

一邊走，小羅一邊介紹道：“燕子岩這上麵樹林很多，土地也不少，現在有四十多家人。其中大部分人家是少數民族，又以郎姓和農姓最多。”

“我們這次來走訪的兩個學生恰好一個姓郎一個姓農。姓郎的學生名字很特彆，我一下就記住了，叫郎軍。”楊明錦說道。

楊明東疑惑地說道：“郎軍？沒什麼特彆啊？”

李遠山笑道：“我們這邊的方言軍今不分，你按普通話念幾遍，再想想古裝電視劇。”

“郎軍……郎軍……郎君！”楊明東念了幾遍，笑道，“還真是哈！這名字取得妙，一不注意就占便宜。”

“便宜不是那麼好占的。”楊明義笑道，“女生這麼叫占便宜，可要是男生呢？”

“嗬嗬嗬……”

還沒進寨子，就遇到一個扛著疙兜（樹樁）的老人。羅毅招呼道：“老人家找柴啊？”

“找柴。你們是哪家親戚？好像我沒有見過你們啊。”老人說道。

“我們不是走親戚的。”羅毅說道，“我是鄉裡的辦事員，這些是九龍山製藥公司的人，他們是來看郎軍和農清英兩個學生的。”

“九龍山公司？哦哦！曉得了，你們是九龍山藥廠的人啊！”老人反應過來，臉上露出笑容，叫道，“你們跟我來，我指你們是哪兩家。”

楊明仁一看樹皮，就知道是青崗樹，說道：“老人家，你這個青崗樹疙兜燒火熬火是熬火，不過有點可惜了。（熬火，燃燒時間長。）要是做成凳子或者其他東西，質量好得很。”

“哈！一個疙兜，也就做個凳子還行，其他還能做啷子？”老人笑道，“我們這點其他的不多，青崗樹多得很，家家都有幾個青崗樹疙兜做的凳子。疙兜多了，也就隻能燒火了。”

“我們這邊可比不得沿海。”李遠山笑道，“在那邊青崗樹疙兜隨便做什麼小玩意都能賣出去，這邊你做出來了，誰又會買？燒火也算是物儘其用了。”

進了寨子，寨子裡的房子雖然除了一個瓦房，其他都是草頂的，但牆體又跟之前那些寨子的有些不同，除了響牆（不用砂漿直接砌的牆），就是用泥巴築的泥牆。老人指著一個草房說道：“那家就是小軍家。”

正好郎軍的奶奶在家做飯，招呼著在院子坐下，楊明錦問起郎軍，郎軍的奶奶說道：“他們幾姊妹撿柴去了。”

這邊剛坐下，左鄰右舍聽著聲音過來，羅毅一介紹，鄰居們一個個高興起來，一個年輕人興衝衝地說道：“你們來得正好，我買的兩瓶酒總算沒有白買了！我這就去拿過來。”說著就急急忙忙地轉身回去拿酒。

“誒，誒，那個兄弟，我們不喝酒，彆去拿了。”楊明東叫道。

“來了我們燕子岩，怎麼能不招待好你們呢！”年輕人遠遠回道。話說他回來過年，買回來兩瓶酒，他爹他爺爺卻舍不得喝，還讓他開年出門的時候帶去退了。他雖然剛出門打工一年，錢多錢少先不說，去退東西，有幾個年輕人會不覺得沒麵子？現在正好拿出來招待客人。

聚攏過來的鄰居聽了年輕人的話，心裡一想：對啊！我們燕子岩雖然窮，但怎麼能不招待好客人呢！然後，一個個也回家翻箱倒櫃，找出存放的乾果柿餅等等。一個郎軍的伯伯，拎了一塊肉又抓了一隻雞過來，說道：“我們寨子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們，也就這個，你們城裡人應該不容易吃到。”

“這是什麼肉？”楊明東問道。

“麂子肉。”漢子笑道。

“麂子啊！這東西彆說城裡了，農村一樣難見到。”楊明東感歎了一句，又笑道，“我們不是城裡人，我們是九龍鎮的。”

“九龍鎮？九龍山藥廠，難怪難怪。”漢子恍然大悟道。

“這麂子肉我們就嘗嘗。”李遠山笑道，“不過以後就彆打了，麂子這東西已經非常少了。我們那邊，二十來年沒人見著這東西了，我想已經滅絕了。”李遠山沒說什麼“可能是保護動物，打了違法”，這可嚇唬不到人，你讓警察來試試，山高路遠的，而且鄉裡派出所的警察還未必知道是不是保護動物，就算知道了也未必願來。

桌子板凳搬過來，乾果擺上，一下子變得好像辦酒席一樣，熱鬨起來。

羅毅跟燕子岩的組長說了李遠山他們打算把月亮崖的路重新修過，放炮把頂上一段炸出一條路來，這下子鄉親們更高興了！

“月亮崖的路要是修好了，那我們寨子就好過了！”組長激動地說道，“我們多餘的糧食可以都拿去賣了，也可以多喂點豬牛羊這些。現在就算想喂，賣出去的時候也麻煩，得用繩子籮筐從月亮崖吊下去。少點還好說，多了就實在太麻煩。”

“你們這裡的山很陡，養羊可以。牛就不太行了，好多地方上不去，隻能人去割草。”楊明友說道。

“就是！要我說，還是出去打工。”回去拿酒的叫郎向東的年輕人說道，“在屋頭一年能掙多少？打工進個好點的廠，差一點一個月也能有兩百多塊錢。要是進了大廠，那工資更高。”

“小郎……還是叫小東吧。小東說得對。”李遠山說道，“就算能養豬養羊，全寨四十來家人，山場雖然不小，但人口也不少，平均下來一家能養多少？更重要的是，搞養殖不保險啊，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啊！有個傳染病什麼的，一年就白養了。”

“去打工，節省點一年一個人能存個兩三千塊錢，要不了幾年存下的錢就能在興義買房子，或者不想住城裡，也可以回來建。”楊明仁說道，“另外，孩子讀書的書費學費雜費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愁了。”